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情向往之又一殇

意识到事态严重，眼下也不能慌神，几人除了陆众之外，都围坐在凌若汵周围，闭眼凝神渡之以真气。不过半个时辰，叶灵澈便冷汗淋漓，面容苍白如冰霜，而这，只被陆众看见。
他也算习武之人，看叶灵澈这般颜色心中不免担心起来，想要阻止他继续，却害怕贸然打断会让他伤得更重。
雪楹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股冲力越来越强，与她渡出的真气极为不容，这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暗暗地，有股力量在帮她，那那个被逐渐削弱的会是谁？对他来说，这很危险。
突然，陆众叫了一声，“不好”，冲上去扶住了被震开的叶灵澈。他倒在陆众怀里，浑身冰凉。
雪楹和凌羽煊立刻停了下来，好在，若汵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雪楹的眉凝成一个结，到底还有多少困难挡在前方？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一个个受伤？无论她走到哪里，麻烦就一路相随。
雪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时机，离开他们，这样，或许，他们就会平安。至于自己，娘的遗愿，本来就得靠她自己完成，有这么多人帮过她，她很知足。
看见虚弱的叶灵澈，雪楹明白过来，之前，他都是装做没事，不然，凭他的功力，不可能轻易被反噬。不过，叶灵澈的内功路数与她和凌羽煊的竟是相反的。
凌羽煊的内力为什么能这么恰如其分的帮到她呢？对于这个问题，雪楹没多久就释然了，因为，凌羽煊毕竟也算是灵蛇寨的后人。
现在的情况，比方才似乎更加严重，若汵刚好些，叶灵澈又倒下了。正当愁眉不展之际，忽听得隐约有脚步声靠近冰窟。
不一会儿，寒煞晶石开始震动，从轻微到剧烈，最后，碎落的石块沿着通道滚到冰窟的地面上，砸得脆响。希望，如朝阳般在他们心中升起。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巨石。凌羽煊握着剑的手也越来越紧，指节都泛白，若来者善，那是最好，如若不善，那就不能手下留情了。
终于，一道刺眼的强光从洞口射了进来，接着一声巨响，寒煞晶石应声破裂。一位白衣男子，手持利剑，如闪电一般飞身而入，稳稳立在他们眼前。
雪楹立刻怔住了。
“是你？”凌羽煊的表情十分复杂，喜怒参半。
“终于找到你了，”逸尘径直走到雪楹面前，注视她，语气中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快意，“还愣着做什么，快随我离开。”
许久不见太阳，几人的眼睛都有灼痛感。凌羽煊搀着叶灵澈，陆众和凌若汵则跟在雪楹身后，逸尘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偶尔看两眼前方的路。
雪楹一直低着头，想着，离别多事，他怎会来此。难道，他和赤岩山庄暗中有什么交易，一方将他们困在此地，另一方就在他们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恰巧”赶来救人，骗得他们信任，日后好套出飞雪心经的下落。
雪楹的脚怎么也走不动了，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逸尘淡然一笑，对她说：“我知道你想问我怎么来得这么巧。现在不是长篇大论这个的时候。我只问你一句，从过去到现在，我所做的一切，能不能换来你对我的信任？”
“去哪？”雪楹反问他。
“忘了告诉你，赤岩山庄广发喜帖，召示少庄主韩墨大婚之事，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士无不出席，自然也少不得我，”他说着说着，突然离雪楹很近，耳语道，“提醒你一下，我还得继续演‘叶灵澈’呢。”
雪楹瞬间脊背发凉，眼光停在逸尘腰际上挂着的玉璧，是了，从初次相遇，他就在伪装自己，到现在，这个人还得装。
纵然，在画屏轩内的相处，他对雪楹很好，仔细一想，他无缘无故失踪好几次，说不定就是在张罗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如此这般，如何能信。
“骗子！”雪楹目光越过逸尘，招呼凌羽煊道，“羽煊哥，我们走这边。”说着就往与逸尘相反的方向走。
“慢！”
一只纤手，执一管白玉笛横在雪楹身前，怎么看怎么像雪楹的云浅笛，她的手不禁附上胸前，还好，它在。
雪楹抬眼一看，多美的一张脸，她怎会忘，那个仙鹤般起舞的姑娘——白絮烟。
未等雪楹开口，白絮烟又说话了，不过不是对雪楹说的。
“公子，这就是你的‘值得’？值得你付出那么多？”
“换个称呼，我们没任何关系。”
