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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武林盟主

痴情与孽 油炸麻花 2024-12-01 19:56
广剑门大公子回途被袭一事经有心人大肆渲染,闹得沸沸扬扬,傅景宏终是忍不下这口气挺身站了出来,扬言要让溟沧洞小人好看。这一下众人像突然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般,齐齐蜂拥而至,可让傅景宏颇为痛疼。这说是一回事,可要做却是另外一回事,这些人没头没脑大张旗鼓就说要杀去溟沧洞,实是一群莽夫。
这边闹得轰轰烈烈热闹非凡,其余几大派却依旧悄无声息。水月庵慧衡师太已死,新掌门年纪尚轻担不得此重任,雪衣谷主远在昆仑山谷不管中原之事,而丐帮、铁沙帮和岳山派并未回应广剑门的相邀,甚至龙泉宫也是静悄悄的。江湖八大派六家都不愿趟这浑水,似是有诈,可傅景宏如今立于风口浪尖,就是想后悔,也已晚矣。
“傅门主,溟沧洞要和全武林为敌,我们要早做打算为好啊。”
“是啊是啊,如今八大派只有广剑门敢于迎敌,我们不妨推举傅门主做武林盟主,让傅门主带领武林群雄联合打击魔教,大伙说,怎么样啊?”
“对对对,我赞成,广剑门立于八大派之首,这武林盟主之位理应由傅大门主接任。更何况傅门主论徳论武众人都是有目共睹,这武林盟主算是实至名归啊。”
傅景宏满面红光,显然这些溜须拍马的话对他是受用至极,“各位真是太客气了,我傅景宏何德何能怎能担如此大任啊,再说江湖八大派只到了两家,实在难以服众啊。”
“傅门主过谦了,除了您还有谁能让大家信服的。”
“其余六派听闻是沈千睿皆不作回应,如此推诿,乃至江湖众人于不顾,何以担盟主大任,傅门主义薄云天,如何当不得,除了您又有谁能当得!”
“就是就是……”
……
“不过早前念空方丈召开的英雄大会上,可是欧少侠力敌众人啊……”
轻飘飘一句话却如平地炸雷,若论影响力,近来必是欧家少侠占尽风头。想想当初他对阵沈天遥的那一套剑法,在场的人估计少有敌手。况那次英雄大会念空神僧说得清楚,胜出者为盟主,他们都自认不敌沈天遥没上场,这欧楚卿击败沈天遥众人有目共睹,可不是有了盟主之实。闻言傅景宏面上尴尬倍增,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与一黄毛小儿争盟主之位,一来有以大欺小之嫌,即使比过,也算胜之不武。二来他实是不愿与一后生晚辈相提并论,实在有失身份。
“楚卿当日力战群雄,家父面上也增光不少啊。”
众人正面面相觑,场面十分尴尬,忽闻一男子低声笑语皆转面看去,来人正是传言中被溟沧洞偷袭的广剑门大公子傅铭泽,他身后跟着的白衣女子好似是白家庄的大小姐。傅景宏默声不语看着他二人步入前厅,目光转至凌雪薇时为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臭小子把这女人带回来是为何。傅铭泽目视一圈,在场的有黄河帮、海沙帮、嵩山五鬼,还有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甚至连水月庵都派了个小尼前来,当真是热闹极了。
“原是傅大公子啊,听说你归途遇到贼人偷袭,瞧着像是安好……”那人说着又转身面对傅景宏,双手拱起说道:“傅公子武艺高强,傅门主真是可喜可贺啊。”
“嗯……”傅景宏闻言面色稍霁,“泽儿一路辛苦,可曾受伤?”
“谢爹关心,不曾受伤,我武艺虽不及楚卿,但对付几个喽啰还是绰绰有余的。”傅铭泽面上带笑,看着其父面色又不好起来,心里暗自偷笑,却转过身面对众人拱手道来:“诸位,玄隐寺一战,相信大家对楚卿的功夫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想必如今就算他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各位英雄也是无甚异议的,是吗?”
