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刚刚踏入,一团白色的小身影就朝她飞来,正好扑入她的怀中,一声甜甜的声音响起,但是却含着些伤悲情绪,“娘亲,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什么神秘三皇子吗?”
她低头看见蛋蛋仰起头,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睨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模样从未有过的认真,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安抚它的情绪。
它眸色不明,用爪子按住她的手背,眸光和她的眸光与之对视,再次重复道:“真的吗?”
她柔柔一笑,用手轻轻捏了捏它小巧的鼻子,它恼怒的瞪了她一眼,她打趣道:“小孩子,能不能不要管大人的事!”
它嘟着嘴,微哼一声,“小孩子?谁是小孩子,人家可不是!”
“你不是总是一口一个娘亲的叫着我吗?难道你不是我的小孩子?”她一只手温柔的顺着它光滑的皮毛,饶有趣味的看着它。
“娘亲你欺负我,我要回去给爹爹打小报告!”它眼睛红红,眼眶里蓄积着一层水雾,眼看着就要滴出泪来,委屈至极。
话一说完,旋即化作一道光,消失于眼前。
叶子轩这时已经转过身,看着和婧瑶悠闲地坐在桌前,品茗着茶,眸光却一直追随着那道光,他走近她身前,“你支开它,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她轻轻地放下杯子,站起身来从衣袖里拿出一封封好的信递给他,“你替我转交给她吧!”
叶子轩细细的凝视了信封上那女皇亲启几个字,秀气又不缺乏洒脱,只是仔细看来,在提笔的第一笔上有点点墨染明显是停顿过的痕迹,也可看出当初书写时候,肯定是仔细斟酌,痛定思痛。
“真的决定了吗?”叶子轩看着眉宇间的坚定,眸里染上了一丝疼惜,明明知道结果但是还是愿意再次确定。
“嗯”她点点头,淡淡应道,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反悔。
“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决定。”他看着她纤细的身影虽然柔弱,但是背挺得笔直,没有半点弱弱姿态,有的只是倔强和不服输,敢于反抗命运的筋骨。
片刻间他眸色恢复平静,在屋子里寻了件衣服为她披在肩上,轻拍着她的肩膀,温柔道:“夜深雾中,仔细自己身子,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
“表哥,帮我照顾好她,毕竟她也不容易!”她偏头看向他。
叶子轩吐出一个“好”字,便抬步施施然的离去,但是也只是仅限离开那间房子的时候,走出门外后,脚步时重时浅就像是踩在了心尖上,凌乱不堪,直到再也看不到那间房间,他寻了一个柱子,背靠着坐了下来,眸里的痛再也无法隐藏,“你为了他当真是什么也舍得!”
翌日早晨,和婧瑶早早地起了床,一如平常般的洗漱和用膳,便和叶子轩一起抬步向门外走去。
此时一辆华丽的马车早已停候在行宫门口,而车前驾车的人正是月奴,帘子被掀开一角,露出冷闫温软如玉的面容,眸光微凝。
她今天穿的艳红的宫装,如一朵徐徐盛开的牡丹花,分外惹眼,更显得她肤白玉润,国色天香,不娇不媚,雅而不俗,贵气天成。
两人久久对视,良久不语,忽然他淡淡一笑,这一笑虽然极淡却又是极雅又很随意,他仿佛忘记了之前她对他的冷漠疏离,而是重归于好,“你近来可好。”
和婧瑶眸色微闪,但很快恢复平静,点了点头,轻吐出一个“好”字。
他下了马车,缓缓向她走来,身上穿着再不是以往的雪白长袍,那时的他温润儒雅,白衣蹁跹,卓然而立,谈笑风生,现在只觉梦幻,随之代替的是一袭墨色长袍,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丰神玉润,气质卓绝,王者风范尽显。
正在这时一个绿色身影飘然落在冷闫面前,此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冷云。
她仰着脸,一脸倔强,双臂伸展开来,挡住了他的脚步,声音尖锐,“你可是当真铁了心要入赘她女和月母国……?”
她的话语还未说完,便止住了,眼皮一翻,身子倒下,冷闫迅速接住了她,抱在怀中,淡淡的看了一眼,吩咐一声,“请公主回去!”
一个黑影闪现幻化成一个人形,那人周身被黑雾笼罩,所以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他从他手中接过冷云,消失于众人眼前。
和婧瑶虽然看不出他有什么动作,但是她知道是冷闫做了什么手脚,冷云才会突然失声说不出话来,甚至晕倒,她心中微微思量,这冷云到底是因爱生恨了吧!好在在她晕倒之前,她吐出的前半句话中,已经说出了她想要说的话,倒也不枉她走一遭,不过这样做对冷闫到底是有什么好处?这倒是让她有些疑惑。
“吾妹顽皮,望瑶儿不要见笑才是。”他拂了拂衣袖,从容的朝她走了过来。
“你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晋国三皇子的身份和我说话?”和婧瑶看着他,面色冷硬,声音掷地有声。
她知道冷云作为晋国的公主,而冷闫之前作为晋国的使者,双双出使司幽国,必然身份尊贵,手断了的,听表哥所说,之前蛋蛋假扮她时,晋国国王可是从来都是打发身边公公来接她们入宫。
现在她才回到行宫,正准备面见晋国皇帝,却是冷闫来迎接她,也许他们早已经知道之前的那个她不是她,自然不必理会,现在的她才是她,才会以礼对待。
对于冷闫,她不想去触及,探究,所以明明知道他有着某种身份,但是她执拗的不去想,也许,终究是不想磨灭心里的那一份美好,不过现在想来从始至终他的出现都是那么的巧合,他对她的关心是那么的备至,以前见到他是他,现在见到他还是他吗?
