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古月春晓

古月春晓来啦！她已经坐上了火车。
何德昀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是他到兴义之后，网上邀约的第一个网友。张庭去说无论怎样，这个人都必须把她接成功，一是古欣兰下面很久没有发展了，二是让何德昀也有个信心。于是大家建议古欣兰不能留在房间，她必须到别的体系房里去学习几天。
最后何德昀让张庭去来打配合，他是古欣兰的推荐人，也是自己上面的人，应该不会在接人的过程中涉及到负面的话题。何德昀当时很怀疑古欣兰的话，觉得她一年半的时间除了把家里的几个亲人给卷进了行业，没有任何起色，这是她能力的严重不足，他也怀疑其他体系的人，总担心他们会在打配合的过程中有意无意中说错话而导致前功尽弃。所以他没有让古欣兰安排人，而是让张庭去来安排。
火车是凌晨四点左右到兴义。
何德昀整晚都没有睡意，他最担心的是怎样去面对谎言的打破，人家那么信任他，千里迢迢，带着美好的向往，带着喜悦和冲动过来，而他即将给她的是：没有酒店，没有实体，有的只是一个虚拟的行业，一群行业人士和一个飘渺的百万富翁的承诺。他更担心的是，万一古月春晓整版工作没听完就离开了怎么办？行业还需要接着做吗？家里的房贷，孩子读书的费用，一笔一笔的开支又从哪里来？
辗转反侧，加上楼下的酒店里不时传来的猜拳吃酒的声音，何德昀不停地爬起来去厕所小便。张庭去和他睡同一个房间。张庭去也没睡，他也在担心，但他却安慰何德昀不用担心和紧张，顺其自燃吧。
凌晨三点，何德昀担心出租车司机会忘了打电话，所以把闹钟调到了这个时间点上。准时起床，洗脸，又去为新人准备的房间里检查了一番，床虽简陋，被套是旧的，床单也是旧的，桌椅和柜子同样还是旧的，但被收拾得还算干净，何德昀又去找来六神花露水，在床头和被子上喷了几下。这才悄悄地带上门，换上鞋子，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楼道里的灯有一半坏了，在半明半暗中半摸黑地走下去。
街上静悄悄的，露水打湿了路面，透着寒冷的气息，透过路灯微弱的光看城市的上空，幽蓝幽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小星星，在黑洞洞的锅底下，远处的霓虹灯，近处的高楼大厦，都被这浓浓的夜色抹平了，大地像一块巨大的黑布。何德昀感叹这自然的力量，科技再发达，终究造不出太阳，夜半再亮的灯光终究是逃不出茫茫夜色的包裹。
站在十字路口，何德昀稍稍等了一下，出租车就过来了。
这是个很熟悉这个行业的出租车司机，他是本地人，新人对他讲的一些东西总是深信不疑。他很乐意配合行业去说一些东西，因为这样他才会生意兴隆，才会总有忙不完的业务。
路上又坐上来一男一女。
到了车站，大家在寒风中瑟缩着，何德昀这才明白那一男一女也是来接人的。男的一口安徽话，两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边走边抖着身子。何德昀看不惯他这种抖来抖去的样子，所以没怎么搭理他。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女的，身上的衣服整齐简单，透着精干，宛如在静夜里悄悄开放的昙花，在幽幽的低诉往事。
“你是来接人的？”男的一边抖腿一边摇着肩问，他背对着城市的灯光，很难看清楚他的脸。他个子很高，身材魁梧。
“是呀，”何德昀不冷不热地回答他。
“接的是网友吗？”女的笑着问道，“来这里有多长时间了？
何德昀一听就知道这女的来行业不是很久。老的业务员是不会轻易去问别人来了多久，下面有几个人这类话的。因为这是行业的大忌。万一别人来的时间太长，而下面又没有人，就会很尴尬。
“时间不长，这不网友就过来了吗？”何德昀随口答道，他有点得意和自豪，却不知道这样的回答同样不合乎行业的运作。因为你告诉对方时间太短，就会让对方认为你刚来行业不久，行业知识的学习还不到位，对方就不怎么和你接触。“你呢？也是来接网友的吗？”何德昀随口问道。
