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欣兰接完电话,何德昀还在想他的心事。
人们总是说要拿得起,放得下。但古欣兰对何德昀而言,她的每一件事情都令何德昀耿耿于怀,拿是拿得起,放却放不下。
古欣兰衣走了进来,粉面含春,脸上多了几份活跃,眉头也舒展开了。见何德昀一脸不愉快,猜他是刚才还没有尽兴,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得意。
这男人嘛!是属猫的,不能喂得太饱,但也不能总把他饿着。饿得急了,就会跑到别人家里;吃得太饱,也就不拿女人当一回事。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古欣兰背对着何德昀,柔声地说:“老公,林燕把我去兴义的火车票都订好了。”
“她现在怎么那么大方?记得我们买房子的时候,问她借五千元都借不到。”何德昀心不在焉地嘟嚷着,“刚才是她的电话吧?”
何德昀还在想古欣兰为什么要背着自己去接电话。直接问又显得自家子小气,所以绕着弯子想套出点话头来。
古欣兰回头瞅他一眼。老公的那点心事她一听就全明白,但她喜欢看他心里吃醋脸上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于是故意逗他而不置可否,接着又说:“那时候人家也没钱,现在人家在那边开了家玉器店,生意好,赚得到钱,自然就大方了。人有时候小气,还不是因为缺钱嘛!”
“那边生意真的好做?”何德昀半信半疑。
“是的,”古欣兰套了件紫色的裙子,“林萍说准备三万元钱就可以了。”
“三万元在浙江连家小店都开不出来,那能做什么?”
“林萍说那边人傻得有点奇怪,不知道怎么去做生意,白菜不称而是一堆一堆地卖,浙江很多人在那里做生意,特别是温州和台州人特别多,那边还有我们的浙江商会,许多事情商会会出面解决。”
古欣兰说着转身从挎包里拿出化妆包,从化妆包里拿出一个小镜子,然后对着镜子化妆。她小心地涂着口红。
何德昀没心情看她这些,他想再睡个回笼觉。这女人最近闹得他疲惫不堪。于是打了个哈欠道:“该不会那边人连秤也没有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古欣兰一下子来了兴趣,“真是夫妻所见略同,那边不是欠发达地区嘛!趁那边人还不知道怎么做生意,我们过去,兴许就能发财。林萍还说,要是我不过去看看,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是吗?”何德昀简直不敢相信,在信息这么发达的今天还会有这么一块拉丁美洲等着林萍和古欣兰去冒险。他翻了个身,面对墙壁道:“别当当地人是傻子。”
古欣兰不让他睡,她已经换好妆,却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修剪着她的指甲。何德昀还想睡觉,想她早点出去,于是问:“你不出去吗?”
“要出去的,我想去看看表姐,看她能不能帮我借点钱。”
“你又借钱?”
“不借钱你又没钱给我?既然林萍说那边的生意那么好做,不过去看看我又怎么甘心?你放心,我只是把钱借好放在你这里。我先过去看看,真的好做,你再把钱打给我”
何德昀没吭声,他在想究竟是让她过去,还是留下她?
留她在家,她整日和麻将、电脑为伍,结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而且会对他充满抱怨;让她去,心里又总不踏实,似乎看到了一个陷阱,古欣兰正准备得意地跳进去。
虽说古欣兰比林萍多读了几年书,但为人处世,林萍要奸诈圆滑许多。
见何德昀一直不说话,古欣兰猜他可能是不放心自己,于是接着说道:“其实,我也不想离开家,一个人去那么遥远的地方。但是老公,家里经济紧,我不想看你整天心事忡忡的样子。我希望我老公也像许多人一样,周末能开着小车带一家人去农家乐吃吃饭或是郊游郊游。趁我们现在还不算太老,折腾个几年,也给孩子拼下点产业。真不希望孩子将来也像我们现在这样:活得是如此累。一帮亲戚,除了我们,哪个没有小车?但他们中哪个读书有你我多?我不想输给他们。”
听着古欣兰的话,何德昀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心态变老?
他坐了起来,看一眼古欣兰,这位心目中的昔日百合之所以变成了今日罂粟,都是因为自己无能。他歉疚地凝视着陪伴自己走过无数个春秋的女人,她依然是那么美丽,那么妩媚动人。
古欣兰轻轻地靠在何德昀怀里,聆听他的心跳,呼吸着他身体里散发出的荷尔蒙的气味。
“老公!你说我带些什么衣服呢?林萍说那边的人很奇怪,女人都不穿裙子。并且让我准备几条长裤就可以了,可我家里都是裙子呢!”
