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儿的婚礼,我来到四贝勒府门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虽和皇太极渊源颇深,只是却不曾常常来到这里,只是在刚刚来到赫图阿拉城之时,对各处的建筑感兴趣,拉着丫头偷偷溜出来的时候细细打量过这里。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日后,会让他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我经历了爱情,亦失去了爱情,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只是,我不能再哭,我是曾经想要和皇太极并肩的女人,我凭什么软弱。
这场婚礼真可谓是盛况空前,整个府邸均以大红的颜色布置,所有的人都知道,大红是只有正福晋才能用的颜色,可见,努尔哈赤对大玉儿有多么重视。
哲哲站在门前,带着丫头笑迎宾客,只是,我却看得出来,她那笑,并非发自心底。
我还以为,古代的女人真的能够大度到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亲热,自己却毫不在乎,如今看来,她们做不到。
至少,哲哲做不到,即使大玉儿是她自小疼爱的侄女儿,也不能威胁她的地位。
“小玉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转过身,看见他漆黑的眸子正盯着我看。
随即却有些暗淡,对我道:“你还在为了八哥伤心,是吗?”
“不知道,也许吧。只是如今,在我深爱他的时候,你都没有放弃,如今,你也不会放弃的,是吗?”
我没有骗他,正如我前一天对他说的那样,即使丑陋,也要真实。
他忽而拉住了我的手,带着些兴奋:“你是说,你希望我不要放弃,是吗?”
“我想努力忘记。”
他笑了,那是我很久之前在他脸上看到的笑容,来自内心的,好像能够融化冰雪的,让我温暖,让我软弱。
远处红色的轿子,到了四贝勒府的门前,皇太极迎了出来,今日的他,穿着大红的袍子,还是曾经和我在一起的温柔的样子,只是,眼神却不同了。
现在的他,眼里装了太多的阴谋,太多的野心,已经容不下我,容不下我们的爱情。
仪式开始。
他走到轿子前面,黑色的靴子踢在轿子边上,喜娘拉开轿帘,大玉儿扶着她走了出来,喜娘将皇太极拉着一头的红色绸缎递给她,下一步便是跨火盆。
她忽然停顿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众人都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有我,隐约觉得她的头朝向我,微微昂了一下。
她在向我显示她的骄傲吗?
我是输了,输了爱情,赢了骄傲。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生活本来,就不一定只有爱情。
他们的仪式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我闭了闭眼睛,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热闹,走了出去。
四贝勒府邸还是有一定的规模的,院子的后进是一个安静的花园,此时大家都在前面看着,这里自然是没有什么人的。
我索性在池边坐了下来,脱了鞋袜,将脚放在了水里。
小鱼在水中安静地游着,时而嬉戏,时而呆滞,倒也乐得自在。
“小玉儿姐姐?”
我猛然回头,差点儿落在了水里,还好他抓住了我胳膊。
很高的一个少年,穿着一身蒙古的衣装,长相却是白白净净的,带着些孱弱的样子,却丝毫不少阳刚之气,眉清目秀,看着有些熟悉,却并不知道是谁,我又是在哪里见过他。
他太高了,我只能仰着头看他:“你是谁?”
“两年不见,小玉儿姐姐记性怎的这样差,竟连阿古拉都不认得了。”
阿古拉,当年那个爱与人比试的小孩子,如今已长得这样大了?
想起自己还光着脚,我将脚拿了出来,穿好鞋子,转过身看他,竟然转过了头不看我,脸色微微潮红。
还真是个保守的好孩子。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才转了过来,天,我真是难过,他竟然高出我一头。
我们坐在石桌上聊天,他说他是和寨桑贝勒来的,一同来的还有吴克善以及海兰珠,他们昨日到的这里。
可惜额祈葛没有来,我很想念他。
“我额祈葛可好?”
他点头:“好,只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心里有些胆怯,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情直说便好。”
“只是台吉将要纳一位继福晋了。”
我的大脑轰的一下,好像是无数只蜜蜂在扰着我的思绪一般,难以清醒。
直到有人晃动我的身体,我能感觉到,只是眼里却只是黑暗,好像,失明那次的痛苦又来了。我忽然觉得恐惧,好像是大海上的浮萍,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被人抱起,我挣扎,他按住我,对我道:“你需要休息。有我在,别怕。”
有我在,别怕。只这一句话,便足够让我安心。
不知道在哪个房间,总是被放在了床上,他一直抓着我的手:“休息一下就好了,我陪着你。”
我在那样熟悉的气息中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还在我的床边,看着我,好像一眨眼我就会消失一样。
每一次,我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弃了的时候,他总是在我的身边,抱着我,暖着我,告诉我,还有他。
我忽地紧紧抱住他,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他轻抚我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终于放纵自己,最后,逐渐成了嚎啕大哭。
仪式已经进行完了,洞房那里热闹非凡,我却只是任由多尔衮拉着我离开。
半路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看到我和多尔衮,略显惊讶,多尔衮带着些敌意地悄声挡在我的身前,我轻轻拉开他,走向海兰珠。
“适才听阿古拉说你身体不舒服,如今怎样?”她的语气里,透着些关切。
“没事了,老毛病而已。”
“小玉儿,我们之间,何必这样生疏,我又何尝不知道,你为何突然那般,只是,你若见了台吉的继福晋,自然会明白。”
我没再理会她,亦不明白她话中之意,我能明白什么,我以为,就算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败类,都是让我失望的,至少还有额祈葛,愿意为了额吉放弃贝勒的位置,如今,却也这般。
为什么?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明明这样才是对的,真的是我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