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待厅内鸦雀无声时，北辰君才凉凉说道：“哦，几位卿家硬是要将君上唤来，竟不是要让君上松口同意本君与瑶琴上神的婚事？”
“臣等不敢。”众人齐齐弯腰拱手，面向北辰行礼。北辰一向就清冷的面上更是冷上几分。
“啪”一声，北辰放下茶盏，竟是溅出一半茶水来。
“不敢，你们有何不敢的？不过是你们承了人家瑶琴宫的好处，就将这份好处转到本君身上来替你们还了！”听得出，北辰此时早没了先前看戏的心情，几句话里也是浓郁火药味。
云雪见半空中同北辰交换一个眼神，仍还是同先前一样笑意盈盈地开口道：“本君竟不知这九重天还有这样好的事。赶明儿个回了南荒，就叫我南荒的官去承承别个的好处将本君给嫁了出去也好过在这看别人把自家君上给卖了。几位上仙说是也不是？”
广陵散人有些脸红，硬着脖子对北辰行一礼：“臣等该死，可臣等确是为天庭着想，若殿下得了瑶琴宫的助力那是何等的稳当？况，这九重天后宫也不能只云家做主。”
云雪见嗤笑一声，“当真还是说回正题了。这横竖左右都是你们天家的事情，本君不过一个无二两力气的妇道人家你们说这许多本君却是不懂你们究竟说的是什么。”
“君上又何必说是不懂，臣等自觉将事情说得很是又明了了。君上又何必如此说。莫非君上当真是没有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广陵散人差些喷出一口老血，他们几个都已将此事说得如此明显，偏生这位女君要跟他们打哑谜。若是等得他日西极瑶琴宫瑶琴上神入了这九重天清商宫来，他们还用惧怕南荒？
不由得又想了想，若是这位女君不松口那他们的太子殿下也很无奈罢。而看着眼前的这位女君，不禁想着她当真是有着那样一个名声的寡妇？广陵散人自觉他同青衫上神有些胸闷气短，除了西海那位陆大殿下他们再一次觉得面前这位女君是比那位陆殿下还要混账难缠的人物了。
青衫上神上前一步，将老腰挺得笔直，冲云雪见拱手道：“君上说笑了，谁人不晓得君上最是亲近的大姐乃是我天族太子妃，若是君上能松口不为难瑶琴宫，瑶琴上神还愁嫁么？想必殿下心中也很是清楚，得了瑶琴宫的助力便是得了西极助力，谁人不知瑶琴上神倾心太子殿下多年。再者，太子妃一人照顾殿下难免劳累。若是有了瑶琴上神来与太子妃作姐妹共同照顾殿下也是美谈一桩。南荒君上以为如何？”
客客气气的话听着比广陵散人要高明些，云雪见顿时心中对这位青衫上神生出几分略微的崇敬之意来，她们南荒就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才啊，为何她南荒的金銮殿上就没有这样的人才？嗯，若是将这位青衫上神挖回去做个殿前文书也是很不错的。
一时间，云雪见竟觉得自己不用再对这位人才客气了，人才，什么叫人才，就是潜力无限的方能称之为人才。
思及此，云雪见觉得自己应当让这天庭的众位看看她这位女君的混账以及胡搅蛮缠到了何种程度。
将手中折扇“啪”一声打开，又再合回去，笑盈盈看着青衫上神就是不说一句话，直看得青衫上神有些毛骨悚然觉得浑身不自在时才对他道：“你们竟还晓得我南荒云家轻浅乃是你九重天的太子妃，嗯，不错。那众位是否是忘了南荒的帝姬可不止本君了？唔，真是不错啊，都说九重天众仙最是仙风道骨最是重情重义，莫不是忘了你家天君当初同我南荒定这这婚约时你九重天是个怎样的境地罢？”
“如今攀上了西极瑶琴宫这棵大树便欲将我南荒丢弃，是否瑶琴上神嫁过来之后便又要再将她为正妃，再者将轻浅上神另立为侧妃也是可以的，众位说本君这番道理分析得是否清晰有理？”
话罢，又再次笑着对北辰道：“大姐夫，大姐如今为雪见添了一对小侄儿，你说雪见将我南荒的精良之师分一些来护卫他们当作礼物，这应是可以的罢？再者，轻浅可是说了，大姐夫断不会让她委屈了去，本君正愁着今日阿怿课业结了是否该让他三舅母同他干娘干爹带他去南极大帝他老人家那好好玩耍一番。”
“唔，至于瑶琴宫么，想必潋滟上神是极为熟悉的，也正好，西极大长老身边的大掌事说大长老他老人家有些念叨我南荒的青云茶了，说抽空来品上一品。这么一来，本君的事务倒是挺多的，大姐夫您就恕雪见不能抽空思虑这松口之事罢。”
这似玩笑一般的两番话教广陵散人同青衫上神皆是脸色大变，青衫上神这才是真的觉得这位女君很是可怕。
厅内静得令人发怵，有好些眼力见好的见僵持了这许久便行礼告退，有人带头走，余下的也是找着各种理由遁了。
