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云雪见作为南荒女君平素里虽是混账了些,横竖她身份也不容许她做出什么如此自私的行为。那外围坐着的女娇客们皆听见了天后娘娘的问话,高兴得太早了,没听清楚她回答的什么。便自顾自地开口讨论着:“这位姐姐可是听说了,今次天后娘娘的这个仙会实则就是娘娘在探口风,看谁能入得她老人家的法眼让她老人家给西海大殿下保这个媒。南荒的那位小君上这次可没那个运气能像上次在南天门时那样风光了。”
“妹妹觉着她一个嫁了人又死了丈夫,独自带着个拖油瓶的,能有几分胜算?单不说她原本名声就不好,此番又出了这么一事,旁人怕是连看都不会看罢?倒还真真是个拎不清楚的,以为自己个儿的大姐在这九重天做了太子妃就能为所欲为了?当真是可笑!”
这边话都还没吐清楚,又听另一道声音给接了过去:“可不是,连自己几斤几两重也分不清楚就敢来此处,还真不知是她自信呢还是脸皮厚。”这边讨论得很是热烈,既然热烈,声音就未免大了一些,而正好,就被天后娘娘给听了个一清二楚,天后娘娘那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此刻已经黑如锅底。
头上的几支缀着金丝琉璃丝线的步摇晃得“叮叮当当”,一时没忍住将手中盛满茶水的碧玉盏拍了个四分五裂,说话也是少有的沉:“你们几个倒是胆子大得很!上一回在南天门议论受了罚怎的就又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今次本宫做仙会你们也还真是敢说,要是再不将你们重重地罚上一罚没来得让人家说我九重天没规没矩!给本宫带下去,各杖五十,禁足一月!”
方才那几个讨论得十分热烈的女仙此时都恨不能割了自己舌头,都在心里头悔恨不已,说冲动是魔鬼。云雪见就那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雨韵女官同自己手下的另几位掌案女官将几位脸色比扑了粉都白的婀娜多姿的女仙给带了下去,眼睛也没眨一下。云雪见倒是乐意看那几位的下场,她也心知肚明,天后娘娘借此次事由给众人敲个警钟。
云雪见从小就深知一条真理,凡是被冠以下场两个字的结局都是个很令人伤感的结局,但她绝不手软,自承袭了女君之位后,她又在摸爬打滚中得悉另一条真理,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为了自己女君的地位稳当些,她只能心狠一点,但这多数时候都是用于对付一些奇葩。此番的这个仙会,别说她是南荒女君,即便她不是那些个女仙们也应当看在她们太子妃的面子上差不多一点,可惜,她不开口有人就真当她好欺负。
她谨记她阿爹的话,要有气度是不错,但这气度并不代表好欺负。她避世南荒几百年可不是说她南荒云家就不在了。不说她大姐这位太子妃当的很合天后娘娘的心意,即便是两家不合,天后娘娘也应做出些处罚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这九重天的仙子们,的确有些欠管教。
云雪见这厢正思索着该怎样委婉地同天后娘娘表达一番感谢之情,那边,就来了一道她这辈子听见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的声音:“娘娘大德,今次确是那几位姐妹失了风度,不该议人是非尤其雪见君上还在此处,可娘娘今次若是罚了那几位姐妹,可不日便是百花诞,届时,娘娘又去何处寻几位姐妹来跳那阙百花诞开宴的《清商调》呢?今日,恳请娘娘赐女筝一个面子,待百花诞之后才处罚几位姐妹,娘娘意下如何?”
即使云雪见很不想承认女筝确是个拿捏人心的高手,但此刻她也得承认,这位女筝公主五百来年不见断数比之当年高出了不止几个层次,那是好多个层次。
这一席话说得可圈可点,当真是教人恨得咬牙切齿,谁不知晓方才那几位被罚的仙子不就是她手底下的人么,可偏偏天后娘娘也确实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反驳她的话来。但就这么放过她们云雪见实在是良心难安。她一转过视线,便瞧见女筝那同当年一样没甚好意的略带几分高傲又包含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说实话,云雪见一直认为女筝公主算得上是位美人,可美人非要笑得这么,这么狰狞,那的确,这位美人就应该叫惊人了,因为直教人看那笑都看得毛骨悚然。
她这么一想倒是觉得自己当年是有多么无知多么冲动且多么勇气可嘉才会几次都去挑衅这位断数明显比她高了不止一两个层次的女筝公主呢?现在回想起这些,她真是无比敬佩自己啊,那时候的自己岂是一条好汉就能形容的威猛与无畏?
然,此时不是她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好时候,尤其这现场还有一位女筝公主端坐在她左手不远处。而,也就坏在这个而上面,天后娘娘一时半会儿内也认同女筝公主说得有理,可又确实不想错失了同云雪见关系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便将这个难题抛给了云雪见:“雪见觉得该如何处置才好?”
