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熟悉的号码终于从宽大的手机荧幕敛去,叶艳疲倦地靠进舒适的躺椅里。
别墅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进口的高档货。不管是触目所及的家私,还是触手可及的绘画用具.......二少爷疼她的程度,可见一斑。
几乎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在她的眼前身旁了。
只是.....不走,她做不到。
她必须要走,而且是马上!
叶艳似乎在刹那间下定了决心,而决心这种事情一旦确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她把唯一的手机联系留在舒适的躺椅上,双脚落地就是迫不及待地狂奔。
她奔进落地玻璃门内,速度是前几天奔回别墅时的相同。
很快。
偏夕的阳光洒在阳台上,挟带花香的山风抚向画架上,稳稳夹住的支票。
五亿元,这一刻,已经丧失了身为目标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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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好幽静,因此设立在山顶的独立式别墅很适合她。
美轮美奂的时尚别墅,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竟有一种日落前的优美。
来回在临海酒店与山顶别墅间,这几个月她出卖了多少,得到的是相对的多少。
如今,她要全身以退了。
她谴退了所有的闲杂人等,别墅外在日落前,就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抱着与来时一样重的行李,她的心情,何尝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的重?
不再见了,这几个月的一切。
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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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的时候,日头已经降到山腰了。
她不知道这座山叫什么名字,但这座高耸的山脉却给了她,久违的日本富士山的错觉。
第一次出外踏青,是跟田中会朗那个艺术家一起去。
在青翠的草丛上,在设立好的画架前,黝黑的他是那样地覆上她的手,一笔一画地亲自抓住她的手,带着她把高耸的山脉摄进画内。
“哈!别以为画山跟画猫画狗一样,简单又容易!”他的黝黑,总会衬托出她不凡的白皙。
“难倒了吧?画山最考功夫的,就是专心了......艳子,你这样一直看着我不行。”他打趣地说,却惹了她一脸的羞红。
“我......”
“顶撞师傅,要罚!”在草原上,他嘻皮笑脸。
青春年华的她,则是一脸的羞涩。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她推开了他,从黝黑的臂弯里钻了出来,在辽阔的草原上跑了开来......
第一次赤足奔跑在草原上的经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欢乐。她在草原上看到了一只会飞的蜻蜓,满怀好奇地追着它跳追着它跑,也越追越远了,背风追......
“小心!”一块碍脚的大石就像大自然的陷阱,绊倒了追得尽兴的她。
“就这么喜欢看蜻蜓啊?”田中会朗把她拉入怀里,在第一次跌倒的时候,拼命把她保护得小心翼翼。
她稍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因为察觉到自己躺在他的怀里,脸上的颜色红得可以媲美熟透的番茄。
“真可惜,本来说要是你喜欢的话,我还打算把它送给你......”他恶劣地摊开了一只手心,在暖阳下慢慢又慢慢地把蜻蜓摊在她的眼前。
是红色的蜻蜓。
“不过既然你都摇头了,那么我就只好把它放走咯......呼,走吧,是艳子不要你的,快走吧......”他凑前吹了吹,被抓牢的蜻蜓就要张开双翅.......
“我要!”他总有她的方式,要她主动开口。
直到后来,她才终于知道,他那些所谓的方式原来,原来就叫做宠爱。
他宠爱她,在她成长的岁月里,用尽各种方式逗她说话逗她笑,用尽各种方式宠爱她。
她不知道的是,宠爱这种事情是会比毒瘾更恐怖的。女人一旦染上,就一定必死无疑。
她染上被被宠的习惯,习惯了他对她的宠爱,却忘了追究,宠爱她的他是不是真的负了她。
她想了很多天,也许当初她误会了什么......也许当初事实并没有看见的丑陋......也许,他......
她闭上了眼睛,不敢多想下去。
“小姐,到了。”
她掏出了钱包内的所有现金,递给了司机先生。
到了,著名的日本餐馆,天堂之口。
几天前,她在餐馆外第一次主动拉住他的手,跑得无影无踪......
几天过去了,时过境也迁。
只有日本餐馆的停车位上,仍旧停了一辆耀眼的黑色跑车。一号的车牌,同是张牙舞爪的姿势。
不过,以后的她,应该会跟这些奢侈彻底告别。
因为,她下定了逃走的决心。
她要跟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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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小巷尾,一步又一步地步行起来,竟然是这么漫长的路程。几天前,往这个路线跑的时候她还穿着高跟鞋,拉住一个男人......
叶艳走着走着,惊讶于这种未打烊的时分,店铺林立的小巷子竟然是幽静的。林立的店铺,各个都经历过相当的历史岁月,却在此时此刻各个都紧紧地关上了大门。
几天前的早晨,店铺紧闭得很自然,只是现在是黄昏......不是吗?
她停在一间没有挂任何招牌的旧店前,仰头审视了一会儿,贝齿咬住了丰唇.......
他,打烊了吗?
她不知道他住哪里,她想他应该会在这里的......
“哎呀,小姐,你干嘛站在这里啊?”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抱着沉睡的孩子,从小巷口直奔向她。
“.......”她不明所以。
“这间店在四天前发生命案啦,店主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黑社会,结果在这里被砍死.......哎呀,小姐,你快走吧,这几天大伙儿都不敢开店做生意呢!”
“碰”一声,老妇人说完也脚底抹油,抱住孩子溜进其中一间店里。
这间店在四天前发生命案......
店主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黑社会......
结果在这里被砍死........
砍死........砍........死!
砍死!
沉重的脚步有千斤,叶艳愣在店门前,剥落的黄漆随着扬起的微风,刮到她的脸上。
冰凉,冰冷的。
刮痛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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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笼罩的时刻,有一套轻巧的脚步声,在身后细细嗦嗦。
不间断扬起的微风,让她无数度听见自己的头发,被卷起的声音。
一定是他了.......不枉她站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一定是他,回来了。
他没有死,他不会死,那个老妇人不是在说谎就一定是疯了,才会胡言乱语的.......
朗,怎么会死呢?
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她的允许呀,而且他以前最大的心愿除了开艺术馆之外,就是在他自己的身上弄个疤,好让她可以日日夜夜亲吻他的身.......
很轻很细的脚步声,却没有任何的言语。
“别过来!”僵立的叶艳,听到脚步声靠近她的时候,尖叫着阻止。
她张大着眼睛,嘴角是反常的上扬.......是在欢喜着,他终于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她不介意了,她真的不介意了。不论是两年前结婚的那个晚上,还是现在的这个晚上,她都不介意了。
只要他回来就好,真的,只要他回来就好.......她什么都可以原谅他的.......只要他回来,平安地回来找她.......
“我讨厌被抛弃的感觉你是知道的!爸爸抛弃了我,妈妈抛弃了我,连你也要再次抛弃我吗?”她强忍盈眶的泪意,眼睛比铜铃大。
“你再抛弃我看看,你试试抛弃我看看,田中会朗!你试试看.......”她转过了头,泪泉终于决堤。
迷朦的泪珠成串成串,扑扑扑扑扑.......掉满在行李。
“......”一张纸巾,擦上了她的颊。
带着熟悉的温柔,轻缓轻缓地----
是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