更或则以前的他是他,现在的他也是他,只是当初自己把美好寄存在他的身上,那光芒太盛,遮住了自己视线,也淡化了心里的疑虑,同时也掩盖了事实。
她心里的某一处正在塌方,有一个声音在她心底慢慢的变得大声,他终究骗了她,可是不知为何她竟然感觉不到片刻难受,只觉果真如此,这样他们也算是扯平了,心里的内疚也随之无存。
也许当时她没有顾虑到赵真真,即使勉强在一起最终也会分道扬镳,他对她的欺瞒太多,她对他知道太少,她不知道,当初的他把她当做一个什么身份来对待,但是她至少把他当做一个朋友来对待过。
其实从那次他以晋国使者出现的时候她就该有有所觉醒,那样的身份岂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人所能担当的,更何况他姓冷,晋国皇帝也姓冷,就算他不是什么皇子身份,少不得也是什么世子之类的身份吧!
他明明可以有很多次机会告诉她,但是他没有而是听之任之,是他把她远远推离,甚至走到现在这一个地步,终究应了那一句话,上一世有缘无分,这一世也注定有缘无分!
“晋国三皇子是我,以前的还是我,终究只是一个我而已,难道就因为我欺瞒了你,我的身份,你就要对我生分如此吗?”
他眸光被染上了多种情绪,哀伤,无奈,心痛,迫不得已,半响眸色恢复平静,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更何况除去这些以外,你扪心自问,我何曾害过你!”
他的目光依旧温润但是她隐约间却感觉到了一丝丝凉意,她低低一笑,双手一揖“多谢晋国三皇子提醒!”
她明媚的笑容让他想起了以前的她,不过她随后淡淡吐出的那三个字眼,却着实让他哭笑不得,她这是为他定了位了,从此以后只当他是晋国的三皇子而已,这样一想着仿佛间他觉得有些东西变了质,正渐渐加深他们之间的鸿沟。
不过他自诩是一个,对万事有准备,且运筹帷幄之人,现在事实大白于天下,她心里多少有些怨恨也属正常,毕竟她终究还是来了这晋国,待两国结为秦晋之好,他俩结成连理,他得到她的人后,也不难再次得到她的心。
须臾之间他暗淡的眸光忽然破出一缕亮光,温声道:“上车吧!”
她含笑的点头,转身对身后的叶子轩说道:“表哥,三皇子是我故友,有他相伴,你大可不必担心。”话落,一刻也未停留朝马车走去,挑开帘子,上了马车。
叶子轩眸色变幻了少许,继而面色清淡的对冷闫嘱咐道:“三皇子,多谢!”
冷闫笑着摆摆手,抬步上了马车,对月奴吩咐道:“去皇宫!”
“是,主子!”月奴轻轻一勒马缰,马车缓缓离开行宫门口。
洁萱,冰莲,清河几个丫头早已混入仪仗队中跟随着马车后一同离去。
马车内,和婧瑶靠着车壁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冷闫坐在她对面,眸光柔柔,看着她清丽的小脸,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温柔道:“你若是困了,就睡吧!到了地方,我自然叫醒你。”
和婧瑶眼睛猛地睁开,她这几日睡了这么多,哪里还有什么睡意,她之所以这样,也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吧!他瞒着她,她何曾没有瞒着他呢?他没有怪她,她又有什么理由怪罪他呢?总之怕都是有苦衷的吧!
换而言之,如果她早就知道他就是晋国的三皇子,而自己也不是想要极力和楚寻撇开关系,那么还有这场荒谬的婚姻吗?
犹记得第一次见他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的她也才十岁左右,他也才十多岁多一点,她一个人离家出走寻师遇见了他。
当时由于师傅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她心里暗骂,这个什么狗屁师傅简直是见色忘徒嘛!发誓一定要把那没良心的女人逮着,好好教训一番,就算不教训也要在她面前施展一下哭功,让她受不了再也不敢丢下他们,去寻找她的心上人。
没想到几天下来遍寻无果,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大街上走着,就像一个没有家的流浪儿,再加上身上的钱财也所剩无几,她为了回去只好委曲求全,随手化妆成一个乞丐,沿街乞讨。
当路过一个高宅大院时,偶听到里面的训斥声,声音很大,一时引起了她的兴趣,她迫不得靠近想听听墙根,主要是想看看哪家的倒霉熊孩子!
却不料这时,大门打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被两个仆人推了出来,他轻轻地推开他们,再看了一眼门内,走了出来,虽然衣衫褴褛,满脸血污,却是淡定自若,宠辱不惊,俊秀的脸上没有一点颓废之色,一双眸子更是精亮。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从容的一拂衣袖,双膝跪地,背影虽然羸弱却是笔直,依然能找出他倔强不服输的影子和钢筋铁骨般的气魄。
等到仆人离去,大门重新关上,她走了过去,从怀里拿出才讨来的馒头,在身上擦了擦,递给他,笑盈盈的看着他,“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馒头两人分。”
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继续看向紧闭的朱漆大门,虽然只是淡淡一眼,但是她能读懂他眼里的话语,那是蔑视,不屑,她嘴角撇了撇,小样,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高风亮节个屁!
她收回手,怜惜的看了看手里的馒头,轻叹一句,“还好你不是要,否则我饿了吃什么?”双手一作揖,“多谢大侠不吃之恩!”
她歪着脑袋,偷偷瞧了他一眼,他依然身影如丝毫没有对她的话语受影响,她从手里拿出了馒头,啊呜一下咬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