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勿相忘之九暗做准备

翾儿初来怕生，没两日便和凌雪薇小芽打成一片，更是喜欢雪儿白绒绒的一团，跟在屁股后头满院子跑。她年幼，却十分好动，成日里被拘在一处院子里，时间久了也有些耐不住，嚷嚷着要出去。凌雪薇是被软禁在此，且不说有多少只眼睛在暗处偷偷盯着，只门口就另有看守，凌雪薇素来不愿与这些守卫打交道，可为了翾儿还是破了例。
沈莫欺本是让他们在庄子里四处逛逛就好，可又怕他们冲撞了甚么，况且栖柳庄院子里本也有花圃，只可惜平日没人照料，有些戚戚，倒是后山有处山泉，此时快要入夏，午后去那里坐坐很是舒服。凌雪薇没说什么，日日午后携了小芽和翾儿往山里钻，独留雪儿一个在屋里闷头大睡。凌雪薇知道，之所以沈莫欺会允了他们去后山，全是因为担心她会在院子里四处打探关押欧楚卿的地牢罢了。
“吱吱”，听到动静，龙亦萧立即从床上爬起，随意搭了件长衫赶紧去推门，即使是天还未亮透也能看见他那双仿佛闪着亮光的双眼。顾涉正在屋里看地形图，猛然拿起身边的双戟一跃到房门边，整个人背部紧贴墙壁，低声询问是谁。
“顾掌门，是我。”
顾涉闻言长吁一口气，收了兵刃打开屋门放对方进来，“世侄怎的这么早到此……”顾涉将双戟放到圆桌上，随后想到什么，抬起头去看他，“莫不是……”
龙亦萧点点头道：“是，凌姑娘来消息了。”
“怎么说的，可有查到楚卿被关在哪儿了？”
“凌姑娘说，沈莫欺此人不比沈千睿好对付，他是为了要替兄长报仇，因此怕是不会善了。此外，沈千睿限制了她的行动，除了后山，整个院子她都不能随意走动，虽是如此，她每每观察也并未瞧出哪处的看守更为严密。”
“即是如此，我们可否强攻，以凌姑娘的手段，相信控制住庄上所有人应是不在话下，我们趁机里应外合攻进去救人。”
龙亦萧摇了摇头，“凌姑娘进庄的时候，身上的丹药全被搜了个干净，她说沈莫欺身边有位善毒的高人在，恐怕她最多只能拖延一柱香的时间。”
“如此一来，倒是十分棘手啊。”
“凌姑娘让咱们稍安勿躁，她会再想办法，另外，她信上说要托咱们找两个人来。”
此时的天已经亮了，晨曦的光较弱，但很柔和。雪儿在林间奋力奔跑，蓦地停了下来，扬了扬几条长尾，尖尖的耳朵左右转了转，随后便绕开之前的方向朝另外一边跑去。雪儿如今已不像当初方来中原时那般畏署，可跑了这么远，仍是要歇歇脚，东嗅西嗅一番，最后停在一处大树旁。雪儿是雪狐，不会爬树，只得立起前蹄扒在树干上眼巴巴往上瞅。
“呵，这小畜生，待在她身边久了，性子倒是变了不少。”
树上一白衣男子靠在树干上，手里拿着一只短笛，低头看了眼雪儿，翩然落下，他身后还跟着一赭衣男子，满上挂着疲懒的神情。白衣男子蹲下身，揉了揉雪儿的小脑袋，将手里握着的几粒坚果递过去，雪儿叼在嘴里，吃得香甜。
“她倒是聪明，知道让雪狐送信不易被擒。”
“那是，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来的雪狐，五尾……呃，不，六尾雪狐可是咱们的灵兽呢，雪山峭壁都跑得，这样的山林算什么。”
“那是在雪原，雪狐天生有皮毛做掩饰，在这里难免会扎眼些，好在她知道让雪儿趁着天既亮未亮之时下山，方能不让人察觉到。”
“凝渊，你瞧，这是龙亦萧的回信。”
薛凝渊接过来看了一眼，又原封不动塞进雪儿脖颈下的小竹筒里，拍了拍雪儿的头，让它回去。“看来我猜想的不错。”
“你打算怎么做，是要跟龙亦萧他们合作，还是……”
“沈莫欺铁定安排了暗哨在山下，咱们不宜贸然接近龙亦萧，且静观其变就是。”薛凝渊收起手中的短笛，看着栖柳庄的位置。“她已经进庄快半个月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从离开溟苍山开始就有人一路跟踪，显然沈莫欺对你还很是忌惮，当然就算不冲这点，你也可放心，沈莫欺对她的心思不少，当是不会对她如何的。”
“没用的。”
赫连绝没听清，偏过脸瞅着薛凝渊，一脸疑问的看着他，谁知薛凝渊半晌也没再说什么。赫连绝这人最经不住勾，安奈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薛凝渊收了视线，迈步朝山下走去，方向却与龙亦萧他们所在位置相对，“你可知道离开溟苍山那天，我要她随我回雪原时，她与我说了些什么吗？”说完也不等赫连绝回答，自顾接着说道：“她说，我们这些人或许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当时就笑了，只道她那语气活像是年过半百看透世态炎凉的老婆子。她说，生平遇到的这些人中，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大家凭借的不过是心里的执念，有人为了权势，有人为了情爱，一念成魔，不过都是些可怜人，其实看透了，那些东西有什么所谓，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赫连绝挠了挠头，云湘说的这话，他懂，又不太懂，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干脆闭了嘴，跟在薛凝渊身边。
