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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耿耿不寐携隐忧

尘落雪影 寒雪 2024-12-01 19:32
也不知道跑了过久,灵蛇步耗费雪楹颇多心力,她累得扶树大口喘着气。
明月高悬,夜空稀稀拉拉挂了几颗星星,竟连能指方向的北极星也看不见,四周黑黢黢,偶闻远处传来几声狼鸣,也不知哥哥会往哪个方向,等到天黑他还没回来,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再一想那个梦,雪楹心里越来越慌,猛地咳嗽起来,她头越来越疼,手心脚心具凉,只觉得脸上滚烫,莫不是受寒发热了。
“该死!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是这个时候!”雪楹狠狠地打了几下自己的额头,使劲晃了晃脑袋,又继续往前跑去。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雪楹像是找到根救命稻草,一边跑一边扯开本就发疼的嗓子大喊起来,马的嘶鸣在雪楹耳畔响起,蹄声停了,马上的人嗓音极粗,十分不耐烦地说:“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不要命了,挡在爷爷马前面!”
“我……我,咳咳……”雪楹大口吸着气,“前辈,小女有事相求,望前辈体恤!”
“快说快说!爷爷还要赶路!”他座下的马似乎也不耐烦,很不友好地发出怪声。
“前辈可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店铺或村庄?”
“哦,看来你是迷路了啊。”
此话一完,这人竟没了下文,雪楹正疑惑着,他又说:“你,抬起头来我看。”
不知他有何居心,雪楹还是部了防,她趁黑随手在地上抹了一把泥往自己脸上胡乱拍了两下,才缓缓抬起头。雪楹皮肤本来就白,在这微弱月华下,更显苍白。
那人低头一看,眼前的丫头眉眼甚是好看,可惜脸上好像生了两块丑疤,印在雪白的皮肤上着实可怖;要是把她带回去寨主不知道要不要,管他的,最起码,这副漂亮眼睛肯定能用。打好了算盘,那大汉说:“店铺没有,附近倒是有个寨子,我就往那去,要不我捎你一程?”
见这人盯着自己打量了许久,雪楹猜他十有八九不安好心,右手悄悄摸上了断烟索,说:“大概有多远?我迷路了,好久没吃东西了,快饿死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里呢。”雪楹说着硬逼着自己眼眶盈满了泪,又控制得恰到好处不让泪掉下来,免得在“丑疤”上留下痕迹。
看到那副泪眼,马上的人心也软了许多,态度也好了起来,“不远了,上马吧,”他指着正前方,“走个二三里路,有条溪水,从山上留下来的,顺溪而上再走个一刻时便到了。来啊,快上来,我带你去,再给你弄些吃的。”说着说着,他朝雪楹伸出手。
雪楹目光忽地变冷,泪水全然不见,她冷笑一声,道:“谢了!”断烟索急速飞出,缠上那人的手腕,雪楹一拉,那人便被扯飞下马来,滚到三丈开外。
“驾!”
雪楹拉过缰绳,银索收回,狠拍马臀。马匹如电掣般向前飞奔而去。
果然,一条溪水横亘在路中间,水势平缓,雪楹勒马沿溪而上,越往上行,听水声,十分湍急。月光倒影在水中,被水流打散得零乱,雪楹只觉得这水暗得十分诡异,马儿疾驰着,阵阵冷风吹得雪楹打了个寒颤。
骑了这一路,身上冒了些毛毛汗,被风这么一拍,雪楹更觉头昏脑胀,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变得不灵敏起来。终于,她看见前方有光,越来越明亮,模模糊糊几十个黑影举着火把来回移动着。
雪楹勒住马,从马背上跳下来,远远看着这寨前的情形,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个地方如此僻静,常人难寻,堪比世外桃源,但要真像桃源那般祥和宁静,夜晚时,也不至于派这么多人守卫吧,看来要找哥哥,得花一番功夫,而且不能造成太大动静。
雪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的泥巴已经风干,十分粗糙,大半夜顶着这张丑脸去问人,准把人家给吓着,到时候,左领右舍聚拢来捆拿“女鬼”,岂不坏事!
想着想着,雪楹走到溪边,蹲下身,捧了几捧溪水往脸上拍去,手指轻柔面颊,雪楹觉得这水有些黏糊糊的,可能是混着泥巴的缘故,她没再多想,觉得差不多了,拿袖边印干了脸上的水渍,这才往寨子行去。
离寨门大约一丈开外,雪楹停了下来,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寨门上铭刻的字,因是夜里,寨里火光也闪烁不定,看不清楚,依稀可辨两个大字。
待她继续向前,走到寨门正下方时,有几滴水正好滴在雪楹头顶,让她浑然一身凉意。可能因为昨夜雨势太大,水滴未干,雪楹也没多想进去了。着实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举着火把的人群哗啦啦一瞬间朝她围拢来。
雪楹环顾,周围全是男的,长相各异,总之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说得不好听一点,雪楹顿时觉得自己闯入了地府,被牛头马面包围住。
这些人里面,有个高个子煞是惹眼,干瘦干瘦的,像一根柴棍。在他们看清雪楹的那一刻,都瞪大了双眼,张开了嘴巴,像是见着什么惊世骇俗之物一样。雪楹正纳闷儿,突然,人群中那个高个子大喊一声:“女鬼!”
怎么回事?不是洗掉泥巴了吗?难道没有洗干净?雪楹抬起手欲擦把脸,抬到眼前的那一刻,雪楹自己都惊呆了,怎么……手上全是血?!!紧接着,她就听见人群里有人慌张地叫喊:“快!快把布放下来!!快呀!”