“真的么？我觉得和你做交易，很愉快，保持这样的合作关系，对我们都有利。”
雪楹盯着逸尘的脸，他有一闪而过的犹豫，说出的话好像不是他原本要说的。
“你走吧。”
雪楹和白絮烟同时怔住了。
阳光透过枝桠晕散开来，两位容貌绝美的女子，同穿白衣，并肩而立，仔细端详，外形确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一个气质如梨花，另一个则如白色曼陀罗。
见此，凌羽煊忽然警醒，他曾暗地里跟着‘雪楹’去了孤山，看到‘雪楹’与一个男人毁了他娘亲的墓碑，难道，这个白姑娘就是……
逸尘的眼神扫过白絮烟，与雪楹对视，点了下头。
雪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白絮烟捏住她的肩，喝道：“不准走！”随即，一根点梅针指向雪楹咽喉。雪楹轻巧避开，身形一闪，绕到白絮烟侧后，又抽出断烟索挥向对方，并将陆众和凌若汵推到一边。
白絮烟飞身跃起，足见轻点断烟索上，踏着银链行了几步，顺势逼近雪楹，只见她右手向后绕进浓密的乌发，忽的，一条黛色缎带如蛟龙般往雪楹身上缠去。
雪楹后仰，如轻鲤般越过黛云缎，身体悬空平直，断烟索着力飞了出去，眼看那条银蛇般的链子就要穿破黛云缎，白絮烟手腕一转，那缎带便也跟着旋转起来，将断烟索缠住。
雪楹立稳，往回猛地一收，那黛云缎便即刻绷紧，雪楹本欲再使力就此崩断那缎带，谁知白絮烟又借力靠近，缎带一松，断烟索又回到雪楹手里，往往复复好几回合。
这二人所用皆为长兵器，取柔以制刚，如今碰撞在一起，也难分胜负。
雪楹在冰窟停留十数日，体力本消耗甚多，又渡真气帮凌若汵续命，与白絮烟不依不挠几番争斗之后，逐渐力不从心，连连躲闪，后退。
白絮烟嘴角轻扬，一点梨涡绽开，眼神里腾起杀意。其实，按白景瑶的交代，她不能就此杀了陆雪楹，因为还得从雪楹口中探得飞雪心经的下落。
不过现在，白絮烟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逸尘为了得知雪楹下落，不远千里跋涉去昆仑山，自甘情愿落入玉蝴蝶设下的圈套。
一幕幕在她脑海里盘旋，如昆仑雪鹰的利爪在她心头刺绞，白景瑶吩咐早被这股剧痛湮没，她现在只想用雪楹的血肉填补她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渐渐地，白絮烟腾出手来，抚上发髻上的点梅簪。雪楹躲无可躲，黛云缎就要将她包围，正当她疲惫地准备再突破一次，耳朵敏感地听到暗器破空射来的声音，越来越疾，越来越近。
此时，凌羽煊见状不妙，已将叶灵澈轻放于地上，拔剑飞身过去阻挡，可她们与他已经有一段距离，再怎么快也似乎赶不上了。他万万没想到，以前在画屏轩看到的那个纤弱的舞姬竟然是如此厉害的人物。
雪楹几乎筋疲力尽，闭上眼，一片黑暗，难道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这天就是她最后的光明。突然感觉有人冲过来挡在她面前，疾风戛然而止，雪楹一睁眼，她难以置信，也无法接受，是，小众！
瘦小的身躯挡在她前面，护她平安。十数发冰冷的点梅针生生扎进了他的胸口，看不见任何伤痕，可却是致命的。
来不及扶住小众的身子，余下的点梅针继续刺了过来，雪楹此刻想不了别的，就想陪弟弟一起受苦，她竟然微微张开了双臂。
耳畔，凌羽煊撕心裂肺的呼喊“不要啊！”变得模糊，分不清眼前的黑暗是黛云缎的包围抑或心殇。
又一次的戛然而止，周围安静下来了。
雪楹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这一刻，她宁愿死去，陪着小众。可偏偏，老天还没让她这么轻易死去，缓缓张开眼睛，弥漫林间的阳光混合了陆众吐出的最后的气息，扬起了几粒尘埃。
黛云缎不见了，白絮烟已经站在逸尘旁边，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凌羽煊木在一旁，碰都不敢碰雪楹，生怕惊醒她，让她突然悲痛到绝望。
他又看了几眼逸尘，眉头微凝。方才，是逸尘用内力将刺向雪楹的点梅针反吸回去，左掌已被穿透。
白絮烟低着头，双手几度欲捧起逸尘的左手观察伤势，却害怕他拒绝。终于，她手掌伸到逸尘的左手下方，刚一碰到，逸尘厌恶地避开了。果然，他又一次拒绝了她。
“公子！真的值得吗？”
“你走！”逸尘星目怒火熠熠。
“我不走，”白絮烟执拗地抓起逸尘的衣袖，“这针上，我喂了毒，除非你跟我一起走，否则，一月之后，你就会毙命。”
逸尘浑然不为所动，右手握拳，骨节泛白。白絮烟神情缓和了许多，柔声道：“又或者，继续让我跟着你吧，适当的时候，我会替你解毒。”
逸尘愤然一甩袖子，喝道：“不用！”头也不回朝雪楹走去。
白絮烟浑身发颤，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找不到一丝温暖颜色，冰冷，由外至内，伴着不甘和怨恨入骨入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