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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晓静春晨泪无声(上)

尘落雪影 寒雪 2024-12-01 19:31
没什么好否认的,凌羽煊十分坦然地说:“我跟她渊源颇深,不过现在我并不想多提此人!”
“年轻人啊,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话的哦。”
“我说了不想提,你休要激我!”
“你们之间是有误会的吧?”
“没有!”凌羽煊想都没想,十分坚决地否认,“证据确凿,我岂会无缘无故去冤枉她?”
高首淡淡一笑,“看来你还不知道她为你做过的事啊。”
“我怎会不知道,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凌羽煊的眼中多了一丝怨恨的光,“不过,也多亏了她,我才能找到……”
“找到什么?”高首极力向前倾身。
“没什么,”凌羽煊把头别过一边,现在还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取走了《飞雪心经》。
“你想说什么,你似乎挺了解我跟她之间的事嘛?”凌羽煊十分好奇,同时借机转换话题。
高首笑得深沉,“亏你还是个混江湖的,竟对我的存在闻所未闻么?不止你和陆雪楹之间,我还知道逸尘和她,甚至还有许许多多这江湖里的秘密。”
凌羽煊一听,头皮开始发麻,心中渐渐吃紧,自己的猜测似乎是真的,眼前之人十有八九就是江湖盛传一时的“高百通”。
凌羽煊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高兄身着的华服,浅浅龙纹在明黄地上腾云驾雾,于是心里愈发确信了。
这位仁兄原来乃皇室贵胄,多年来操控东、西二厂,大到朝廷命官之间的往来,小到武林秘闻,没有他想了解而了解不到的;因苦心炼制丹药,推研驻颜之理,现今无人能据其外貌以测其龄。
居庙堂之高久矣,高不胜寒,他渐渐疲于纠察,往来交际,遂辞去红尘俗世隐退山林,更名改姓,全然一逍遥神仙矣。
但是,他始终改不了穷奢荼糜的生活做派,沿袭皇室遗风,故其所居皆画栋雕梁,华服熠熠夺目,一应物玩都是鎏金镀银,奢华之至。
辞黄金堂而安于绿林,不闻经济之道,喜探江湖之秘闻,因而,各门各派派渊源历史,现世纷争,他都了若指掌,可信度极高,抑或这么说,从他这里打探到的消息是百无一是,绝对可靠!
凌羽煊是一万个没想到,自己竟会在此地巧遇传言中的人物。
“既然高兄知道个中缘由,不放告予我知,陆雪楹她究竟为我做什么了?”凌羽煊说话的态度明显软下来许多。
“我向来只跟聪明人打交道,喜欢点到即止,逸尘和陆雪楹都很聪明,只是那丫头有些少不更事,又因为出身名门,脾性颇有些骄躁,不过无可否认的是,她的确聪敏。
这江湖上,傻人太多,还真以为她是陆儆尤的亲闺女,也不想想,就凭陆儆尤那蠢货,如何生得出这般美貌聪慧集于一身的女儿呢?!”
凌羽煊思忖他这番话,果然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高兄就是高百通,不过,他好像说得有点跑题了。
“高兄,小弟蠢顿,不知您上述点在哪?”
高首面露尴尬之色,“我还没说完呢,正要讲呢!……我几个月前的确有把一条找寻《飞雪心经》的重要线索告诉逸尘和陆雪楹,但他们并没有那么做。”
凌羽煊还等着下文,但高首迟迟不语。
“高兄,这就完了?”
“完了。”
见凌羽煊陷入沉思,表情十分纠结而疑惑,这使他面上的伤疤显得更加狰狞,于是,高首又补了一句,“如果你吃了陆丫头辛辛苦苦给你找来的药,你这疤早好了!”
思及当初,他气愤地将雪楹手里的药包打落一地,还死掐住她的脖子咒骂她,凌羽煊愕然抬头,难道自己真的错怪她了?心中一时纠疼不已。
可是,可是……
“可是我亲眼看到她和逸尘两个将我娘的碑砍断了,还害我妹妹落于贼人之手,至今不明生死!”说到此处,凌羽煊激动地双手扣住高首双肩,“你既知道那么多,那告诉我,我妹妹是否安好?”
“暂时,但愿她可以挺过去吧!”
“什么暂时,什么但愿,你快说清楚!”凌羽煊声音陡然增大。
高首眉头一皱,“你好吵!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我才留你在此,自己好好想想去。我累了,你出去!待会,露儿会带你去厢房,给你备水沐浴。”
高首此时已经端坐在床沿上了,手一摆,迎着明晃晃的烛光,他袖上的金丝龙纹也闪了一下,刺得凌羽煊睁不开眼,就一瞬间,高首都已经躺下来,盖上了轻被。凌羽煊瘪了瘪嘴,知趣地往门外走,前脚刚迈出去,就听身后那人懒懒地说:“明天开始给你治伤疤,今日看你太久,难免对我的睡眠造成不好的影响,要知道,睡眠对于肤,对于颜,都是至关重要的!行了,赶紧出去,别扰乱我安寝的时辰。关门!”
凌羽煊背对高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里犯嘀咕:“合着叫这高兄忍受我这疤脸这么久真真难为他老人家了!没听他喊我一声‘鬼!’是不是要对他说声谢谢呢!?
