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楹伸出小指,戳了戳凌羽煊,说:“别笑!你老是回避什么啊?为什么不能说啊,这样很吊人胃口啊!”
“再等等,到徐州我告诉你。”凌羽煊难得的意味深长。
雪楹看他没有要说的意思,只好作罢,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大家也都歇够,又坐回马车里,一路往徐州行进。
大伙吃饱喝足,马车晃晃悠悠,不知不觉困意袭来,几个人前前后后睡去。等到雪楹醒来的时候,微微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已经是傍晚了,再看了眼车夫,他也歪在一边,居然睡着了!
马自顾自地在走。雪楹也理解,这么一直赶路,的确很累,但是还是得有个驾车的吧,于是她撩起裙角坐到了车夫旁边,拿起了缰绳。
细嫩的指尖被粗糙的绳子勒出了血泡,不一会儿,指尖就破了,雪楹松开绳子,看了一眼,不过是一点擦伤,她并不放在心上,又牵起缰绳。
夕阳的余晖,倾洒在雪楹身上,她今日换上了一套鹅黄色的衣袍,外面披了层轻纱,在这橘色柔光的映衬下,更显得娇美动人。她一手托腮看着前方,一手持缰绳,马儿在她手里似乎格外听话,走得稳稳当当的。渐渐地,日头落了下去,一人一车一马在余光里成了一副剪影,勾勒出雪楹完美的侧颜。
天色愈晚,几乎摸不清前面的道路了,走了这么久,居然没经过一处城镇,连个村子都没有,雪楹心里觉得奇怪,想把车夫叫起来,自己进去车里把他们也都叫起来,商量下一步怎么走。
伸手推了推那车夫,他没醒,又加了点力道,再推了一把,那车夫居然直愣愣摔下去了,按理,这人肯定痛得大叫,可是除了落地那一声响,居然无声也无息,雪楹一惊,拉住缰绳,马车停下了。
她跳下车去,走近车夫,将他翻转过来,天呐!面色铁青,嘴唇泛紫,鼻孔里流出了黑血,雪楹没多想,希望他能有救,于是就伸手到他鼻洞旁探他的气息,手不小心碰着了他的血,她也没注意,只确定此人已经没了。
雪楹猛地将手缩回来,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住了,遂大叫一声。她的惊呼,惊动了车里的人,凌羽煊第一个冲了出来,跃到雪楹身边,下意识捏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这边一带,站到她前面,将她和那业已气绝的人隔开。
绣蓉萱儿她们也纷纷下车了,萱儿走近那个车夫,细细看了看他的脸,顿时大惊失色,慌忙跑到凌羽煊旁边,问:“你们可有碰过他的血渍?”
“没,没有啊。”凌羽煊答到。
“那就好!这人中了‘荏葵’,死者面相跟中了别的毒没什么差别,只是,流出来的黑血千万不能碰,尤其不能让那黑血沾到你的伤口,否则,一沾必中毒,此毒扩展得极快,必须在两个时辰内拿到解药,不然,必死无疑。”
萱儿的心稍稍放下,四周都安静了,突然,雪楹轻声问了一句:“是吗?”大家的目光都朝她聚拢。
只见雪楹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右手食指正慢慢变黑,指尖上的肉有了腐烂的迹象。
萱儿大骇:“天呐!雪楹姑娘!你,你碰了那血?”
凌羽煊说时迟那时快,连忙封了雪楹几处大穴,她瞬间瘫软到他怀里,额上冷汗涔涔,嘴唇也渐渐泛白。
萱儿忙从自己带的一个小瓷瓶里倒出两粒药丸,那药一出来,清香四溢,凌羽煊一眼就认出,那是漓泾阁的神药“沁心丸”,于是就放心了许多;只见萱儿她自己吃了一颗,运了运气,又赶紧给雪楹喂了一颗,说:“凌公子,麻烦你扶雪楹姑娘上车,你且在车外回避一下。”
“这!不行,我要看护她!”
绣蓉此时按捺不住,她也是知道这荏葵的毒性的,一刻也不得拖延,压抑着烦躁对凌羽煊说:“死小子!萱儿医术高超!你还信不过?把她交给你,你又能干什么?”
“我……我能……”凌羽煊不知如何作答,的确,在医术方面,他是个门外汉。
“得了!你别磨叽了,在车外守着,看护好了我们大家,也就等于是看护好了你的雪楹姑娘。”
“也行,不过,那个碧浪,交给我!”凌羽煊觉得,自己是男人,那碧浪虽说是个小毛孩,但好歹也是个男的!不能看,就都不能看,不分大小。
“真啰嗦!红珂!把你弟弟给他抱着!”
红珂紧紧抱着她弟弟,眼神警惕地看着凌羽煊,似乎不想答应,绣蓉不耐烦了,一把从红珂手里把碧浪抢了过来,扔给凌羽煊,凌羽煊迅速接住。红珂哭了,大喊到:“浪浪!浪浪给我!”
绣蓉一把把红珂往凌羽煊那边一推,吼道:“臭丫头!你他娘的别再给我添麻烦了!干脆跟这臭小子一起在外头呆着!萱儿,走,上车。”
萱儿诺,与绣蓉一道将雪楹扶上马车。
雪楹平躺着,倚在绣蓉腿上,上衣被萱儿褪去,莹白柔滑的肌肤袒露无疑,萱儿拿出一个小白瓷盒,从里面弄出些白色药膏,敷在雪楹胸口,她双手轻揉,以自己的体温将药膏化开,双手上移,移至雪楹脖颈;此时空出手来将雪楹的头猛地往上一抬,她即刻吐出一口黑血来。
萱儿又拿起雪楹受伤的指尖放进嘴里,替她将毒血吸出。一切都弄好之后,萱儿替雪楹整理好衣服,仍让她平躺着。
此时,她气息比之前平顺了很多,嘴唇也渐渐恢复了血色,手指的黑色停止了蔓延,右手食指指尖的烂肉被萱儿清理了一番,仔细包扎好了,只是她人还未苏醒。
将药盒放好以后,萱儿又对绣蓉说:“主子?您这么放心让红珂在外头呆着,不是说要盯着她么?”
