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七无声地流下眼泪,呵,如果有机会,她也想知道这个答案呢,也想亲自去问问自己的亲妹妹,那时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心狠手辣的,她这个当姐姐的,自问对这个妹妹还算照顾有加,要说深恨大仇什么的,谈不上,嫉妒眼红的,她自认为自己也实在没有什么很特别出彩的地方,唯一的地方……她比这个妹妹要强的地方,唯一的就只有这一颗健全完整的心脏。
可为了弄到自己的心脏方便手术,她就可以这般阴冷无情地要置她的姐姐于死地吗?
亲情何在,良心何在?
姐妹之间的情谊又何在?
“薇儿的事,是薇儿错了!这个不孝女,居然能做了杀姐夺心脏这般无情无义的事来,被抓起来,那也是他们东窗事发之后应得的报应,至于后面会怎么审判,也是他们该承受的,可是,老婆,你不能为了孩子们的事,就这么一气之下闭眼撒手什么都不管了呀,你还有我呢?还有我这个老头子,愿意一辈子陪在你的身边呢?哪怕你这样成天病恹恹的,可是好歹我看着你还在,看着咱们的家里,还有你在,我再累再辛苦,我也觉得是值得的,有点儿期盼的。”
“老婆子,咱们结婚多年,我亏欠你很多,孩子们不懂事,那也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没有从小教育好她们,我也有错。我也该好好醒悟,所以,你一定要坚持,要挺过来,要以往任何一次那样勇敢地挺过来,我一直在你身边的,一直等着你睁开眼睛,等着你看见我的存在。”
这个平时在莫小七看来,有点不苟言笑,甚至木讷的老男人,第一次当着一个小辈的面,在救护车上对着自己的老伴儿殷殷呼唤,企图用自己的真情,用自己的感动留住这个病魔缠身快奄奄一息的病弱老伴儿。
这样的真情流露,再普通不过,可是却又那么得难得可贵。
在多少夫妻,是可以偕手走完一生的,那是她最羡慕的事。
莫小七哽咽着想去安慰年老憔悴的父亲,可是,此时,多说什么,都显得那么的多余,那么的苍白无力。
当前,最大也最迫切的愿望,就是希望母亲能挺过这一次的危难,能战胜病魔扛过来。
到了医院,在医生和护士们要抬母亲下车,而莫父已经率先下了车,莫小七轻轻地俯在母亲的耳边,慢慢地认真地对母亲一阵耳语。
冷君濯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艾母才刚被送进去大约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具体是多久,莫小七也不记得了,随冷君濯一起来的,还有几位资深的心脏科的专家教授,上回他在电话里提前联系的,就是这几位,为了就是提防有这么一天突发状况的发生。
本只是为了有需要提前准备着,没想到,还是用上了。
冷君濯和院方已经打过招呼,几位专家也很快地进入了急救室,由这里的医生护士配合急救。
他走近莫小七的身旁,这才发现这个傻女人居然整个人靠坐在医院的长凳上,全身在发着抖,不可抑制的轻颤着。
本来匆匆赶过来,他心里多少是有点儿怨气的。因为他得到的消息,不是从她这么第一时间知道她的家里出了事,在这之前,他就亲口对她承诺过,要她有事的话,一定要找他!
可是看她的样子,像是一点儿都不记得这点了,真是气死他了!
男人是用来干什么的,不就是关键时刻给你依靠的吗?
不能给他的女人依靠,还要他这个男人做什么?
但子,一肚子的火,却在见到她憔悴心伤的模样时,生生咽在了喉咙里,那火再也发不出来,她的轻颤,紧紧揪着他的心。
“别担心,我已经请来了最好的心脏科专家来会诊,相信,伯母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度过这次的危难!”他轻轻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低着声安慰。
他的出现,终于也引起了呆立另一边长椅上的艾父的侧目。
冷君濯礼貌客气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两个男人眼里都写满了担忧。
“你已经来了?”莫小七虽迷糊,但是她还是记得自己在这期间并没有打电话通知过冷君濯才对,那他怎么会那么巧地及时赶到这里来呢?
因为哭过,所以她一开口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哑然。
“从昨天接到了警局那边的电话开始,我就已经叫人密切注意你们那幢楼的动静,所以,还好,我及时赶过来了,小七,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我呢?。”她显然对自己还不够依赖和信任,而冷君濯生气的正是这一点。
“我……一时慌乱,我什么都做不了,不记得要给你打电话的事”那个时候,知道母亲病发,她七魂丢了六魄,吓得不轻,哪里还能有那般冷静想起要找冷君濯。
直到现在,她脑子还是跟浆糊一样。
“好了,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定定盯着她,不再忍心责备她半句,心疼得恨不得把她背上所有的包袱全部卸下来,自己替她担着,如果可以的话。
这一回,急救的时间更长。
急救室外的气氛,沉寂而凝重,就连冷君濯面上也有了丝冷凝的色彩。这么久的抢救时间,来的又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由此可见,这次送进去的病人情况真是十分凶险棘手。
……
三个小时过后,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一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疲惫地走出来,“谁是病患的家属?”