一帮人应和着,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雪楹还来不及反应,只看他们好像把夜幕从天上扯下来了,四周陷入一片漆黑,鼻子本来有些不适,一股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觉得仅有的一股风从脚底下传来,十分阴冷,让她瑟瑟发抖。
布里面不知有什么东西,碰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又刺又痒,叫她十分难受。雪楹感觉自己被人连推带拉往前走,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因为布外面被人迅速捆紧,这回只好见招拆招了。
一路,雪楹只觉得透不过气来,头上越来越热,越来越昏,几次要晕倒,她都强忍过来了。推搡着,终于,雪楹一个趔趄,磕倒在坚硬的地板上,想喊疼,可嗓子疼得已经发不出声。
“抓了谁呀?武功又很高么?今儿个可是用到第二张千发布了呢。哎——你们又得忙活一阵替我收集新鲜有韧劲的头发丝了。”
隔着布,雪楹听见外面有个女人尖细的声音传来,看来自己浑身上下是被头发丝所包裹,雪楹猛地干呕起来。
“禀寨主,她要是武功高就罢了,起码还是个人。这大伙一看,她分明不是人!活脱脱一个面上挂血的女鬼!
脸上一块红一块白的,吓煞人也!小的们惶恐,想不出别的,只好用上千发布,一路似乎还管用,这女鬼可能是被降服了,现交给我们千秋万代的寨主处置!”
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说起来,听声音极像那个人群里的柴棍子。
雪楹想着,可能因为自己受了风寒,脸上失了些血色,在这夜里头更是显得苍白,又不知哪里来的血粘在脸上,也难怪他们害怕。
“女鬼?我死人见得多了,鬼倒是没见过,打开来我看看。”
裹在身上的布被扯去,强烈的火光刺得雪楹一下睁不开眼,缓了好一阵,她才看清高台上斜倚着一个女人,面容姣丽,锦衣华服,身姿妖娆。
那女人的脸好看归好看,可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精致的五官凑在一起,越看越有些不自然。
雪楹的目光似乎和高台上射来的目光撞上了,她连忙顺下眼睛,但她感觉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未曾移开。
正想着对策,突然,一根黑线缠上雪楹的手腕,在她抗拒之前,黑线又被迅速抽了回去。高台上的女人紧了紧袖口,露出十指,根根如葱段,指甲鲜红艳丽,更为她增添一番诡秘的气息。
“你们大可放心,她可不是鬼。方才我探过她的脉息,虽然疲软无力,但还是有的。你们都退下吧,别都挤在评货堂,阿棍、阿棒你们俩留下。”
那女人开始发号施令,除了那个柴棍子和一个矮胖的男人以外,台下一众人等一一告退,最后这堂内只剩下四个人。
“小姑娘,抬起头来我看看?”
雪楹并不想听她的。
“阿棍、阿棒!”
雪楹觉得下巴被人狠狠托起,她反抗,可浑身竟然使不出一点劲,只能任人摆布。
“你少动!刚刚给你探脉的时候,我可偷偷给你传了迷药,你越动得厉害,浑身麻痹得越快哦,哈哈哈哈。”那女人的笑得尖锐而得意。
“寨主英明!千秋万代!”阿棍、阿棒附和着。
雪楹盯着台上的女人,又顺势看了看周围的布置,发自内心觉得毛骨悚然。那女人坐在人骨搭起来的半月躺椅上,底下的台子由头盖骨堆砌而成,她旁边垂下的黑色幔帐,仔细一看,像极了发丝;在她的眉间还嵌了颗雕成花状的人骨。天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脸没洗干净,看不出个所以然,倒是这双眼睛,啧啧!好货啊!我姚尸尸总算等来了一双这么好的眼睛,一定要下工夫配制上上等的药让它们在我眼眶里呆得久一点!哈哈哈……”
“寨主英明!千秋万代!”
迷药在体内发作,雪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眼睛半睁着,隐约听见姚尸尸叹了口气,说:“越看这双眼睛,我越犹豫。”
阿棍、阿棒齐声问:“寨主何所顾?”
“它们让我想到一个人,虽然她是我大师姐,但我极不喜欢她,或许——是恨她!要不是因为她的背叛,我们……哎,可惜她死了,不然我要狠狠地折磨她才痛快呢!
这姑娘的眼睛像极了我大师姐,吊眼梢,含水目,美是极美,一想到我要用我所恨之人的东西来装扮自己,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寨主不必烦忧,她像,但却不是,您只管用就是了!”阿棍谄笑着,恭恭敬敬递上去一把利刃。
姚尸尸偏过头去,闭上眼睛,手一挡,利刃掉在她身下的头盖骨上,发出空洞的声音,回响在死寂的堂内。
“等等,白养她几日,她没有解药是逃不掉的,让我好好想想,想想……”
顷刻间,堂内一点声响也没有,忽然,姚尸尸腾地站起来,十分不耐烦道:“今儿个连抓两个好货,却不能立刻用上!好叫我烦心!带下去带下去,等我想好了再说!”
她一甩袖子,拍下几根白骨,噔噔从头盖骨台子上滚下来。
“什么破椅子!明天多找些结实点的给我重做!”
“是!恭送寨主!千秋万代!”阿棍、阿棒齐齐跪下,行了大礼。
雪楹光能听见他们几个说话,眼皮无力地拉拢下来,恍惚间,被人拖到另外一个地方,很是阴冷,有水滴滴下的声音。锁落上,人的脚步渐渐远了。
雪楹俯身躺在地上,好想睡,但又不敢睡,她用尽全力咬破嘴唇,却只感觉一丝丝疼痛,根本不足以支撑起清醒的意识,她心里越来越担忧。
终于,一缕曙光射在雪楹脸上,她带血的唇边扬起一抹笑,瑰丽而灿烂。耳畔传来脚步声,雪楹迷迷糊糊听见姚尸尸尖细的声音,“把她抬到我房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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