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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归来惋叹燕分飞(上)

尘落雪影 寒雪 2024-12-01 19:28
画屏轩里,雪楹卧在软榻上,清晨一抹金纱似的日光朦朦胧胧铺在她身上。
逸尘坐在榻沿替她捋着额前的碎发,她雪色的肌肤稍稍恢复了往日的容光,有点干裂的唇轻轻抿了抿,见雪楹这样,逸尘起身端来一杯水,用素色绢子沾了些许点在她唇瓣上,手轻轻,连呼吸也不敢沉重,生怕惊扰了她。
那日不幸,却又是万幸,碰巧他要下山往画屏轩来,要不然,凭陆众护着她,她二人早被掳去了,至于生死,那更成了未知数。
扯了个谎骗凌羽煊说要回家探父,实则,雪楹带着陆众一起去了南屏山。
那日,雪停了,到了南屏山脚下,已经是晚上了。月色迷人,微凉的空气里弥漫恬静的味道,不远的古刹里传来声声低沉厚重的钟声,连鸟雀也不敢扰乱这片安宁。
“小众,怕不怕?”雪楹牵起陆众的手,问。
“怕什么?我还要保护姐姐呢!怎会怕?”陆众踮起脚尖,差不多与雪楹齐平,说。
“好!那我们上去,”正要走,雪楹又问,“可还记得灵蛇步?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陆众点点头,说:“娘教的,死也忘不了!”
“好!现在差不多子时了,我们只有六个时辰找到那花,不然,就失了药效了。”
“姐,我们走吧!”
陆众说罢,二人一前一后,上山去了。
洁白的雪地沐浴在月色里泛出淡淡的蓝光,幸好有这月,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前行。
二人从山脚爬到山腰,一路探寻,都未见悬蒲的踪影,眼看黎明已至,遂不得不加快脚步,此时,陆众已经感觉非常累了。
“小众,快点!跟上我,”雪楹稍微停了停,回头说。
喘了两口,陆众双手撑着膝,看着雪楹说:“姐啊,这么盲目地在山里头找,跟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我看我们够呛能找着。你说这悬蒲怎么不长在个稍微显眼的地方呢!”
雪楹抿嘴一笑,说:“傻弟弟,如果那么容易找到的话,林大夫怎会大费周章通过以药换药的方式来得到呢?!好啦,别偷懒,走吧。羽煊哥等着药治伤呢!”
“好好好,为了凌大哥!”
陆众拍了拍手,继续跟上去了,没走几步,突然一头撞上雪楹。
“哎哟!姐啊,你怎么突然停下来,害我差点摔倒滚下去。”
陆众扯着雪楹的袖子,又说:“嗯?姐,怎么不走了,走啊。”
“别吵!”雪楹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干嘛?!这么凶干嘛?”陆众有点恼。
“我在想,我们要是继续这么‘海底捞针’的话,肯定不能按时找到它。悬蒲,悬蒲,既然称之为悬蒲,会不会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人们才不能轻易得之。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到南屏山的断崖,再在那附近找。”
陆众拍手称好,二人遂一路赶往断崖。
天已全亮,缭绕在悬崖边的濛濛雾气尽散,一方峭壁直插入地,只在离崖顶一丈之处伸出一块石台。
大雪时节,那石台上竟长满了一种奇特的植物,一簇一簇,叶上,茎上都长着白色细绒,要不仔细看就跟雪一样;茎的顶端爆出一个白色的花蕾,半开的花蕾中心隐约有点朱红。
雪楹和陆众趴在峭壁边上,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
“小众,是它们吧?”
陆众微微拧着眉,盯着石台上的植物看了半天,才说:“应该没错,我应该没记错,就是它们。终于让我们找着了!”
“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下去,然后等着它们完全绽开。”
“还用想什么办法,直接跳下去不就完了,别忘了,咱们可是有轻功的人。哈哈。”陆众笑着说。
“不行,我总觉得贸然下去会有危险,这上面覆满了雪,万一这石台中心有一个大洞,只不过被这些茎蔓缠绕的草给覆盖了,我们乍一看虽看不到,但并不代表这草叶底下什么都没有,你说对吗?
