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风暴刚停,绣蓉转而对那掌柜说,“死老头子,傻站着干什么!带路!你们统统跟上!”说完一招手,大家又都乖乖聚拢到她身后。
胡掌柜吓得腿直哆嗦,扔捂着那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狂点头,忙不迭领着众人上了楼去。
刚给各位客人安置好了房间,胡掌柜一溜烟蹿下楼去,不敢多作停留,那身手,连凌羽煊都为之一震,心里想着:这老头不会是已经被吓死了,现在是回光返照吧!呵呵!正要说出来,雪楹拉着他,一把将他推进屋子,想着:这死小子真是要死在那张嘴上!
凌羽煊猛地跌了进去,越过桌案,直接扑倒在床榻上,揉了揉生疼的肚子,转身对雪楹说:“喂!女流氓!你也太心急了吧!”
“凌羽煊你给我闭嘴!再说此等话,别说绣蓉了,我先废了你!”雪楹经不住他再三打趣,真有点动气了。自打见到绣蓉脾性转变,雪楹也十分好奇,不自觉就用上了《云浅歌》心法,因此听力变得十分敏锐。房门外有动静,声音从楼下传来,是那胡掌柜在对另外一个人说话,听声音应该挺年轻的,估计是这客栈一个小伙计。
“我说毛六啊!这下可坏了!怪我走眼啊,这这……”
“掌柜的,您慢些说,不急不急,来,先喝口水。”
“哎!哎!”胡掌柜喘了几口气,“你说,这怎么看着模样挺端庄的一大家闺秀却生生是个母大虫啊!那一声接一声怒吼,吓得我这身老骨头都要散咯喂!”
雪楹听着只觉好笑,想着下面要说的也无甚重要,遂收了心神。
凌羽煊见雪楹一下子安静了,他也不好说什么,正要从床上扯了个褥子下来,铺在地上。
“你干什么?”雪楹看见他的动作,好像在整理床铺,心里想着,这小子难不成真想一个床上睡?!
“我铺床!”
雪楹大惊,赶紧说:“别动!把褥子扔给我。”
“干嘛啊你!别逼我啊!”凌羽煊只觉得雪楹故意折腾他,不给他被子。
“你给不给!?”
“不给!凭什么,上面还有被子呢,我已经让着你了,我总不能冻着!”
“你到底给不给!”一边说着,雪楹一脚踩在中间的桌案上,飞身朝凌羽煊踢过去,没想到,被他顺势抓住了脚踝,他轻轻一带,雪楹直直落在了方才他摊开在床上的被子上,雪楹还不气馁,也顺手抠住了凌羽煊腰间垂下的那块用夜明珠雕琢的“玉”,想要把他扯开,可惜手不稳,力道一偏,生生把凌羽煊给拉倒了,他——倒在了——雪楹——身上!!
彼此都能听见呼吸。
雪楹脸一红,膝盖猛地一抬,说了一句:“死人!给我起来!”
凌羽煊捂着要害,“嗷”地一声,坐到了地上,说:“死丫头!你个死丫头!用这么大劲儿干嘛啊!明明是自己故意投怀送抱的!哎哟,疼死我了!”
“你再不住口,”雪楹扯了扯腰间藏着的索链,“断烟索。它可是不长眼的!要真的废了你,不要怪我!”
“唉,我说陆雪楹,我可是好心要让你睡床,我特意只拿了床褥子要垫在地上睡的,你怎么就飞过来要踹我了呢?”凌羽煊好不委屈地说。
“啊?!你只是?”雪楹遂觉得对不住他。
“啊什么啊!我凌羽煊可是堂堂正人君子!”
“谁叫你平时说话那么不正经的!”
“见识,见识实在短浅!拜托陆小姐你看人不要那么武断,那么片面!总冤枉好人!”
“还怪你废话多,你早说不就好了!”雪楹心里是觉得过意不去,可嘴上还是不服输。
“好好好,不跟你争了,有失我君子风度!”凌羽煊站起来,指着雪楹,“你!起来起来,给我把褥子放地上铺好,就算你赔罪了!”
雪楹心领他一番好意,也觉得歉疚,于是就乖乖照做了。
灭了烛火,二人各自躺下,倦意袭来,沉沉睡去。
这时,隔壁的房门开了,又轻轻合上了。
萱儿走到绣蓉床边,说:“主子果然好眼力,隔壁那两个似乎真的来头不小,尤其是那丫头。”
绣蓉有些困倦,懒懒地答到,“怎么说?”
“之前没正经打闹了一阵,听那小子叫她陆雪楹。您想想,这块地方有哪家姓陆的,家里能出落一位这么貌美的千金?而且,我还听见她亲口说了这三个字……”萱儿话落,又用那种奇怪的字体在绣蓉手上写了那三个字。
绣蓉微笑,心下想着:“哼,‘断烟索’,你的主子也只能是她了。我果然没猜错,这三个月没白忙,虽然过了一点期限,但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了。”
萱儿吹灭了蜡烛,在绣蓉旁边坐下来,扶着绣蓉躺下,她自己也爬到里边,躺下了,给她主子掖了掖被子,说:“主子啊,这么多年了,你这脾气还是难以藏住啊!还偏生遇到今天这日子您发脾气,要没及时止住,您可是有暴毙的危险啊!楚门主的蛊可不是开玩笑的!”
“知道了,这不也挺过来了么?我还有用,尘公子不会让我就这么‘暴毙’的,警醒一下而已,他会让楚蔷给我控制母蛊。乏了,别说话了,睡吧!”