“我是来接我老公的朋友。你是哪个集团的？”女的问。在兴义做这个行业的很多，至少有20几个集团，几十万人在这里从事着这个行业。几十万人每天通过网络在向全国说着类似的谎言。而其它的城市呢？南宁、遵义、昆明、长沙、合肥、厦门……从发展中城市到一线城市，每个城市都活跃着这些人的影子。只不过他们像蝙蝠一样，喜欢在黑暗中活动。对社会的影响不亚于当年的文化大革命。
“阳光集团的。你呢？”
“我们也是阳光集团的，”男的一听，显得兴奋起来，赶忙在旁插话，“你们可以把电话留一下，以后大家多接触，多了解，多帮忙。我请问一下在家做什么呢？”
“老师！”
“老师好！老师最适合干我们这个行业。要口才有口才，要能力有能力。照我的经验，老师最怕的就是对行业的认同度。只有对行业100%的认可了，才会付之100%的努力，才会取得100%的成功。”
他的一席话倒是说到何德昀的心里。说实话，何德昀虽然二次回到兴义进入到这个行业里，实在是出于一种无奈。生活由不得自己选择。要是每个人可以自由地选择生活，那么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选择是幸福而快乐得的。砖要是能选择，肯定会选择高楼大厦，而不要去选择公共厕所。
何德昀留下那女的电话。她叫王梅珍，在家开了一家家纺城。她告诉何德昀她的孩子在家很不听话。她是为了孩子才出来的，为了孩子选择了行业为了孩子，眼睛都哭得看不见了，到现在视力还没有回复。
何德昀淡淡一笑，他不信。他估计王梅珍多半是为了那个男的过来的。尽管他们说是兄妹，想想怎么可能呢？男的地道的安徽口音，女的是浙江嘉兴那边的口音。
见何德昀对他们的关系表示怀疑，男的又忙过来解释：“我和她老公是战友，好得就像兄弟。”
这解释也许有点道理。
车子来啦！何德昀抱紧双臂，紧张地盯着车站的出口，望着身边来来往往携老提幼背着大包推着行李的人，何德昀开始寻找着那个只见过照片却从未谋面的女人。他能把她认出来吗？真担心她会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何德昀忙把手机拿在手上，准备随时拨打古月春晓的电话。
突然，一个身材高挑，长发披肩的女人走到何德昀的面前，冲何德昀一笑，又忙低着头，继续往前走。何德昀看不清她的长相，觉得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安静、纯明、柔美的气氛之中。她走得极快，何德昀一路小跑着跟上去。
“来，东西给我吧！”何德昀接过她的一个袋子。
她根本没带什么东西，他帮她提袋子只是出于一种礼貌。
何德昀把古月春晓带到出租车旁，司机让何德昀另换一辆车子，他的车已经人满超载了。妈的，这家伙生意太好了！
何德昀想起哪篇文章里说过的摆渡客的故事，说是河对面发现了金矿，大家都忙着去对面挖金子，摆渡客没去河对面挖金子，而是买了一条小船，接送往来的客人。结果，去对面挖金子的除了少数几个人发财了，大多数空手而归，摆渡客却一天天富了起来，小船换成了大船，又开起了酒楼，最后走上了富人榜。
第一次见古月春晓，何德昀忽略了她的长相，因为她的身材实在太火辣太抢眼了。回到体系房里，何德昀感觉她已经很疲惫了。忙告诉她水龙头怎么使用，让她抓紧去洗个澡，然后告诉她睡哪个房间，自己就匆忙回到房间里休息。虽然何德昀很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怎样去面对谎言的打破？他不知道。
迷糊中被张庭去叫醒，他告诉何德昀她已经起床了。何德昀连忙起来。早餐很简单，稀饭，馒头和一点榨菜，另外炒了一点花生米。古月春晓没怎么吃，何德昀也没一点有胃口。饭后，何德昀告诉古月春晓他很想休息，让她接着睡会。听去是在关心她体恤她，其实何德昀只是在要想方设法拖到晚上，只有等晚上讲完“国引”，才好和她说清楚。
古月春晓也没多问，何德昀真怕她会缠着让他带她去看酒店，那样就会很尴尬。不过古欣兰和张庭去已经告诉他怎么去应付：如果她真的要去看酒店，我们就可以骗她说酒店这两天正在整顿或是说酒店那边这两天正在修路，过一两天再带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