“她说，沈天遥、欧楚卿、沈莫欺和我都说过同样的话，可我们真的是因为爱她吗。沈天遥接近她是为了套出溟沧洞的秘密，沈莫欺或许一开始只是因为想接近昱灵仙子，而我，则是为了血魄珠。我们每个人都带着目的接近她，为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所能够带来的其他东西，所以可以相交，甚至引为知己，却不足够让她把心交出去。”
“那欧楚卿呢，这样说起来，他不也是为了要替父赎罪……”
“可他为的确实是这个人，即使是赎罪，他对她的心，确是真的。”
这话赫连绝想否认也是不能的，欧楚卿与凌雪薇，三年前就有些沸沸扬扬，他们即使远在雪原也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是她掉下悬崖，欧楚卿疯狂地找寻了三年，那三年，他可以不报仇，不问世事，大江南北地去寻一个女子，试问天下有多少人能拍着胸脯说做得到。
“云湘说很羡慕自己的娘亲，凌霄是云婉乔自己选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沈千睿或是欧锦尘。当年云逸只是将她送去江南而已，她的归宿却是她自己决定。云湘同云婉乔一样，要的都是那种细腻温热的感情，可以不炙热，不轰轰烈烈，却一定要细水流长，熨帖万分。我们这些人不是给不起，而是从一开始就输了，输在那份纯粹上。”
赫连绝听他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又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心下也有酸酸的，可这摊上感情的都是私事，薛凝渊虽说与他一同长大，可人家在怎么说也是雪衣谷谷主，自己又能说什么。想了想，最后赫连绝只好跨走两步赶上去，伸手在对方肩膀上拍商量下以示安慰。
这一下倒是薛凝渊笑了，“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也罢，就当我醉酒胡言吧。”
又过了两日，顾涉与龙亦萧正在看探子送来的消息，栖柳庄纵使是铜墙铁壁，也总要从山下添物补给，他们找了人，伪装成村里的农夫，挑些蔬菜瓜果隔两日送进去，这也正是他们打探消息的好机会。
“少宫主，不好了，那个……”
龙亦萧眉头一皱，“什么事情慌慌张张，不是说了我与顾掌门议事，别让人打扰么！”
“怎么，连我都不行么！”
“爹！”
龙亦萧刚忙凑上去，来人正是龙羲冥，他手里拄着拐杖，行动颇有些不便，脸上气色也不好，舟车劳顿，一路从龙泉宫赶来。当日江湖传言龙羲冥自杀，龙亦萧甚至还在龙泉宫设了灵堂，实则只是为躲避沈千睿的追杀。龙羲冥本也是带了人马预备赶去助顾涉攻山的，谁知沈千睿竟然悄悄带着一批死士偷袭，甚至一路追杀，龙羲冥受了重伤，不幸被俘，为了不致被辱服了毒，虽药性凶猛，好在他有几十年的内力傍身，只是重伤昏迷而已。
瞧着龙羲冥或许与龙亦萧有话要说，顾涉见过礼便转身离去，将议事厅留给龙氏父子。
“楚卿被抓这么大的事，你也能瞒着我，龙亦萧你个不孝子，我还没死呢。”
“爹，您身体尚虚，孩儿怎好将这消息告诉你徒添焦虑呢。再者，我与顾掌门成日盘算也不是假的，还有江湖各派支援，您不必担心。”
“什么不必担心，那是谁，我问你被抓上山现在生死不明的那个人是谁！”
“爹……”
“我问你那是谁！”
“是欧楚卿。”
“我再问你一便遍，那是谁！”
“是……是我小弟……”
“我当你是忘了，原来还记得啊。”
“爹！”龙亦萧跪在龙羲冥面前，“骨肉至亲，孩儿怎敢忘记。”
“那你怎还……”
“爹，楚卿身受重伤被抓进栖柳庄，我们的人探不进去，也不知情况如何。月半月前，凌姑娘也被接了进去，前两日送来消息说暂时无碍，只是还没找到人，让我们稍安勿躁。沈莫欺是为了沈天遥迁怒楚卿，我生怕动作大了惹他不快反而会伤楚卿性命，这才与顾掌门稳在山脚另谋对策。”
龙羲冥一愣，咳了两声方问出来：“凌姑娘？哪个凌姑娘？”
“自是欧世叔的师妹，云婉乔的独女。”
“你说凌雪薇？怎的，我听魏融说起，她不是死在溟苍山上了么。”
“那是假的，真正的凌雪薇三年前被昱灵堡的老堡主云不屈救去，也就是现在的昱灵仙子。”
“竟会是她。”昱灵仙子也算是江湖后起之秀，龙羲冥自是听说过，只是未曾将她与凌雪薇联系在一起过。他昏迷了大半年，对江湖上的事不尽知晓，大多都是魏融说与他听的，而魏融是在他受伤之后立即撤回来的，所以溟苍山的事魏融也不清楚。龙羲冥点点头，“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既然他为楚卿去了，我们且按兵不动就是。我让魏融留在宫里了，至于江湖各派，我听闻也有新盟主和洪一刀坐镇，洪一刀那老家伙绝非是个按耐得住的，到时候还希望涂成碧能压得住他才好。”
“这点爹不用担心，洪前辈性子是有些急躁，但他的徒弟倒是个聪明的。”
“你是说……路无招……”龙羲冥点点头，“此番若非为了楚卿，想来武林各派绝不会如此畏首畏尾，倒是龙泉宫欠了个为一个人情。”
“爹，溟苍山各派皆有伤亡，唯独咱们置身事外，这次我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也是为了堵各派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