“不妨事,那丫头片子不会武功,何况凌羽煊看着她呢!”绣蓉一脸轻松。
“也不知道凌公子武功造化怎么样?万一那帮人过来劫人,他能应付么?”萱儿似乎有点担心。
“你放一百个心!”绣蓉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方才见雪楹有难,凌羽煊飞身从马车上下去的时候,她就看出了些端倪。
“那您不怕这凌公子自个儿走了?”萱儿又问。
“他不会走的,”绣蓉说着,低头打量着倚在她腿上的雪楹,不仅赞叹,“啧啧,还真他娘的从里到外一个美人啊!叫那死小子如何舍得。”
“主子,这时候不应该关心这个吧?”萱儿见绣蓉盯着雪楹的胸口,提醒说。
“你他娘的仗着二两本事,开始教训我了是吧?!”绣蓉边说的,用手点了点萱儿的鼻子,有点开玩笑的意思。
萱儿笑笑,“不敢不敢!”
“还没说你呢!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解毒方法,还得脱人衣服。这丫头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主子啊,咱们都是女的怕什么啊。救人要紧才是!我这可是跟医仙林敬堂学的。”
“什么?!林敬堂,那老匹夫怎研究出来如此不正经的手段。这男人果然都一样,甭管老少美丑,一样好色!”
“主子,话不能这么说。林医仙可是正派作风,他再三叮嘱过我……”
“哎!你省省吧!别帮你那神医师父说好话了!依今日所见,氿溟谷那帮人看样子等不急了,居然秘密派人下了荏葵。现在他们谷主的女儿在咱们手上,咱们往江南去的这一路可得仔细防着点。”
“真是好险啊!主子,要不是您高明,咱们事先都吃了楚蔷门主的沁心丸,恐怕也难逃一死啊。不过,在歇息的时候我们没给凌公子和这位雪楹姑娘吃啊,他俩怎会没事?”
“这我也很好奇!所以,我早说了,这两个人一定要留着,那小子什么背景还未知,拉拢他对咱们兴许有帮助。不过这漂亮丫头,呵呵!咱们这次真捡到宝了!”
“主子高明啊!不过,氿溟谷那些人真做的出来,把毒下在溪水里,也不怕把他们谷主千金给毒死。”
“呵呵!程北渊那老贼是算准了咱们不会伤他女儿的,红珂在这里只不过充当个人质,尘公子当初吩咐过,这人质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敢动。”
“程北渊?这跟他什么相干?他不是彰德这一带首屈一指的大商贾么?这远近闻名的灵泉寺还主要靠他出资翻修的呢!”
“哎,萱儿啊!你平时是挺机灵的,怎地现在脑子转不过弯呢!你不是知道红珂是氿溟谷谷主的女儿吗?”
“是啊。他们谷主不是班不轨么?”
绣蓉笑了笑,摇头,说:“班不轨只是个幌子,背后坐着的其实是程北渊。”
“主子,您从何得知?”萱儿往绣蓉身边凑了凑。
“呵呵,自然是有我的办法。要不然你觉得尘公子会像现在这般这么看重我么?”绣蓉信心满满地笑了。
突然,倚在她腿上的人动了动,但是眼睛并未睁开,只是说话,“下毒的人,不是氿溟谷的。”
绣蓉眉头微蹙,低下头盯着雪楹,神情犹疑,她咬着牙说:“死丫头,你醒了?!他娘的快给我坐起来说话!老娘我腿都麻了!”
雪楹仍未睁眼,也没动作,只是冷冷地说,“还没恢复好,再让我靠会儿!”
“你他娘的给我起来!”绣蓉猛地把腿一抽,在雪楹后背打了一掌,撑她坐起;那一掌并没有用内力,可雪楹被她这一动作,“哇”地又逼出一大口血,颜色发黑的血。
“啊!雪楹姑娘!”萱儿赶忙去扶,谁知雪楹不用她扶,自己坐起来了,说:“多谢萱儿姑娘,我已无大碍了!”雪楹转过身,面朝绣蓉,又说,“还要谢谢绣蓉姐姐这一掌。”
“嗯?此话怎讲?!还有,你方才说的,下毒的不是氿溟谷派来的,你又从何知晓?”
“绣蓉姐姐莫心急,要不是您这一掌,我自己可是没力气把这最后一点卡在喉间的残毒给吐出来。至于我怎么知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刚刚在聊么?”
“我们聊是聊,不过我们没提下毒的不是氿溟谷的吧?”
“正因为你们没提,我才推定这毒不可能是氿溟谷的人所下。”
“说说看。”绣蓉等着雪楹解释,这时只听外头有娃娃的哭声,接着有个人叫嚷了,是凌羽煊,“冷死人啦!我要进来!这毛小子都冻哭了!你们这帮人,可是以后都要当娘的,不能这么狠吧!”
红珂也说话了,“是啊!求求绣蓉姑娘发发慈悲!我家浪浪嘴唇都冻乌了。”
绣蓉一脸烦躁模样,但见雪楹已无大碍,让那三个在外头呆着也不在理,于是就要叫他们进来,再做下一步打算。正要开嗓,雪楹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车外了。
眨眼间,一个黑影从车顶跳下,将雪楹整个拖了出去,还没等雪楹叫出声来,凌羽煊将怀中的小孩扔给红珂,飞身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