她二人没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月夜深沉,一间石室,只开一窗,满月恰好盈框,室内只点了一支蜡烛,烛光微颤,还不及月光明亮。
“怎么样?”一位公子一身紫袍,面向明月,背手而立。
“回禀阁主,绣蓉应该无大碍了!这母蛊肿消,周身血色已退,想必绣蓉身上的子蛊也老实了。”低头回话的女子一袭深蓝衣袍,头上无甚装饰,只在一侧用一根蓝色的缎带和着另外两缕乌发编了个辫子垂下;体态轻盈,花颜月貌,站在那里,身上被月华镀上了一层银光,好一副清高傲骨。
“好。辛苦蔷儿了。三个月后,到江南找我。”那公子说完话,还未等那蓝衣女子抬头,只听石室外机关移动,石门忽地落地,他尘烟一般消失了。
“尘公子!”她对着石门喊了一声。
喊了一声,那位尘公子早已绝尘而去,未作仍和停留,那位姑娘脸上的表情由欣喜又转为哀伤。这时,石室的门又打开了,走进来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在月光下,她身上的红色衣装泛出血色微光,手上握着金柄,柄下伸出去的是一条赤色长鞭。
“姐姐,别难过了。我们本就是替尘公子卖命的,不要想太多了。”
蓝衣姑娘一抬头,她们二人面对面,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材,只是红衣姑娘的的乌发上是用红色细带编的发辫。只听蓝衣姑娘说:“楚薇,我明白,其实我还是很高兴的,起码,公子的话是暗示我,三个月后我就能出去行动了。”
“姐姐,两年前那次失手,也不能全怪你。但尘公子自那以后再也没让你走出这间石室,他的确狠心,这次终于能让你出去,但姐姐,听我一句劝,你不要再奢望了。”楚薇怕她胞姐还对她们阁主心存别念,有点着急地说。
“薇儿,放心吧。再不会了。我认命!”楚蔷向前走了两步,拉过楚薇的手,“来,你过来看,这是我新练的蛊,三个月后就成形了。”
楚薇走向一个乌木桌案,上面只有一盏红烛,一只银碗。
她往碗里瞧去,发现碗中漆黑,以为是她姐姐在碗口蒙上了一层黑布,正要伸手去揭,楚蔷立即将她的手弹开了,并斥责说,“妹妹!不要命了!”
“你不是要我看蛊吗?我刚要去揭开那上面的黑布嘛!”楚薇握着发疼的手说。
“还是不长记性,我这里的东西未经我的允许不能随便用手碰!我可不保证我能及时找到解药。你看仔细了,那碗口并没有黑布,是那蛊毒将银碗内壁染黑了。我这次练的蛊种本就是黑色的。”
楚薇惊叹,真真好厉害的毒,能把银碗染成那个样子。仔细看去,本来应该光滑的碗壁却是凹凸不平的,再睁大眼看了看,原来真的是有细长的蛊虫附在碗壁。看了只觉得反胃,不由作呕吐状。
“你这样就受不了了,你姐我可是天天跟它们打交道。”楚蔷不知什么时候戴了副手套,把那银碗拿起,又说,“这蛊我叫它‘墨线’,这还只是幼蛊,毒性就很烈了,最后留着成蛊做什么用,得看我这接下来三个月喂它们什么。”说完,放下碗,又觉得有些遗漏,于是她接着说,“下次要仔细瞧这蛊,可以,带上这手套,冰蚕丝织就的,十分严密且牢固,它们爬不进来,也咬不破。至于解毒丹药,我要等它们成熟了再做提练。至于这边其他的,我看,我给你的沁心丸就足以保护你了。”
“没想到,姐姐成日里跟毒蛊打交道,居然还能有心研制出沁心丸这么个好东西,解百毒不说,还很好吃!”
“傻妹妹!是药三分毒,你可别把它当零嘴。”
“不会的,什么是药三分毒啊!是提炼沁心丸的药材太珍贵了吧!”
楚蔷白了楚薇一眼,又说:“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双生姐妹不说,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什么,我会舍不得不给你吗?”
“好啦,姐姐!在我面前这么容易动气,你还是继续做你的冰山好了!我就过来看看你,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路,不陪你啦!”
“什么?大晚上,你赶什么路?”
“哦,方才来之前接到尘公子新令,要我五日之内从这里赶到徐州。”
“什么!五日!快马加鞭,成天不吃不喝地赶路也到不了的!”
“所以啊!尘公子将他的‘飒露紫’借我骑啦。”
“公子居然将他的坐骑给你用,想必这次的任务很急,很重要!”
“的确,其实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要是能碰到绣蓉,兴许这事就没那么棘手了。”
“绣蓉,萱儿她们现下应该在彰德,脚程到徐州,没别的事拖延,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愿如此!姐姐,你怎么不问我,公子要我去做什么?”
“我只管好我这边的事情就够了,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你快启程吧!哦,对了,你的榴火鞭,需要喂毒么?”
“姐姐,你也太小看我这鞭子了,被这个抽过的,不死也得褪层皮!省着点你的毒吧,”说着,楚薇将那赤色长鞭往地上“啪啪”甩了两下,扬起一片尘土。
“也是!”楚蔷微微笑了笑。
“那姐姐保重,咱们三月后,江南见!”
“嗯!去吧!”楚蔷目送楚薇离去。
石门又放下了,她揉了揉眼睛,走到了那个银碗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碗里的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