“那是自然,盟主合该技压群雄,我们技不如人,自当信服。”
“那就对了,我爹是楚卿的师叔,论武功辈分自是在他之上,论威信也是名扬江湖,自是比他更当得起这武林盟主。”傅铭泽目光随意掠过众人神色,心底有了盘算,“再者,楚卿与我小妹茗湮已有婚约在身,他是我傅家的准女婿,也可算是半个傅家人。我爹早年就曾允诺广剑门会全力助楚卿报得杀父之仇,如此一来,相信我爹继任武林盟主,楚卿是不会有任何异议的。就是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了?”
这可算是个大消息,欧大侠之子与广剑门门主掌上明珠有婚约?正如傅铭泽方才所说,若真是这样,欧楚卿定是不会有异议,谁会跟自己的准岳丈争什么盟主宝座。傅铭泽一番话算是解了众人之结,诸人心中的大石落地,着实轻松不少,只有傅景宏面上仍不显露山水,看不出喜怒。如此这般,傅景宏坐上盟主之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那么接下来就是商议剿灭溟沧洞魔教之法了。
晚间,众人散去,厅堂依旧敞亮。
“你还知道回来,不过让你陪那小子去趟玄隐寺,你看看这都惹的是什么事!”
“爹,您稍安勿躁,小心隔墙有耳啊。”
傅景宏瞧着他那副样子就觉得有气,可偏偏他说得对,如今府上住了这么多江湖人士,言行举止都要注意。想发火却又发不得,只好甩了袖子坐下,私心里却极满意今天的结果。“说说看,怎么回事?”
“在溧阳听到沈千睿下战帖的事急忙传信回来,可等了几日也没收到回音,加之听说爹闭门不见客,怕您是遭人暗算,这才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却在途径燕荡山时,遇到一伙人埋伏,看衣着打扮,像是溟沧洞手下的,虽无伤亡,心中却更是不安,还好今日看来到没发什么大事。至于帮助爹坐上盟主之位,”说着,傅铭泽也就近选了椅子坐下,顺手给傅景宏倒了杯茶,“一来是私心,盟主谁做不是做,不如由自家人来当更妥,再说,这么轻而易举将盟主之位手到擒来的机会实是不多。二来,也是当着众人的面,将楚卿与我傅家的关系言明,省得有人枉做小人,在背地里是什么阴险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那你把白家小姐请回来又是何意,你明知道茗湮的性子,就不该跟她走得太近。”
“非也非也,爹您是错怪我了,我如此做,也正是为了小妹打算啊。您想想,楚卿与这凌小姐关系匪浅,若是让他二人日日相见,难免会生出什么事来,我这正巧寻着机会将凌姑娘带离,不是正好让小妹有机会与楚卿单独相处吗?”
“我看,你是为了自己有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哈哈,”傅铭泽讪笑笑两声,说:“不愧是爹,一语中的,我也不瞒您。的确,我是对她动了心思,这次也是她自己想跟我来的。与其让她留在楚卿身边让小妹不放心,不如将她放在我身边,若是佳人有意,我正好顺水推舟,也可让楚卿断了念想,岂不妙哉!”
傅景宏饮着盏中茶水却不应声,他心中思量来思量去,也是,若是将凌雪薇放在近处,欧楚卿总会有所忌惮,茗湮也多了机会。若是真如铭泽所言,他能娶了凌雪薇,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欧锦尘的遗物总不过就这几个人知道,将他们都留在身边,好过放在不知道的地方被别人惦记上。再说,那凌雪薇瞧着模样也不错,若是当年凌家没有……也仍是大家闺秀,出身名门,除去不是江湖世家之外,也算配得起铭泽。“你当真对她有意?”
