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绪不宁了。
一整夜,叶艳只身躺在宽大的床上,辗转反侧。
那个男人走了,留下满腹的不安予她。
另外一个男人也没回来,留下满腔的希望予她。
叶艳从没设想过,原来不安与希望参杂在一块儿的时候,是这么地让人难受。
难受延续了一整夜,直到破晓天亮的时候,她才张大一夜未合的双眼。梳洗一番后,她才坐进豪华的房车离开别墅。
“早餐,不见不散。”IPHONE荧幕里的简讯,只有干净利落的几个华文字。
就像二少爷给外人的印象,干净又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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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家私人餐馆,是另外一家仿日本餐馆。维妙维肖的设计,高雅幽静的氛围,毕恭毕敬的服务生.......这无疑是新一天的开始,最佳的享受。
日本餐馆里,一如既往,只有一个靠窗的雅座,坐了一对貌合神离的男女。
男的一身帅气黑装,女的一袭性/感低胸红裙,两人对坐在一起的时候,是赏心悦目的合衬。
当口操流利华语的日本师傅微笑着退开时,楚光希带着一脸的神采飞扬,望着坐在正对面的叶艳。
触手可及的距离,让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右手,覆上她的小手。
醒目的刺青,是一条龙的图腾,仿佛在张牙舞爪,包覆住一夜未眠的她......
“我明天会去日本,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像蛇的龙,给了她杯弓蛇影的慌惧。
她僵硬着另外一只手,举手拿酒间,差点推翻了一碟酱油。
“楚老夫人非要我陪她去参加几个会议,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了.......你要什么礼物?”他没有在意她的慌乱,也许根本就没有注意。
他问得很认真,甚至认真得全天下,是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比得上他口中的礼物,来得重要。
他准备要送她礼物,为了弥补一个星期的离别。
“叶老师,应该要我帮你从家乡带些什么吧?”他知道离乡背井的她,对日本仍旧存有一份不可磨灭的执着。
她喜欢日本的一切,因此他会想尽办法把日本的一切,弄到她看得见的面前。
为了讨好她,他可以不惜一切辛劳跟代价。
一个人影闪过,心不在焉的她迅速抬高一双涣散的美眸。
“不.......”她终于还是不小心推倒了桌上的酱油,小杯的日本清酒也泼得到处都是。
“叶老师?”他尊敬地再唤了一声,深邃的目光反射着她的慌乱。
“不......不需要!”她神经兮兮的表情,却反而逗笑了他。
“我在问你要什么来自日本的礼物呢,叶老师。”他宠腻地触摸她的手背,发现光洁的她是一片的冰冷。
这个女人,总是喜欢拒绝他的好意......
“我都说了不需要!”她冲动地抽回手,一个站立,高高在上地看着他。
刻意隔开的雅座,回荡着她尖锐的声音。
歇斯底里的。
他终于忍不住正视她的慌惧。
他诧异地看着一向温柔得体的她,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她,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二少爷,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失陪了。”她垂下头,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
只见匆匆的她行了一个日本礼,像逃似的转身离开。
从来就不会的擅自转身离开。
楚光希看着在大门边消失的人影,眯着深邃的目光,试图擒拿她的人她的影。
奈何,逃走的人影,像不曾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似的,留不下半点痕迹。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被他定义成危机感。
而这个女人,在逃.......成功给他形成了阔别多年的危机意识。
“二少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话筒,是一个专业的专属侦探。
“帮我调查一个人......任何有关她的事情,我都要知道。”他下达命令,语气不再是玩世不恭的恶劣少爷。
他很冷静,他冷静得没有保镖以为的会大发雷霆,继而怒吼掀桌。
他冷静得匪夷所思,薄唇上是淡淡的上扬弧度。
桌上,残留着泼散的褐色酱油,以及到处都是的透明酒液。
服务生在日本师傅的带领下捧出美味的日本料理,却没有一个人敢驱前,靠近雅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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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踪我做什么?!”日本餐馆外的一条小巷尾,一身性/感红裙的叶艳涨红着脸,愤恨地甩开抓住男人的手。
柔软的黑色长发,随着清晨的微风飘扬,有几丝的发尾还落在他握紧的拳头上。
“艳子,你为什么还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他狠狠地怒斥她,脸色也不比她的好看多少。
“我为什么不能跟二少爷在一起?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们两师生的关系,早已经亲密到如胶似漆......”