什么对于肤,对于颜,这不也拐弯抹角地在嫌弃我丑么!”
说着说着,后脚也跨出门槛,他砰地关上了门,嘴里暗骂一句:“骚包!”
就在这时,一阵劲风从门缝里穿出,恰巧击在凌羽煊的后脑勺上,疼得他当下差点叫了出来,不过听见一句极度不耐烦的怒吼之后,他生生把那一声“啊!!给吃回去了。
“说了不要吵我就寝!”
我的个天神祖奶奶!高首怒起来简直比绣蓉的虎咆还可怕!最起码,绣蓉那个不会致命啊。凌羽煊顺了顺气,刚一抬头,露儿就在他面前了,吓了他一跳!这姑娘怎么跟个鬼似的,走路没声音呢!
“公子请随我到下面厢房来。”
露儿从腰间拿出一枚金钥匙,轻巧地旋开了二层厢房的锁,她先行进去盏灯,添香,又绕到里屋,撩起水晶帘用彩色络子系上,展开一架宽大屏风将浴桶拦住,桶中盛好了水,她卷起袖子,伸手下去沾了沾水,温度正适宜。
凌羽煊在屏风外等着她出来,谁知里面竟然传出衣料落地的声音,露儿姑娘竟毫不避嫌,自顾自宽衣解带了,怎么这洗澡水是她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到底什么意思?!带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观赏她洗澡不成?
凌羽煊犹豫再三,百思不得其解,在听见水声骤然变大然后又趋于平静,接着便是衣料摩挲声,这时,整间屋子突然出现一阵馥郁芬芳,这种味道让凌羽煊精神倍增。一个温婉的声音如是道来:“这位公子,您可以进来沐浴了。”
“我?我用什么水?”
“诺,”露儿眉眼一别,看向她方才用过的大圆桶,桶里的水还冒着热气,“就用这水啊!我洗完了现在该你了。”
凌羽煊嘴张得老大,“什么?!用你洗剩下的水?”心里十分不悦,高兄在别的物什上挥金如土,怎的对于水却如此节省呢?
“切,”露儿发出十分不屑的声音,“别人想洗还洗不着呢?!看来高郎为了按时辰睡觉,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你别不信。”
“请说!”
“我的肤质较常人有异,遇水会产生奇香,香味融合在水里,接触这种水能让人头目明晰,神清气爽,气力倍增,对解开心中郁结十分有帮助,小子,这是我们俩足够看得起你才为你这么做的,可别不识好!”
真这么神奇?凌羽煊心里痒痒的,跃跃欲试。
“你沐浴完快些歇着吧,刚才初遇你我失态了,请包涵。以后你就叫我露姐好了,我先告辞。”
露儿说完,摇曳着杨柳细腰,出去了。
满室氤氲着芬香,凌羽煊深吸一口气,脱了个精光,跃入桶中,溅起水花飞溅,拍打在水晶帘上,帘子随之轻摇,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声响。
舒服!
温热的水柔柔地包裹着他,不敢看自己,因为无论哪处都覆上了丑陋的伤疤,只有这水似甘露一般,轻柔而不嫌弃地贴近他,浸润他。凌羽煊索性把自己整个泡在水里,借助这奇水的功效,他混沌的脑中一片清明。
他似乎想明白了,或许当时他太过武断,认错了人,守陵人老赵看到的那一男一女很可能不是逸尘和雪楹,而另有其人。毕竟,他也年迈,老眼昏花也是难免的。
至于自己见到的背影和一闪而过的侧脸,也可能因为自己心里焦急会错认;更甚者,陆凝霜所言那就更不可全信,思及种种,凌羽煊方觉自己之前对雪楹的推测简直漏洞百出,很有可能是遭人设计错怪她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可原谅,不过,那砍断娘亲墓碑的人究竟是谁呢?现如今,唯一的安慰就是《飞雪心经》并未落在贼人手里。
回想那日,他在母亲坟前贵了一整天,尽管有内力护体,手脚依然被冻麻木了。
他抬起头,手指轻轻附上断碑上剩下的那个“引”字,眼神忽然被什么牵引到空空的碑心里,里面隐隐约约有凹凸的刻文,他伸手进去细细摸了一遍,心中猛地一惊,迅速抽回手来。
剩下的那天,凌羽煊抱着久不能平静的心,等到了夜幕降临,下雪的夜晚格外静谧,这时刻,更没人会到这里来,他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
按着碑心的刻文,凌羽煊用右手食指沿着“引”字里蛇形的“弓”,先从上往下,再从下往上,最有又从上往下划着。
“铿铿”两声巨响,渌引的墓前开了一个只能通一人的小口,里面有石阶往深处延伸。
凌羽煊想,当初是自己和若汵妹妹两人一起安葬的母亲,过程十分简单,根本没有把母亲的坟设计成这样。
难道说,这墓被人有意改造过?从外观上看不出一丝破绽,真是天工巧匠,如此费尽心思将下半阙《飞雪心经》藏在母亲墓中是为哪般呢?
来不及继续往下想,怕时间耽搁太久会被人发现,他缓缓起身,却发现腿脚跪了太久失去了知觉根本起不来,于是,只好朝母亲墓口爬去,一边爬身体关节又慢慢恢复了知觉。
当他的脚刚落到墓底最后一节石阶上,上面的出口轰然关闭,眼前刹那间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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