不一会儿，雨韵女官就数着厅内的人数，正是只有打算死磕到底的广陵散人和青衫上神还在。
云雪见把玩着扇子，自顾自道：“这天上地下的还没哪个敢逍遥得不耐烦了来我云家眼里放沙子。莫不是忘了我云家同女娲娘娘的关系，再者也忘了我云家在这四海八荒的地位罢。西极瑶琴宫？我云家还不怎么放在眼里，许是众位不怎么记得西极那位位高权重的帝君同宣离神君是拜把子的兄弟罢。”
这几句话吐出来才真正是将广陵散人同青衫上神压倒的最后一根稻草。广陵散人抹了抹额上冷汗，环顾过四周方才扯了扯青衫上神的袖子说告退。
待厅内众人告退完毕，苍颜才流里流气地从一旁摇着步子走出来，一看云雪见便道：“四四这些年果真是长进了不少啊，晓得威胁人了。唔，若是轻浅今日看了你的表现想必是大加赞赏的。”
见上座的北辰露出轻松神色来便又说：“今次的事情虽是不怎么晓得是谁挑的，但那些老匹夫安分了这许久近日才开始蠢蠢欲动，若是过分了些就应当让他们洗洗脑子。北辰强硬些总归是没什么坏处，你瞧瞧皓成君，哪个敢明目张胆地威胁他？若说近日之事无人去老匹夫们面前挑唆我觉着不大可能。北辰万不可掉以轻心，眼下虽是太平，但还须记得北极逆水之滨有位你被流放的叔叔。”
北辰点头，笑着看向云雪见，却是冲着厅内道：“轻浅，出来罢，看了这许久孩子们睡了么？”
云雪见一听面色大变，冲着北辰道：“大姐夫，小幺有要事在身，现下就告辞了。”
话罢脚下一错，正准备捏个诀遁了，耳旁便响起金属破空之声，云雪见赶紧将头一偏躲过暗袭，紧接着另一声又在耳边响起，云雪见“哗”一声开了折扇，反手挥扇，底下步子再次错开来，将暗器反挥了回去，嘴里恶声恶气道：“云轻浅你还在坐月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里头的人一声轻笑：“小幺，大姐不过是考考你近日功力如何了，用不着生气。嗯，倒是不错，越发精进了。”
内室响起轻轻脚步声，云轻浅度着步子从里头施施然出来，手中锃亮，指尖还夹着方才偷袭的几根绣花针。
云雪见收了扇子，正欲转身就逃，眼见着她大姐云轻浅笑意盈盈地走至她身边，不由得背脊骨发凉，汗毛倒竖。她应是没做什么惹到她大姐罢？不，绝对没有。
想到此，云雪见吞了吞口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又颇有些紧张地看着云轻浅：“大姐，此番小幺是没有做错什么事罢。”
“嗯，小幺当然没有做错事了，不过是苍颜上得九重天来又恰巧本宫在清商宫门口处躲着听了些不该听的东西，怎的，小幺还准备将我瞒到几时？”
云雪见面色一点点变白，手中折扇“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口中嗫嚅着：“不会罢，大姐怎会听到。”云轻浅同苍颜示意，做了个眼色后，北辰同苍颜都出了正厅。
“小幺，你是怎样的人大姐会不知道么？说吧，此次养伤需多少时日？”
云雪见叹息一声：“不过几百年。”云轻浅眼中浮出雾气，声音有些哽咽：“四丫头，你的事大姐没什么可说，你这心情大姐当年也有体会，但你要想清楚你将阿怿托付给谁？”
“若将阿怿托给阿爹阿娘定是会被他们觉察出什么来，我此次将阿怿托给了陆阡陌和舞雩。若是我回不来，就叫陆阡陌将阿怿送至无量天尊处。至少，无量天尊乃是皓成座下。”最后一句云雪见说得很轻，但还是教云轻浅捕捉到了这最后一句话里无可奈何和落寞的意味。
云轻浅低头又伸手捉了云雪见的手，缓缓执起道：“小幺出生的时候阿爹就说过小幺以后长大了定是南荒数一数二的美人。三姨母曾说若是小幺跟着她长大定是个玩弄男仙绝代仙姬而非这般。记着，除了落云岛，还有这清商宫的长生殿，大姐等你回来。”
云轻浅偏过头有些忍不住眼中泪意，眨眨眼强忍着哽咽道：“小幺还是不能说出阿怿的父亲是谁么？”云轻浅明显感到被她握着的一双手抖了下，云轻浅心知不能问得太紧，时日漫长，她总有说的那一天。
思绪百转千回间只道：“小幺不愿说大姐也不问，阿怿没父亲这几百年来亦是过得同样好，小幺不必再伤神。”
云雪见轻哽，点头。
星云殿外的夜，黑得悄无声息，如同幻清池中弱水，悄悄将这一方的灯火通明给包裹。苍颜负手站在殿外，看着宣纸糊的窗上透出两道窈窕的影子，一时间嘴角勾起个笑来竟是那样好看。
梦浮生
凤兰
2024-08-21 1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