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步法轻巧,身形一偏,躲了过去。僵持当中,雪楹索性弃了断烟索,拿出云浅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蠢牛在一旁听得入神,觉得这声音极为好听,可逸尘就不那么自在了。
他的内力已经不足以护体,曝露在云浅笛音中,他觉得自己运功变得更加困难。
叶宇信招招致命,他挡招拆招之间,渐渐力不从心。不知怎的,看见他这个样子,雪楹竟然放下了云浅笛,几次挣扎着拿起,体内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这样,会后悔的;几乎是同时的,另一个声音也再说:这是你的仇人,你是恨他的,你恨他!不要犹豫,快点结束这一切,这样,你就能得到安宁了!
就在雪楹将云浅笛再次放到唇边,小腹传来一阵剧痛,这痛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牵引着她,让雪楹不得不放下云浅笛,双手捂住小腹,弯下腰来。
“孩子,为什么要阻止我?”雪楹在心里问道。
耳畔,她好像听到了哭声,看到了陆儆尤离开自己的那一幕……逸尘是孩子的父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雪楹失声痛哭,孩子似乎还在反抗,疼得她双手撑在地上,地上的寒霜带走了她手心的温暖,一片冰凉。
逸尘的余光看见雪楹的模样,他分心了,脚步不自觉向她那处移去,叶宇信抓住这个时机,打出一掌。
随着蠢牛惊慌地叫声,雪楹抬起头,眼看着那一掌就要落在逸尘身上,她当然知道叶宇信的功力,这一掌,无论落在哪处,逸尘都会重伤。
“住手!!”雪楹喊道。
已经来不及了,一声闷响过后,逸尘重重地摔在地上,掌风的余力将他推至悬崖边上。他喷出一口血,染红了地上霜。
叶宇信收手,走上前,在逸尘身边停下,冷冷地俯视他。逸尘就在他的脚边,只要他再上前一步,轻轻一踢,逸尘必死无疑。十七年被一个毛头小儿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愤恨,就可以彻底结束。
叶宇信的脚刚要抬起,蠢牛冲过来,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脚,哭喊着:“不,不要,不要……”
“走开!”叶宇信没费多大力气,就将蠢牛踹开。蠢牛并不放弃,继续哭喊着爬过来。
“你!”逸尘怒视叶宇信,“伤我可以,不要伤他!”
“你以为我还会留你在世上么?”叶宇信低眉,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向逸尘。他的一只脚已经踩到逸尘的衣衫。
“不要!!”雪楹忍着疼,喊出声来。
叶宇信错愕地偏过头,望着雪楹,道:“楹儿,他不是你的仇人么?你有孕在身,爹替你动手,一切罪孽,我来承担!”
蓦地,一个清清冷冷地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翩然而至:“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简直是笑话!传出去,叶庄主的脸往哪里搁呀。”
雪楹看过去,来的人竟然是白絮烟。她清丽的容颜稍显苍白,眼底一抹暗色,看上去很疲惫。
叶宇信嗤笑道:“这不是白夫人的千金么?怎么大老远从西昆仑跑到我这来管闲事了?看来,我们紫陌山庄的守卫要换换人了。”
风,扬起了白絮烟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眼眸,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是漓泾阁的人,知道很多叶庄主您不知道的密道。”
叶宇信大笑道:“白姑娘,你是漓泾阁的人?你娘知道么?据我所知,她应该也很想置我脚下之人于死地呀。”
白絮烟道:“叶庄主原来也爱管闲事。不劳您费这份心。”
“白姑娘,我劝你别淌这趟浑水,不小心弄脏了,我可不好跟你母亲交代,”叶宇信说,他上下打量白絮烟,眼底一丝惊诧,一闪而过,“姑娘身上有伤,还是回去好好休养,英年早逝,未免太可惜了。”
“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阁主死,所以……”白絮烟将黛云缎扯下一角,放在手中把玩。
“哼,”叶宇信轻笑道,“有伤在身,还玩这个把戏,有点不自量力吧?”
白絮烟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说:“反正,你不放过他,就当我不自量力吧。我死了,传出去,我母亲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叶庄主,到时候有客光临,踏破紫陌山庄的门槛,可别怨我没事先提醒您。”
叶宇信怔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说道:“你这话说给别人听,或许管用,但在我这……”叶宇信嘴角一扬,“你母亲未必有这个能耐。而且……”
叶宇信停顿片刻,道:“我不会让人传出去!”
“既然我们都无所顾忌,那……”白絮烟话音未落,黛云缎已从她手里飞出。叶宇信的掌力又汇聚起来,避也不避,正对着黛云缎劈去,一尺宽的缎带从中间撕裂。
叶宇信往后退,白絮烟步步紧逼,叶宇信的后脚踩住了逸尘的手,他轻轻哼了一声。白絮烟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极力想找到叶宇信的破绽,将他缠住,让他远离逸尘。
看到逸尘吐出的血,和脸上痛苦的表情,白絮烟心慌了,越着急,手就越不听使唤,打出去的招式都是散的,叶宇信几乎不费功夫就挡拆开去,并回击她一个接一个难以招架的掌风。
雪楹突然站起身,挡在他们之间:“不要打了!”
叶宇信见状立刻收手,可几十招过后,白絮烟几乎不能控制自己发出的招式,黛云缎袭上雪楹的脊背,将她打飞,身子离悬崖越来越近,叶宇信伸手要将她抓住,可为时已晚。
雪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脚心离开地面……
天空下起了雨,飞鸟归林风晚夕。
耳畔的风带着冰凉的空气,离雪楹越来越远,脸颊被风刮得生疼,本以为,这样是种解脱,心应该会是平静的,可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对孩子的歉疚,让他还未出世就给自己陪葬,但又能怎么样呢,悬崖上的呼喊声她几乎听不清楚了。
雪楹闭上眼睛,等着那一刻的来临,她似乎闻到了腥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