第14章　都说皓成君大德，德泽苍生

　　十月初五，宜嫁娶，宜兴土，无量天尊择了这么个好日子将紫檀宫外幻清池边的开坛授法之课业结尾也当真是算准了这一日是个黄道吉日。寅时，云璟怿便起了，在他阿娘的的陪同下来了紫檀宫外，只专心等着到了时辰就进去。想着今日结课，无量天尊定会出题考考他们一众世家子，届时他要好好表现才是，绝不能祭了南荒的名头来丢南荒的脸面。
云雪见并不知她儿子心中是个什么想法，只伸手抚着云璟怿嫩白的小脸，对他道：“一会儿子若是无量天尊他老人家出个什么术法之类的题目来叫你们切磋切磋，你切记啊，打不过就跑，面子丢了也没什么，万不能吃亏就是。一定记住了啊。”云璟怿点点头，随后对他阿娘道：“阿娘，若是阿怿跑不过怎么办？”“那就让阿娘来收拾他们。”云雪见说这话时一脸的狰狞，唬得她儿子一愣一愣。
又正巧今日明霜母子也会同来，云雪见打的就是再同他们探讨探讨人生理想的主意。若说会有哪家的世家子会同他们为难，除了女筝那一位和明霜母子，这九重天还真找不出第三个来。云雪见想着，若是今日明霜母子还是不识趣撞上来那么她便不会再同他们客气。女筝又如何，她同女筝的账应当慢慢来算才好算得清楚。看了看四周，云雪见再一次感叹她家阿怿教养的良好。紫檀宫外最先站着的就是她们母子俩，想到此处，云雪见是完全忘了她家阿怿良好教养跟她没什么干系，她家阿怿的良好教养全是靠她阿爹教导得好。
紫檀宫的大门开得有些晚，众人直等到将近卯时才见着紫檀宫的大门缓缓从里边打开。门一打开一众人便是竞相伸着脖子往里瞧只见九重天上一向以刚直严谨著称的伽昀仙官立在门后，身旁是一身素白衣裙的潋滟上神。不知怎的，云雪见瞧着今日的潋滟上神有些不同，再细细看时，果真察觉她今日真的不同。虽则还是那身白衣裙，但眉眼之间的神色却是有了些微的改变，今日的潋滟上神在云雪见看来并未有往日的悲戚之色而是有些开心？
云雪见不敢将他打量太久，只得同众人一般，领着她儿子站好。伽昀仙官很是满意今日众人的表现，只在门口扫视一圈便很大方地放了行。云雪见是晓得这位九重天最是严谨刚直的仙官，能让他通几分情面的除了皓成君没有之一。云雪见一下子便将有些小心思给收了起来，伽昀仙官是她在九重天最害怕的人之二，至于这之一就是她那位令人谈之色变的师叔，皓成君。虽则无量天尊这个老家伙有些言而无信，明明说了九月二十八结课，却还是硬生生地将课业给拖到十月初五。云雪见那时候信口胡诌她阿爹的生辰是九月二十八，但她晓得今日一来就要穿帮，届时又会给女筝留个话柄。云雪见怎么想怎么不舒坦，却还是牵着她儿子的手进了紫檀宫的大门。
云璟怿今日虽是起得早了些，但精神头十足，今日他总能让他阿娘看看他这一月来在无量天尊处学了些什么东西，也正好将那些个不思进取的世家子给比下去。
云雪见似是看出他的想法来，伸手从腰间解下青玉笛子递给他道：“一会儿子牢牢记住了啊，若是打不过就跑，若是连跑都跑不过那就用这青玉笛子抽，这笛子上灌注了你外祖的无上灵力，用来揍人最好不过。阿怿记得一切以自己安危为重，阿娘不要你争什么光，你好好的，阿娘就好好的。”
云璟怿接过有自己一半多手臂长的青玉笛，放在手心掂了掂，又看着他阿娘道：“阿娘，会不会将人抽出问题来？”云雪见摇摇头，果断道：“不会，阿怿只管用就是。”云璟怿信了他阿娘的话，便将青玉笛牢牢握在手心。
云雪见看着紫檀宫内绽满拾零花的拾零树忽然生出许多感慨来。直直望着拾零树下朱木漆红的亭子，那时候皓成曾在那一处教过她下棋。
皓成教人很懒散，同样的学生同样的课程他只教授两遍。第一遍粗讲，第二遍精讲，至于能听进去多少能领悟到多少丝毫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皓成从不收徒弟，最多只是帮忙照看照看他兄长冥渊上神的弟子，只过来教授一些课程。只那时冥渊上神托皓成帮忙看顾云雪见时，皓成单独给云雪见教过课业，而云雪见的不学无术在那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只因为皓成君给她的授课法子。皓成授课只两遍，而听冥渊说她是颗好苗子故而对她的教授，呃，十分变态。
云雪见记得有一回她听皓成说给她放一日的假，后来哪里晓得，皓成给她放的这一日假期放得十分凶险加变态。起初，皓成只是令她去幻清池边将白莲看好，说是那时候的白莲正好又是一个整百年，她去看守便能提升修为。云雪见想着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单纯，他说能提升修为她就信了。