“是,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楚卿和茗湮的婚事,我也有我的私心。”
“好,即是如此,我看那孩子也不错,成全你就是。”
“谢谢爹。”傅铭泽喜笑颜开,“天色已晚,我去看看雪薇,也就不打扰爹休息了。”说着便起身离开,寻凌雪薇去了。
傅景宏眼里一抹复杂闪过,铭泽这孩子,太过心善正直,相比之下,却是茗湮更像他,哎……此番之事仍值多虑,凌雪薇为什么会自愿跟铭泽来广剑门,还有,听铭泽话里的意思,伏击他的人并未下狠手,打了就跑不大像沈千睿的个性。再来,从玄隐寺之事到如今,欧家遗物谁也没见到,据弟子回报,念空圆寂前曾留欧楚卿和凌雪薇二人密谈,会不会是将东西分别交予他二人保管,那凌雪薇来投他岂非是自寻险处?想到这里,傅景宏难言心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可又转念一想,那沈千睿的战帖究竟是何意图,莫不是他真的武艺大增,想要毁约不成。
傅景宏成为武林盟主的事几日间传遍江湖,奇怪的是,六大派不仅没有出言质疑,反是遣人送来了贺贴,却一致对“伐沈”诸事只字未提。傅景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广剑门召开大会共商大计,六派各派了一个人前来助阵,分别是雪衣谷丁脩,龙泉宫少宫主龙亦萧,岳山派常莫,青城派入室大弟子殷若愚,丐帮四袋长老裴靖以及铁沙帮关白。青城派连入室大弟子都派来了,已是摆明了洪一刀的立场,而龙羲冥竟让亲子前来,就算是支持此次伐沈之事,手笔也未免大了些。
天已经黑了,回廊深处,一个身着淡紫色纱裙的女子端着托盘一步一趋地向北边最大的厢房走去。房间里还亮着,烛火映着那人的影子落在窗上斑驳模糊,好似离得很远很远。女子再三瞧了瞧托盘里的东西,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敲了敲门,听到应声推门进去。屋里桌边坐着个男子,一身藏青长衫,背对房门,看不清面目,桌上暖盅里温着酒,飘香四溢,男子正端杯浅酌,不曾留意身后。
“恭喜啊,盟主之女。”
女子低眉不语,走上前去,将托盘放下,双手并未撤回,紧紧扣在托盘两侧,似是忍耐至极,良久之后才重重一声叹息说道:“楚卿,你何必如此……”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吗?你爹已经大张旗鼓地宣布成为武林盟主,还高调地扬言要灭了溟沧洞和沈千睿,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茗湮,你说说,我该如何感激你傅家呢?”
“我知道你恨我爹,恨我傅家,可是楚卿,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好吗?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残忍了吗?这不公平,不公平……”女子声音间歇,已是带了哭腔。
“残忍?你觉得这样就算残忍?那我爹的命、雪薇爹娘的命该由谁来偿还,有谁对我们公平!傅景宏有如今的身份地位还不知满足,妄想利用你来控制我不止,现在连雪薇都被铭泽带去你爹身边,你能保证雪薇安全无恙吗!”