云雪见看了眼女筝,见她眼里皆是满满的笑意,并且这笑意有着很是明显得意,突然间,云雪见想着若是将这份得意给撺掇没了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而又令人心情舒畅的事。
正想着就转过来同天后娘娘施了一礼:“娘娘同公主皆是雪见的长辈,女筝公主宅心仁厚雪见佩服,今次仙会上,雪见也不过是小辈,娘娘做仙会自然所用物品皆是上等,更惶论酒水,方才几位上仙许是觉着今日娘娘的琼浆玉液好喝得紧多喝了些,是以才口不择言了罢,在南荒时阿爹就常教育雪见说,长辈教训晚辈是理所当然的,晚辈要仔细聆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雪见自受封上神起便承袭南荒君位,这说说雪见倒是没甚了在意的,方才雪见也说了,几位上仙许是贪杯了些,才忘了雪见上头还祭了个南荒的名头。阿爹常说雪见既为女君便要像凡间那些个皇帝一般,要有他们所说的什么君临天下的气势。既然今日女筝公主都向娘娘求情,那还请娘娘宽恕则个,雪见也不愿几位上仙在百花诞上还带着伤去跳那阙开宴时的《清商调》。”
云雪见这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但在座听到的众人哪一个心中不是悔不当初,委实是不该冲动啊,要晓得她如此年轻就当了南荒女君怎么着也该是有两刷子的,就是不晓得这位女君的两刷子是不是铁刷子,要是她们再如此议论下去怕是连骨头没得剩。
况且这位早年的名声在四海八荒内也没个什么好评的,不是说她混账就是说她混蛋,她们是不是安逸日子过得舒服久了才将这些八卦给忘了。果然,云雪见视线所及之处一扫安分的更加安分,不安分的也硬是将一颗不安分的心给强迫安了回去,而此时的女筝公主也如她所愿眼里的得意成了恨意。
云雪见觉得仙会散了之后自己得好好犒劳下自己,看来自己这五百来年的女君当的很好。有人欢喜有人忧,天后娘娘同几位仙母上神皆是很赞同她,这一席话的水平比女筝公主高多了,这话里话外的威胁也用的很是正大光明,如云雪见自己给自己的定位一般,她是个诚恳的无赖。似女筝公主般的弯弯绕绕她不屑也不喜,除非是必要否则一律不用。
这一番话虽是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天后娘娘却是并未同她见识,只打心里欢喜她,存心抱了看戏的态度,不为别的,女筝仗着自己父族于天君有恩于天庭有功横行九重天多年除了皓成君,这位南荒的小君上是第二个呛得她没话说的人物。
越这么想着也越发觉着云雪见是越看越讨喜。早晓得在九重天天后娘娘虽是祥和但也不代表是不是个人物的都敢在她年前横行霸道,她不是不治她,而是治不了她。就凭着女筝父亲于天君有恩她就动女筝不得,更惶论女筝一族于天庭有功。若是治了她,落人话柄不说少不得要被大肆宣传一番,说她九重天忘恩负义,她知道女筝跟那魔族的嫫嬈王后还有西荒的长公主殿下关系好的堪比铁打。
女筝一族现今势力虽弱可族中之人都不是吃干饭的,偏偏女筝又是族长的掌中宝,族长只这么一颗明珠,护的自是比其他好得多。而南荒云家却是四海八荒里可以到处横着走的大家族,南荒乃是四海八荒唯一余留的仙乡之国,不说云狐族人骁勇善战,只南荒第一代君上得受父神亲封,而云这个姓氏乃是女娲娘娘亲自起的姓氏放眼四海八荒就应当得众神礼让几分。
云狐一族是远古神祇嫡系血脉,试问如今的四海八荒还有几家远古神祇的嫡系血脉?血统高贵不说,人家一家战功赫赫威名远播,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无数场,胜了无数场。能在这上边压他们一头的除了紫檀宫那位万年面瘫脸的皓成君没有其他人选,哪怕是冥渊上神也不行。
云家的尊崇地位乃是人家祖上几代靠着一双拳头实打实地在血海刀山里拼来的。远古现场之凶险现一辈的小辈们无法想象。况当年九重天内乱若不是云家相助哪里还有现任的天君,天后娘娘恐怕也更是坐不上这个位置。这么一对比,天后娘娘顿时觉得云家比女筝一族要重要得多,云家于她有恩不说又给了她一个如此好的儿媳妇,这个如此好的儿媳妇又给她添了一对儿令她十分欢喜的孙子。今次,人家的幺女在九重天受了气她坐视不管的话岂不是忘恩负义?
于是,果断的天后娘娘果断地下了决定:“雪见君上好风度肯宽容她们她们本宫绝不轻饶!女筝也莫为她们求情,今次若是不重处,以后别人只当我九重天没规矩!今日之事就暂且到这罢,谁再求情按同罪论!”天后娘娘也不是傻子,方才云雪见话里的意思她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果然,云雪见就瞧见了女筝眼里的得意变恨意,她知这位素来心高气傲的女筝公主眼里是绝计不会放沙子的,一向在九重天顺风顺水惯了甚少有人给她添堵,而此时云雪见将给女筝公主添堵视为比当好南荒女君还更应为之努力的目标。
云雪见此刻就觉得她从未见过如此美好的九重天,露月台真是个赏心悦目的好地方,连带着通神上下都舒畅了不少,喝酒也喝得十分爽利。当然,看女筝不舒服她就很舒服,给女筝添堵成功她就很高兴,光是想想整个人都好了很多。
露月台下首坐的仙子上仙上神们都暗吁一口气,幸好没有跟着女筝公主的脚步走,否则真是会被迫接受一时冲动的惩罚。云轻浅一直不做声静静看着在场众位仙子上仙上神们的变化,心中也暗暗松口气,她家小幺,果然不是随便一个什么都能欺负的。
露月台因天后娘娘对几位仙子的秉公处理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云雪见往自己酒盏中添了些果酒后不由得有些好笑,果然,这九重天的奇葩还是同以前一样多啊,明知哪些话不能说还非要不怕死地冲上去,被一个人树立为敌人对她来说是没什么,但被一群明显是被人牵着走还不自知的蠢货视,为敌人她就有些觉得自己并不能宽容下去了,敲敲山也正好震震那群母老虎免得人家将她防贼似的放着她去抢了她们的好姻缘。
至少她也可以预见之后暂住在这的时光一点不会无聊而陆阡陌的好事也不会成得那么顺利。也正好,拿那些朵奇葩来给她练练手,看她在阿爹同爷爷的联合教育下学到了几成为君之道也顺便同女筝公主斗斗法看谁的段数高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