哪里晓得她就在那处守着后来吃了很大一个亏。她老老实实待在幻清池边，潋滟过来时问她：“小幺，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愣愣地回答：“呃，潋滟姐姐，师叔令我来此处看守白莲，他说今日来看守白莲便是当做今日放一日的假。”
云雪见永远都记得当时潋滟笑的模样，一向沉稳静雅的潋滟竟然会笑得全身抽搐，她还记得潋滟说：“小幺，你被你师叔坑了，他说让你来此处看守白莲，为的是不要你你今日在紫檀宫捣乱，你可知今日紫檀宫的贵客是谁？是天君的义妹女筝公主。你同她的过节你师叔可是都晓得的，你说依着你的性子，今日若是在她面前闹出个什么来，那怎么好？”
云雪见还记得那时候她很不服气道：“纵然她是贵客可我师叔又不是她师叔，跟师叔亲近的还不是我。”“小幺啊，你这傻丫头，女筝公主乃是跟你师叔有着婚约的，你再亲近，能有两口子亲近么？你师叔今日放你的假便是不让你见着女筝跟她起争执。”
“是么？”云雪见记得那时候停了潋滟这句话心中有些微微的疼痛，可惜潋滟那时候还并不明白，而她就那日就在幻清池边看了一整天的白莲。
直到黄昏时候女筝携着一群群仙婢从紫檀宫出来时，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云雪见就见着女筝笑得很美。后来女筝身边的两个大女官过来，故意奚落她，将她说得很是不堪，而最终说到她的家族时，她终于忍不住出手将那两个大女官狠狠教训一番。本以为那一日的事情已然终结，哪里晓得后来她要面对的刑罚乃是令她终生难忘。
云雪见自问没有欠过谁的请，也没有谁欠过她的情，而那一次，皓成君欠她的令她永生难忘。
第二日潋滟来寻她，结果她在幻清池里受罚。
皓成在弱水中施了结界责令她就在池子里练剑。弱水中本就浮不起一物，白莲能浮着乃因幻清池中的白莲本就沿弱水而生，但旁的人若不是修为高深，一入幻清池若能或者回来不死也是重伤。
云雪见在幻清池中练剑，一把青霜剑舞得杀气腾腾，搅得一池子池水并不平静，白莲晃动，但若她只是单纯剑术还好说，可她练剑竟是连术法都融在了里面，是以引起反噬，那些招式有一半都反弹回了自己的身上。
不一会儿子云雪见白色衣裙上便能看着红艳艳的血迹。只有立在池子边上的皓成君平静望着她并不言语。那时候，云雪见险些哭出来，她甚少受伤，在南荒本就是混账得没个人形的人，自然不会有人来招惹她，受伤于她来说甚是稀奇。
而自上了九重天，在皓成君这一处她已不晓得受过多少回的伤。
好容易将两个时辰的剑术练完，本以为就可上岸，哪晓得皓成君冷冷对她道：“不错，还能坚持两个时辰，唔，你先捏个诀将身形稳住。”
云雪见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便问道：“师叔，还有别的事么？”皓成君摇摇头，云雪见松一口气，哪里晓得接下来皓成君的所作让她很长一段时日都不能释怀。
皓成君将结界撤掉，见她身形堪堪稳住，便道：“还不错，能稳住。再将池子里的白莲摘几朵罢。”
云雪见一听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他，似是怎么也不相信他竟会让她采摘白莲。皓成君见她那样望着她，仍旧冷冷道：“唔，需要我再说一遍？”
云雪见摇摇头，转身掠向白莲。
只有她晓得那时她一身的伤有多痛，心里边又有多痛。白色衣裙上凝着血，云雪见将牙一咬，心中思衬道，此番定是受了内伤罢，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恢复。她没多久便要历天劫，如今这伤势说不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若说不好便得好好将养许多时日。
那天夜里，她躺在床上就想着，世人都说皓成君大德，德泽苍生，可为什么她见着的皓成君却是很没有良心的一个人呢。他对女筝公主不好时便将她拖出来当挡箭牌，对女筝公主好时又要将她狠狠地惩罚。也似乎，皓成君并未对她温柔过罢。既然他都对她不好，那她为什么还要喜欢皓成君呢？她想不通。
拾零花瓣在风中飘散，些许落在云雪见的发间，她满目仓夷望着拾零树和那亭子，心中隐隐地揪着。五百多前的事现今回想起来竟是好像上辈子一般。
直到有只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角，云雪见方才回过神来，只听阿怿道：“阿娘，天尊和皓成帝君快来了，我们进去吧。”云雪见别开眼看着紫檀宫远处的宫墙，才牵着她儿子的手道：“好，咱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