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艳妇被埋葬

阴天，灰色的天空有几只小鸟掠过。
早晨的墓园没有阳光，灰灰的一片，似乎即将下雨。
一阵寒冷的狂风吹来，呼呼作响，摇动墓碑旁的几株含羞草。它们无拘无束地起舞，嫩绿的枝叶挂着含苞欲放的小白花。
有几片微小的，不起眼的白花随风脱落，像粉末似的洒向石砌的墓碑旁。
墓碑旁，静静地盘坐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阅读着手中的日记本，静静地窃听着墓园里的风吹草动。
风，转轻。
天，仍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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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12月24日
今天是洋人的平安夜。
我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从来都不过什么平安夜的。因为艳子好像跟我一样都没过过平安夜，所以我花了一个月的薪水带她到东京去看热闹。
艳子真的太可爱了，相信吗？大学就快毕业了，她竟然会在街上看到圣诞老人时，抱住我痛哭一场......她说感动......哎，最糟糕的是，看见她哭，我竟然被感染到，偷偷地掉了几滴泪......丢脸死了。
......
2010年1月20日
今天是艳子上大学的最后一天。
老土的说法是：光阴似箭，转眼之间......艳子竟然大学毕业了。
我没大学毕业过，所以今天陪艳子到学校去的时候，感到......哎，特别的不爽。
尤其是在艳子跟同学们介绍说我是她哥的时候，实在是气死我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谁要做她哥哥了？
是老公啦！（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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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月31日
今天是田中先生的生日。
艳子说要做些静态的庆祝，寿星最大的我当然不肯了.......嘻嘻，强硬把她拉出去玩才是正道！
我租了辆很酷的电单车，两个人就那样恩恩爱爱地绕着北海道走了一圈，结果最后却意外摔倒。
都是艳子惹的祸，她干嘛无端端抱紧我？害我方向感崩溃，连人带车栽进沙滩里.......不过算回来，我是赚到了。
我的手擦伤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艳子可以为我哭得这么厉害。
被心爱的人大哭一场的感觉，真是他妈的好......我不是变态了吧？！
......
2010年2月14日
今天是田中先生向叶小姐，正式求婚的大喜日。
2月14日，西方情人节，艳子比平安夜哭得更夸张。
我帮她戴上戒指的时候，她的手还在抖.......害我以为她嫌弃我的草戒指。
不过后来她的安慰，让我乐开了怀.......她说：朗，你做的戒指很美。
......
2010年2月27日
我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把婚期提早的。
谁叫她，竟然被我撞见，跟一个送牛奶的男孩眉来眼去？
虽然说，那个男孩看起来都不超过十岁。
......
2010年2月28日凌晨
不行，现在才凌晨零点，我竟然有失眠的征兆？
不只是失眠，我还发现我有婚前焦虑症.......十分钟里戒指摸了八次，礼服查了五次，镜子照了四次.......天哪，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静下心来？
连手心都冒汗了。
2010年2月28日早上
我准备得很好了，我确定。
可是为什么，屋外的天空会突然下起雨来呢？
在还没下雨之前，有两个女人被我请进了屋里。
一个是艳子的好友幽子，一个是我永远都不想记得名字的女人，生我的那个女人。
在我的心里，她是一个早死的女人。
死人的话不该听。
可是我却犯忌了，我听了那个女人亲口跟我说的话。
艳子，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2010年2月28日下午
我逃了。
就连早上的典礼我都找了逃避的借口，我没有办法污染纯洁的她......对不起，艳子。
别等我。
2010年2月28日晚上
我知道的。
我听说了。
我知道的。
艳子，在等我，一直一直都在等我.......她是个很懂得享受等待的人，十岁那年开始，就学会了享受等待。
她等了车祸身亡的妈妈八年，她等了始乱终弃的爸爸五年......那么，她会等我，多少年？
我不要她等，因为我就是知道，她等人的时候特别爱哭。
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哭的样子。
.......