“艳子!”男人冲动地抓她,扬起手想要给她一个教训。
“打呀!如果你认为你有资格打我的话,你就打呀!”她像极了叛逆的孩子,仰头顶撞怒气冲冲的长辈。
他凝视着她,心痛得颤抖,只能闭上眼睛默默承受。
艳子......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呢?
“怎么?不舍得打我吗?那也是,你们男人呀,看了我这张脸都会忍不住地扑上来,怎么会舍得打呢?”她讥笑身为男人的他。
见他心痛的模样,她的心也跟着蹋了一角,然后她快速别开头---
“你斗不过二少爷的,所以休想再破坏我们了!”她在他的巴掌下转回身,朝小巷子的出口抬步。
怎知,“艳子,你先别走!”他抓住她的手腕,强力阻止她的离去。
“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他目的性地拉她到小巷尾的转角处。
视线内,是一间半敞开的破旧店铺。
“跟我来。”他说得温柔,手劲却是不容推辞的力量。
“田中会朗,你......”
“艳子,两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的名字了。”他在晨阳下凑近她,嘴角挂着无赖的笑容。
她连忙转开脸,不想跟那个强硬的无赖对着碰。
“这里的环境怎么样?”他在陈旧,却充满艺术气息的店内牵着她的手。
故事回到很多年前,那时候两小无猜的他们,就是这样手牵着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那个时候他在北海道的旧店内,牵着她问着同样的问题。
“这里的环境怎么样?”他问。
“开艺术馆不错呀,我喜欢这个环境。”她开朗地给他鼓励。
一个人是需要鼓励的,以达到成功的愿望。她希望他成功,所以当时真心地鼓励心爱的他.......
只是,事隔两年,心境早已今非昔比。
“这个环境不适合你。”也不适合她。
所以她就快要走了,拿到二少爷的钱后,她就会乘搭飞机远走高飞。她会抛开过往的烟云,只身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度过漫长的下半辈子.......
当二少爷的女人,对她而言,是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工作。
这份工作不会长久,也许会一命呜呼,也许会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她赌了,用尽全力跟恐怖闻名的二少爷赌上一把。
她快要接近胜利了,也快要离开这个不适合她的地方了。
“可是我决定了,要在这里画画,捏陶瓷,做模型,拍照......艳子.......”
他拉出一格抽屉,掏出了一个褐色信封。
“这些都是我这两年来,亲手为你赚的钱,你先帮我保管好不好?”他把褐色信封递给她。
叶艳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很敏感地扬起双眼。
两年?!
他竟然,偷偷地在这里,过了两年?也跟了她,两年?
那么幽子,那么孩子......那么那些丑陋的过去......
她抬头盯着他的脸,她又低头盯着他的手背......脸上是真诚无比的深情,手背上却是奇臭无比的疤痕......是那条疤痕......
到底是疤痕丑陋,还是过去丑陋?抑或是,两者都不丑陋?
她看着看着,竟然慢慢地退后再退后,双手捂住脑袋退后......
“你一定是疯了!”她急忙逃走,在晨光普照下逃离他,逃离那间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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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小巷子的转弯处有一间陈旧的店铺。
一张又一张像记忆深海里的画,被晨风吹掀了掩着它们的白布.......
画里,是一个又一个红着衣长着发的女人,精致的五官被勾勒得异常完美。
她很美。
或静态或动态,或笑或哭......一只爬着丑陋疤痕的手,覆上了其中一个柔美的笑容......
好美,他的艳子。
“你就是田中会朗?”很快的动作,一群黑色皮衣的兄弟冲进店内。
他转头,淡淡地点头,然后却深深地笑了。
他是好看的,正确一点来说是日本性格的俊朗。而这么俊朗的男人,其实跟画里的女人很配,完全可以形成一对......
只可惜.......
“竟敢动二少爷的女人,你这厮是活腻了!”开场的第一拳,毫不客气地殴到他的肩上。
然后第二拳,然后第三拳......合群的兄弟一涌而上,一起拳打脚踢起来。
他抱住其中一副在海边的画,画里的艳子长发飘逸,朝向他笑得最甜最美......
“艳子......”他在被集体群殴的时候,找不到反抗的力气。
毕竟,他已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拥抱她的画上面了。
“......我好像不能再守护你了.......怎么办?......如果有来生,如果有得选择.......我不要做你的哥哥.......你也不要做我的妹妹.......不然的话,就请我们俩......别再......见。”他呕出了一口血,血液散在她的笑容上。
绝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