再者,我看它们的茎叶上生满了白茸,有毒怎么办?它的花虽能入药,但并不代表茎叶也是无毒无害的吧?”雪楹担忧道。
“哎哟,姐!你想那么多干嘛?!那要你这么设想,咱们没法带它们回去了。”
“别着急,会想到办法的。”
“还等,花都要开了!耽误时辰可不好!”陆众摇着雪楹的胳膊说,一脸焦急。
“开了最好,我就能直接用断烟索,把它们打上来。”
“诶?!好主意!我姐就是英明啊!嘿嘿。”
“你才知道?!”雪楹调皮一笑,点了点陆众的鼻尖说。
时间流逝,日光渐强,慢慢变得耀目,泛出白光。
雪楹抬起头,微微眯起眼,不自觉用手挡了挡眼睛,还是被太阳狠狠晃了一下。她皱着眉头对陆众说:“小众,我看时间差不多了,等花开全了,你拉着我点,”雪楹抽出断烟索握在手里,大半个身子悬出了峭壁,陆众紧紧抓着她另一只手。
一簇簇悬蒲完完整整地浸泡在日光里,浑身散发出淡金色的光,白色的花蕾似乎仍在竭尽全力地吮吸着日之华彩,等待完全绽放的那一刻。
“姐!你怎么没动静?花还没开么?”陆众喊着。
“嗯,还没,你好好想想,林大夫是那么说的么?会不会出错?”
“不会的,我特意记下来了,路上看了好几遍,只不过在快到杭州时把那张纸给丢了。”
“你看你!会不会记错了?”
“没有吧。”
“你别‘没有吧’,能确定么?”
“哎哟,姐,那林大夫说得那么细,我都仔仔细细一条一条记下了,相信我吧,没问题!可以了吧?”
雪楹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地说:“好了,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小众,要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关系到你凌大哥的伤。”
“凌大哥,凌大哥,”陆众翻了个白眼,嘀咕着,又不服气地喊了一句,“知道啦!”
片刻,二人无话。
午时正刻已过,悬蒲的花仍然没有绽开。
雪楹稍显着急,趴了半天,上身有点僵了,她对陆众说:“小众,不对,按你传来的话,不应该这样,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记漏了什么,悬蒲花开还需要等什么?”
陆众也坐不住了,肠子都要悔青,怎么就把那张纸给弄丢了呢!
雪楹有点支撑不住,想换一只手拿断烟索,就在这时候一不小心被崖壁上突起的石尖刮到,细嫩的雪肤破裂,瞬间鲜血就顺着手指滑落,一滴,一滴……
血红,镀染悬蒲花蕾,血,不见了,花蕾中的那点朱红,颜色竟变深了。
雪楹见状,猛地把手一抽,惊呼:“这花吸血!”
陆众亦是一惊,猛地想到,他的确忘了一件事:此花必须在午时用鲜血浇灌才会绽开。
雪楹从陆众的眼神里读出了些端倪,收起惊慌,坦然将割破的手掌伸到悬崖边,让鲜血一滴滴,滴落在悬蒲花蕾上。那些花蕾似乎饥渴了好久,一滴血不剩都吸了进去,花瓣逐渐绽开了一些,露出血红的花芯,但似乎总也吸不够。
由于天气寒冷,从手掌里流出来的血没多久就凝滞了,可是石台上的花才开了两三朵而已,这么下去,等午时一过,所有功夫全都白费。
雪楹一咬牙,扯下发簪,用簪尖使劲往刚凝固的伤口上猛地一划,手掌疼得颤抖。
陆众扑过去,拉起雪楹的手,喊道:“姐!你疯了?!”
“我没事,你别管了,过去拉着我这只手,来。”
“可是……”
“别可是了,没时间再耽误了。”
“姐姐,要不换我来,”陆众要抢过雪楹的发簪却被雪楹挡开了。
“不行,反正已经伤了,何必多一个人伤。你好好拉着我别让我摔下去就行了。姐身体强壮着呢,留这点血算什么?!”
陆众看着雪楹瘦弱的身体,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反驳道:“真不知从哪里看出你强壮了!”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雪楹的倔脾气一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于是,只好乖乖听话。
终于,在鲜血的浇灌下,石台上最大的那个悬蒲花蕾有点动静了,最外边包裹的白色花瓣慢慢地,慢慢地打开,血红的花芯越显越大。
“啊!”
雪楹一声痛苦的呼喊在山里回旋,惊得寒鸦四处乱飞。
“姐姐!你怎么了?!姐姐!”陆众着急万分,但是又不敢松开手。
从雪楹发抖的身体看来,她正经受莫大的痛苦,但还在强忍着。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快把那手抽回来!快呀!”
雪楹已经没力气说话,更无力把手抽回来。
“姐姐,姐姐,你别吓我啊!”
陆众一时情急,失了所有主意,只会傻傻地拉着雪楹不放手,他试图将雪楹硬生生扯回来,可是总觉得那边有一股力量在拉扯雪楹,而那股力量是陆众所不能敌的。
尽管如此,陆众一刻也没有放弃。奇怪的是,午时一过,那股对拉的力量消失了,他猛地一使劲,将雪楹拽了回来。
此时雪楹已经虚弱得只能半睁着眼,血色尽散的唇微微一张一合,要说什么;陆众赶紧凑到她嘴边,仔细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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