“我是”
“我是”
艾父和莫小七同时冲到了医生的面前,这个年纪已经过了半百的老男人终于疑惑地朝莫小七这边扫了一眼。
可莫小七哪里顾得其他的,上前紧紧拉着医生的衣袖迫切地追问,“医生,里面的病人情况怎么样?已经脱离了危险吗?”
这番问话,很快拉回了艾父的心思,“医生,我妻子情况如何?”
医生自动将守在外面的人都当成了病人的家属,如实相告道:“病人还需要住加护病房继续观察,目前我们已经为她供上了吸氧设备,如果情况不持续恶化下去的话,应该能脱离危险,在此期间,你们不能再让病人受任何刺-激,她这次非常凶险,若非救护车送来的及时,恐怕就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但是,侥幸并不能让你们对她放松警惕,病人的心脏真是再承受不了任何的冲击!”
“是,是我们这些家属不好,没有能好好照顾她。”艾父万分懊悔。
“谢谢医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看病人?”莫小七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下。
听医生这话的口气,母亲的情况应该是有所好转。
“一会儿转进加护病房,一次可以进去一个,但是探视的时候,不要太长,不能影响病人的休息和静养。”
冷君濯也跟着莫名的放松下来,再次轻轻拍着莫小七的肩膀,安抚她,“你看这不没多大事了吗?总会挺过去的。”
莫小七机械地跟着点点头,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后来,母亲被送进加护病房以后,稍为清醒第一个提出要见的人,居然是莫小七。
而对此,莫小七却没有半分惊讶。
病床前,莫小七主动伸手拉起母亲瘦弱且因劳作粗糙的大手,轻轻摩娑,语带哽咽地对着病床上的人连声感谢,“谢天谢地,还好没事!”
此时,艾母缓缓睁开了眼睛,睁得很大,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想要努力看清和辩认此时跪在自己床前的那个年轻女孩子的相貌。
“是我。”莫小七知道母亲的意思,所以刻意又低了头,以便母亲可以看得更清,可以不必这么费力。
“你是小七……为什么你会说……”艾母因为插着呼吸氧罩的原因,所以发出的声音,莫小七根本没有办法听见,而莫小七也只能望着母亲的唇瓣一张一合,艰难地上下蠕动。
不过,她想她懂母亲接下来要问的话。
哪怕,听不见母亲的任何声音,她想,她也懂的。
“妈……”艰难地开口唤了一声‘妈’,这声迟到,这声憋了心里很久,在很早以前就想唤,而不敢唤的称谓。
“是我,你看见的人是我,没错!妈,我和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绝对不敢骗您半个字,更不敢拿这种事来开玩笑。我想,你是我妈,你是生我养我的妈妈,所以你一定辩认得出来的,对不对?”她眼底含了泪花,怔怔地望着病床上的母亲。
而母亲则保持审视盯着她,从头到脚,从左到右,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
良久,母亲的眼角,缓缓流出了晶莹的液体。
“妈,您已经认出来了,是吗?您认出来我是您的女儿婉儿了吗?”她再忍不住,眼泪奔涌而出,“妈,对不起,我瞒了您很久,本来一回来就想和您说的,可是,又怕这样的事说出来会吓着了您,毕竟重生这样的事,太过离奇,是不是?起先的时候,我自己也是吓了好大一跳呢,并且用了很久的时间,才能勉强适应我现在的这个新身份,所以,妈,您能原谅我的隐瞒和欺骗吗?我虽然不能和您相认,可是,细细想来,这段日子咱们还是在一起的,对不对?我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然后跑到艾家来,缠着妈妈您,我还闹腾着说要做您的干女儿,您还记得吗?当时,我只是单纯地想,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做回您的亲生女儿,那么,哪怕只能做您的干女儿,也好啊!这样一来,总有一个能亲近您的正当借口。”
“妈,您要尽快努力好起来,好不好?就算是为了女儿?嗯?”她抹了把眼泪,逼着自己要坚强,不要再在母亲面前哭。
母亲大概需要花时间来好好消化这个事实,一时,一旁的心电监测仪上面,立马出现了异常。
莫小七大惊失色,“妈,您不要激动,您一定要保持心情平静!”
病床上的母亲合了合眼皮,心电监测仪上的数据这才缓缓重新正常起来。
虚惊一场,莫小七却吓得整个后背早已经湿透。
母亲的手微微用了力回握她的手,被她灵敏的感知,惊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