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枝叶残枯人亦谢

第13章　十三　枝叶残枯人亦谢

第二日一早，木子叶拉着我陪他去御花园赏花，我心下觉着入冬的季节哪还有花可赏，纵是再红的花也该谢了，却又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如我所料，抬眼望去，御花园只剩了些残枝枯叶，连喜在冬日里争艳的梅花也毫无斗志。

“你别看这花好似都谢了，其实它们都没谢。”木子叶难得高深莫测地提出这么个观点，我竖耳倾听着下半句，却只见他嘿嘿笑了两声道，“要是不信，你明年春日里再来看！”

我翻了翻白眼，为他的江郎才尽感到惋惜。沿着小石子铺成的弯路走着，每日里都有宫女负责清扫落叶，是以路很干净，没法听到想象中的悉悉索索的碎叶声。走着走着，竟又走到风荷苑。

木子叶瞧着这门匾别了别嘴，“这字真丑。”

瞧着我呆呆地注视着，他又抛出了另一个观点，“字是丑了些，这一眼看去倒也是精致，造这院落之人倒是用了心。。。。。。”

笛声悠悠然随风而来，悠扬顿挫，甚是好听。木子叶道：“竟然还有人来这鬼地方陶冶情操？”

我也有些疑惑，便与木子叶往里走去，笛声越来越近，我们走到假山后面，笛声戛然而止，吓得我俩立马躲进了假山的洞里，还真有种做贼的感觉，接下来一男一女的对话让我庆幸我们没有被主人发现的同时，让我感到，若是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必然选择不听这段对话。

“小妹，你真的想好了吗？”

“没什么可想的。既然杀不了他，我便嫁给他。”清冷的声色穿过这清冷的山石，好似诉说着，有那么一件宝物，若是得不到，那便毁了它，既然毁不了，那就一定要千方百计地得到它。然而事到如今我却不知道，当日在这风荷苑她是要杀了我这个小三还是要毁了那件宝物。

“再几日，三哥就要回紫南了，留你们母子二人在这里。。。。。。”

“怎么会是只有母子二人呢，李洌是嫣然的夫婿，三哥不必担心。”说话的女子手执一只玉笛，换下了昨日的喜袍，一身紫色轻纱显出骨感美的同时将她称得高贵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我拢了拢肩上的貂毛领子，心下叹道：原来仙子不仅不食人间烟火，更是不怕人间冷暖的。

“小妹，大哥知道你心里委屈，这一年多来，甚至是你生下小忘，他也没有来看你一眼。而如今，你又要屈居人下，做个不痛不痒的然贵妃，你本该更尊贵的。”李默然显然是不满我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凌驾于金贵的公主之上。

“什么身份我不在乎，只要在他身边就好了。”仙子神色黯然，视线飘向荷塘尽头，说出的话无端惹人心疼，“至少，小忘也算有了爹了。。。。。。”

“诶，这是一步险棋，你千万不能松懈怠慢，让敌人钻了空子。”我哑然，这敌人说的是我吗？

“嫣然明白，嫣然如今最大的念想就是那只湘妃笛。。。。。。”

我不记得后面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我木讷地随着木子叶回了坤宁宫。嫣然志在必得的湘妃笛正躺在案几上，下面垫着尚未完成的画稿。

我将笛子抱在怀里瘫坐在地上，我想，这笛子当初是石洌风心甘情愿送给我的，没有理由要我让给嫣然公主。

——春天的江南细雨蒙蒙，迎春花和映山红争奇斗艳，就连卧在地上的喇叭花也翘着嘴巴来凑热闹。这像是一幅画，画里走出来一对油纸伞下的年轻人，油纸伞抵挡不了又细又密的春雨，男子一边撑着伞一边伸手为女子擦去发梢上的一层水汽，女子全神贯注地研究着手中的信件，忽然恍然大悟似的抬起头，好巧不巧地撞在了男子手上的竹笛上，顿然失声大叫：“啊！！！痛！！臭石头，你也忒阴险了，想趁我不备打死我，好给你落个清静，是与不是？”

男子只把伞撑了撑高，待她叫完抚了抚她被撞到的额头，“还好，没有破相。”

女子气鼓鼓地停住了脚步，“你巴不得我破相了，嫁不出去是吧！”

“你嫁不出去便由我接手了吧。”男子似是沉思着道，“既是这湘妃笛撞得你，那这笛子便由你处置了。”

女子接过竹笛，微红着脸，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这算是聘礼吗？”

良久，男子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不算。”

女子面色沉了沉，又听见，“这是我娘的物件，她让我传给她儿媳妇，再传给孙儿媳妇的。聘礼的话，我会送去你家，绝不会这么寒碜。”

男子说完把伞收了，“雨停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女子这厢却哪还能走，更毋提快了，她猛地抱住男子腰身，把火烧般的脸埋进了男子怀里。

—— 我一直以为李洌是对我有所念想的，才会找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像我求亲。现下看来，却原来是我在自作多情，李洌果真是怕我嫁不出去才勉为其难将我接手的。这笛子的主人原本就不该是我，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笛子，如今它真正的主人打算把它要回去，我该完璧归赵吗？

我对木子叶道：“子叶，你轻功好，把我带出宫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木子叶一向好动，此刻却很静，静了许久，他说，“出去了便不再回来了，没有后悔的余地，你想清楚了？”

我摸了摸笛子，我想，李洌已经不属于我了，我要是再不走，怕这笛子也要叫人抢了去，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把这笛子给嫣然的。

“我很清楚，我要出宫。”

木子叶看了我一眼，道出一个字，“好。”

这天晚上，在天辰的野史上留下了极不光彩的一笔：“天辰皇后红杏出墙，与一江湖郎中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