“你真的准备过去吗?”何德昀依然犹豫不决。
古欣兰肯定地点点头,她轻轻抚摸着何德昀,这个既没钱又没权的男人,就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王子落难了,她要尽自己的能力来帮助他。如果有来生,她还会嫁给他。
“你的另一个同学不去吗?”
“她老公不给她去。”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给你去?”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疼老婆的好老公。”
“什么时候也学会灌迷魂汤了?”
“这说的是真话。”
“那你什么时候说的不是真话?”
“骂你的时候。”
“刚才是不是林萍的电话?”
“是的啦!别疑神疑鬼了。你老婆这么难看,没谁会看上的。刚才逗你玩呢!看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放心吧!这辈子,我只做你的女人,要是有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女人。”
说着话,手伸上来在何德昀脸上轻轻拍了几下。
何德昀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放到上面摩挲着,十指纤纤,圆滑细腻,忍不住放到嘴边亲了亲,喃喃道:“你真的就那么相信林萍?她是只花脚猫,混到今天,房没房,家也没个家,老公二百五,自己在外面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真怕你跟着她学坏了。”
“要变坏早就变坏了,认识你之前,我和她从小学就同学到初中,也没变到哪里去。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虽然外界影响很大,但主要还得看她自己。林萍人虽然不正经,但对我还是蛮不错的。人无完人,你呀!是不知道林萍的苦处,她一个女人,既要打理自己的家,还要打理娘家,其中的艰辛你不知道。据说她大姑子也在那边开了家玉器店,那边离云南很近,玉器生意很好做。你不信林萍,总相信她大姑吧!她那么大岁数,总不会做事也不靠谱吧?”
“她大姑是谁?”
“你这人真不长记性,她大姑不就是张盈嘛!就是罗清水表哥的老婆。罗清水在水心开店的时候你们还一起吃过饭。”
说到这何德昀一下子想了起来。那是个将近五十岁的女人,皮肤黝黑,热情好客,但有点做作。
“噢,就是罗清水的那个姘头?”何德昀问。
“什么姘头,你说话别这么损好不好?她离婚,罗清水也离婚了,两人搭伙一起过日子。”
“没办酒席没扯结婚证,那就是姘头。”
“这都什么时代了,你还那么死脑筋!”
古欣兰掐了何德昀一下,何德昀傻傻地笑了笑。古欣兰跟着笑,亲昵得像个吃奶的孩子直往何德昀的怀里钻。
“老公!看见你笑,我真的很开心。两年了,没见你怎么笑过。教书的事别再往心上去,没得教咱就不教,不教书咱也不会饿死,这活人怎会让尿给憋死呢?”
古欣兰一番肺腑之言,何德昀深受感动,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说我一个教书匠,除了教书又能做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再说离开了学校,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你又整日里麻将和电脑。”
“我也知道打麻将不好,但是不搓麻将我这心里也空落落的,一听到麻将声心里就痒痒。去那边正好把麻将给戒了。”
“你待会去表姐那里借钱,真借不到也就算了,股票里还有三万多块钱,我退出来给你带上,借人家的不好。”
“我没想过动你的钱,你那点钱是家里的活水,只要有那点钱在,咱家就不缺零花钱。我老公赚大钱的本事没有,赚点小钱还是比别人轻松。林燕还说了,真借不到就去借高利贷,到时还不了,她来帮咱们还。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想生意肯定是好做,不然她又怎么敢放这个口?”
“她有那么好?她有那能力帮你还吗?”何德昀不屑地问。
“你忘了吗?她杭州有个情人,最近又搭上个老头。那老头子有钱!你可能不知道,林萍的爸爸去年在市里住院,还有她弟弟去年盖新房,都是那老头子出的钱。”
何德昀很想说那种钱他看着都嫌脏,但话到嘴边还是给咽了回去。毕竟林萍是欣兰的同学加闺蜜。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爱屋还及乌呢!但不管古欣兰怎么解释,何德昀既不信那种空头承诺,也不信林萍有那个还钱能力。
古欣兰出去以后,何德昀再无睡意,他站在中国地图面前,仔细搜索,终于找到了“兴义”两字。它地处滇、桂、黔三省(区)结合部,历来是西南地区一个重要商贸中心,素有“黔桂锁钥”之称。
兴义市是西南地区重要的中心城市之一,是贵州省第四大城市,是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首府,是黔西南的政治、经济、文化、科教中心和西南地区重要的交通通信枢纽、工业基地及商贸旅游服务中心,东与安龙县接壤,南与广西西林、隆林两县隔江相望,西与云南罗平、富源两县毗邻,北与兴仁县,普安县和盘县连接,南盘江横贯市境,历史上是三省毗邻地区的商业集散地和通衢要塞。
从地图上看,那里确实离云南很近,但绝对不会是不毛之地。
古欣兰回来的时候,何德昀一点没察觉。从她的表情,何德昀猜出她一定是借到了钱。接下来,古欣兰开始整理收拾东西。
“老公,家里都是裙子,林萍让我只带裤子过去,说那边没有夏天。你陪我去买几条裤子吧!”