2010年3月5日
艳子离开了我四天。
结婚那个晚上，屋子失火了，我跟幽子在她的面前跳海.......我说了很多很多足以谋杀掉她的话，我对不起她......艳子，你到底去了哪里？
不要就这么离开我好吗？
因为你这么离开，我就会找不到守护你的机会了.......
......
2010年3月10日
没有艳子的日子，我终于体验到艺术家的落魄。
我画不出，我拍不出，我雕不出.......我什么都做不到。
就连吃饭跟睡觉，我都做不到！
艳子！
你到底在哪里？
哥哥要向你认错，道歉......
......
2010年3月13日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艳子。
原来，她一个人来到的陌生的香港。
我一定会找机会跟她见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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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5月13日
今天是艳子二十四岁的生日。
我在打工的快餐店看见了她，打扮神秘的她上了一间店。
那是间专卖情/趣用品的黑店。
......
2011年10月28日
艳子进了城中名校。
她学会了性/感的打扮，而且差不多每一天都会在学校附近的小巷里画画。
然后，有一个男学生会尾随她，站在她的身后观察她。
差不多每一天，都是同样的事在发生。
......
2011年11月11日
那个男学生，是声名狼籍的城中二少爷。
艳子进了他的车。
豪华的黑色跑车，总是会在尽情地飞驰一场后，停在街道旁。
因为是全黑的镜面，所以我没有办法看见他们到底在车里面做什么。
我只能看到的是，车身的剧烈震动。
......
2012年1月3日
城中名校开课的第一天，也是艳子被校方开除的一天。
她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事件严重到惊动了警方。
她应该是需要安慰的.......我鼓足了勇气上前，却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我看见城中二少爷，穿着校服在校门口前亲吻她的额头。
......
2012年1月5日
艳妇事件，轰动了整个香港。
不管我怎么撕怎么丢怎么避，关于艳子的负面新闻，还是一天比一天严重。
到底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
2012年2月3日
艳子，我一直都找机会接近你，可是你为什么连一个被我接近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呢？
你跟他越来越近了，近到我妒忌......近到我害怕！
艳子，你明知道他是什么人.......离开他吧。
......
2012年2月5日
艳子.......
......
艳子......
艳子......
“艳子，朗最爱的女人，一直都是你。”手语中，沉静的幽子这么比划给她看。
“他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你.......这一切，都是命。”她从遗物箱里翻出了一本日记。
交到了叶艳的手上。
那是一本，他从来都不肯给她看的秘密。
写满了，他对她，深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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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哥......”墓园里，憔悴的叶艳放下日记本，伸出了纤瘦的手。
抚上他，墓碑上的照片。
这是张她私藏起来的照片，这两年以来唯一一张从不离身的，他的照片。
她学会拍的第一张照片。
“我应该叫你朗，还是叫你哥呢？”她看着照片上，略带羞涩的，对着镜头微笑的男人。
“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指尖，停在他的双唇上。
被专业指导过的拍摄，色差不大。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黝黑的肤色......是那么地清晰，那么地自然，映在照片上。
仿佛，是真人在对她微笑。
“我知道你又跟我玩了......像两年前的逃婚游戏那样，再次抛弃我......然后回来找我......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对不对？”
“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你知道我最害怕被抛弃呀.......两年前你都不舍得抛弃我了，两年后的现在，你也一样舍不得的，对不对？”
清脆的风儿，吹皱了阴天的云朵。
也吹散了女人的悲泣。
“朗，你说话呀！告诉我，你没有死，你会回来，你舍不得我.......”她抱住了墓碑，眼泪沿着墓碑蜿蜒而下。
含羞草，几乎是承受不住的，嫩绿的枝叶一并合上。
像是在回应她的可悲，也像是在怜悯她的命运。
天，更阴。
风，更凉。
传说中，备受诅咒的艳妇，没有一个会有好的下场。
“我不当艳妇了，我离开二少爷了.......朗，你回来，好不好......”
香港，一个既美又艳的少妇，消失了。
从少妇变成寡妇的她，被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