“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凌雪薇……”傅茗湮脱力一般松开双手,颤颤地退了一小步,稳定身形才说道:“凌雪薇的安全,你大可放心,哥哥对她有心,定会护她周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铭泽他……他……”欧楚卿眉头紧蹙,神色不虞,一手扫落酒盏,起身走至窗边,窗外是一片碧波湖水,静谧十分,欧楚卿却看不进分毫。铭泽果真是对雪薇……那雪薇甘心跟他走又是何意,莫不是也……不,不会的,雪薇那时回眸一眼,似是……怨责,对,她在怪我,为什么?是我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还是她知道了什么……欧楚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嚅嚅般自言自语,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看在傅茗湮眼中尤为刺眼。
为什么你心里始终有她,十年,我陪了你不止十年,可你心里想的,眼里看的,全然不是我,可是,为什么不是我……她走上前两步,从身后伸手环抱欧楚卿的腰,侧脸贴上他的背,“楚卿,求你爱我,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会帮你报仇,帮你得到你所有想得到的东西,实现你所有的计划。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让我爹坐上盟主之位,当年是他对不起你爹,你想做什么我都明白,我也绝不拦你。”
“你愿为我,牺牲自己的亲爹?”欧楚卿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傅茗湮收紧双臂,将身前的男子紧紧抱住,好像这样就能将他的心也抱在怀里一样,“是,为了你,我愿意。我爹做的孽始终横亘在你心里,除非将它连根除去,否则你永远不会给我机会靠近你。”
“茗湮,你很自私,也很毒辣,和你爹真是一模一样,真不懂铭泽那样的人,怎会有你们这样的父亲和妹妹。”
“你觉得哥哥心善,是因为他从不在乎,也从没有过真心渴求的东西,所以不曾费尽心里去争去抢。这次他对你的凌姑娘动了心,若是不得,你大可看看他会不会变成我和我爹这样的人。”感觉到欧楚卿的身体蓦地一僵,傅茗湮神色黯然,“楚卿,忘了凌雪薇吧,你与她相处不过三月,我陪了你十多年,我比她更懂你,也更爱你。你若要报仇,也只有我能帮得上你,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你身边只是负累。”
“你所说当真?你愿意帮我报仇?”
傅茗湮欣喜地抬起头来,“是,我愿意。”
“你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爹坐上盟主之位?”
傅茗湮收回手臂,别开头去,“我爹一声追名逐利,是一个非常有野心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权力和更高的武艺。你让他当上武林盟主,成全他的野心和权力欲,不过是想在他最逍遥得意之时……将他重重踩下去……有什么比让他在全江湖人面前被揭露罪行更能打击到他的。”
“你倒知道的清楚。”
“所以我说,只有我能帮你,有些事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能做到。”
欧楚卿转过身来,月色袅袅,傅茗湮却站在他身前,全身隐于晦暗之中,头微微偏向右侧,习惯性的动作,每当她此般模样,就是心里委屈至极。欧楚卿伸出左手抚上傅茗湮的侧脸,美如月色的双眸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满满是对自己的依恋。这个女子从初见开始就几乎将全部的心力投注于他身上,不是不感动,只是内心里最柔软,最美好的情感全部留给了凌雪薇。凌雪薇身上有他对于幸福所有的憧憬,她太过美好,太过纯净,只是看着她,就让他难以自抑地觉得满足,那是他心中最后的一块净土,不容任何人事物践踏,所以他无法爱上傅茗湮。即使她做的再多再好,他都办不到,只因为,她不是凌雪薇。
“茗湮,我答应你,我会试着忘记雪薇,试着去爱你,只是,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做到,也许……”
“没有也许,”那一刻,傅茗湮扑入欧楚卿的怀中,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应自己的心意,只有不可言喻的欣喜,再没有其他,欧楚卿仅仅一句话,就让她得到了这十九年来最大的幸福。“不管十年,二十年,我都会等你,有你这句话,我也心满意足了。”
欧楚卿僵硬着手,慢慢将傅茗湮圈进怀里,半晌之后,才开口道:“腹内有些饿了,陪我用膳可好?”
傅茗湮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满面桃色,“都凉了,你等等,我去厨房热热。”
欧楚卿看着傅茗湮笑容浅浅,端了碗盘出去,心里却寂寥深深。要忘记,谈何容易,若是能轻易忘记,爹又何苦折磨自己近三十年。十年,二十年,只怕这一生,内心深处都会隐藏着那人的影子。
欧楚卿怔愣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背过身去,再次看向那片幽幽的湖水。雪薇,我也想拥你入怀,怎能不想,可是,我已双手染满鲜血,成了修罗,如何舍得玷污佛前的白莲。今夜的晚风带着白日里暖阳的温度,温温软软,他的心却似是跌入了无尽的深渊,冷得令人发颤,试想,若连胸口那唯一的温热都消失了,他要如何撑过这漫长的冬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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