何德昀一听说让自己陪她去逛街,眉头就很自然地皱了起来,不耐烦地说:“你自己去买吧!我在家写字。”说着就往书房里走。
古欣兰不高兴了,站在门口,侧着身子又问:“你去不去?”
“好吧!”何德昀几乎用一种厌恶的声调说出来。每次这种情况下,最后缴械投降的几乎都是何德昀,但最后获利的往往也是他。
街上很多店都在搞活动,买200送100,这对女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尤其是很多商品因为即将换季,原来价格的基础上打三折,这更让古欣兰无法自拔。
“好看吗?”古欣兰指着一套衣服问何德昀。
“喜欢的话你就试试,衣服只有穿在身上才能感觉得出来。”
古欣兰把挎包往何德昀怀里一塞,自己拿着衣服裤子去后面的试衣间。店员走过来客气地和何德昀拉家常。
“你老婆的皮肤和身材真好!”
何德昀冷冷地看她一眼,心想这些人的话,到底有几份是真几份是假?
一会儿,古欣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何德昀问:“怎么样?”
何德昀认真地上下瞧了一下,装着很严肃的样子,说了声“不错,挺好的。”
古欣兰没说话,站到镜子前转了一下。其实,古欣兰穿裤子远没有穿裙子显得妩媚,其一是她大腿太粗,其二是臀部有点下垂。
店员还一个劲地鼓吹这套衣服是多么地价廉物美,又是谁做了公司的形象代言人。“阿姨,你穿这套运动装,真的是既年轻又活跃。”
古欣兰白了她一眼,二话没说就去试衣间把衣服换了。出来的时候,把衣服往店员的手上一塞。
“阿姨!这······”
“不要了,”古欣兰说完拔腿就走。她走得很快,何德昀紧追慢赶才跟了上去,两人保持着一米的左右距离。
“其实那衣服真的不错!”何德昀喃喃说道。
“那店员说话太难听。”
何德昀不解地望着古欣兰。
“像是说我很老似的,只有穿上她们店里的衣服才会变得年轻。”古欣兰忿忿地说。
“就是就是,那店员真不会看人,也不会说话,她怎么能这么说呢?”何德昀一下子明白过来,忙随声附和道。
在“欧风”店的门口,古欣兰被模特身上的花格子衬衫给吸引住。她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着模特,捏了捏模特身上的衬衫料子,回头再看看正帮她提着挎包的何德昀,柔声说道:“这件衣服不错,看去既清爽又显得年轻,挺适合你的气质。”
何德昀忙赶过去翻看一下标价,怅然若失地说道:“太贵了,要两千多!”
店员凑上来,笑容可掬地说道:“您太太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店刚到的新款,它可是世界品牌法国‘梦特娇’。”
“太贵了,”何德昀说完就想拉着古欣兰离开。
古欣兰像是有意和何德昀较上了劲,站在那里盯着模特说:“你先试试,男人衣服不要多,但料子必须要好,穿着要合身得体。”
“对对对,”店员兴奋地表示赞同,一边说一边从下面的柜子里又找出一件,殷勤地让何德昀去试衣间试一下。
何德昀无奈地接过衣服。
人在衣服马在鞍,虽然何德昀身上的每件衣服都算得上品牌服饰,但是由于这几年经济有点紧,两年没添新衣,因而衣服都显得有点陈旧。
何德昀不仅长得温文尔雅,而且天生一副好衣架,不管什么衣服,只要到了他的身上都穿得有模有样,有姿有色。
看着新衣在身的何德昀,再看看店员惊叹和羡慕的眼光,古欣兰感觉仿佛回到恋爱时的浪漫岁月。古欣兰为拥有身边的这个男人而骄傲和满足。
“你便宜点吧!”古欣兰对着店员说。
“别,”虽然何德昀很满意身上的这件衣服,但一想到手头紧,还是不打算买它,赶紧去试衣间脱下它。
等他出来的时候,古欣兰已经谈好价钱并付了款。何德昀只好作罢,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