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王嫱日日跟着张妈妈学绣花,闲时弹弹琵琶,偶尔在王飒或者毛清洛的要求下做做饭,当然这个偶尔是非常频繁的。
这日,王嫱绣了半日的花,是一枝开得正盛的红梅,各种深深浅浅不同的红色,看得她眼花缭乱,就让芙蓉取了歌吟来。她也不在绣房弹,到廊下坐了,信手就弹起了曲子,这是她自创的一首琵琶曲,二十四岁那年,她在乐坛初露头角,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时,他却离开了她,她欢喜与悲伤交集,就做了这曲《悲喜吟》。
毛正宏这日本不准备去蓬莱阁的,白日里,他一般很少在府里,即使在府里,也是在前院书房或者正院里待着,帮着毛夫人处理一些府中的庶务。今日,他正和毛夫人商量着去城郊避暑的事宜,周姨娘却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山茶来请他,周姨娘是个很安静的人,平时很少和外人打交道,这次打发丫头寻他寻到正院里,必是有什么事情。
毛正宏从正院出来,路过秋华园的时候,却听得一阵琵琶声,那声音似悲似喜,时而高亢时而婉约,时而急躁时而细腻,像是一个人的诉说,毛正宏听着一愣,转身朝着秋华园走来,推开门首先看见的就是位女孩儿坐在廊下,白色的衣裙,头发只松松的挽了个髻,微微斜坐,轻抚琵琶,廊前的蔷薇花开得正盛,倒影照在女孩的脸上,更显得女孩儿的一双眸子如浸了雾般,层层叠叠,望不到头。
“素兰。”
王嫱一愣,收了琵琶,行礼道:“义父。”
毛正宏听了这一句义父,方知自己认错人了,叹息着说道:“嫱儿,义父失礼了。”
“义父快坐,芙蓉上茶。”
毛正宏在石桌前坐了,王嫱也不坐,只在他面前站了,和他说话。
“嫱儿和母亲生的像,义父认错也属常。”
“嫱儿,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听着倒是有些特别。”
“刚才的曲子叫《悲喜吟》,是嫱儿从一本前朝乐谱上看到的。”
“《悲喜吟》吗?刚才听着时就觉得时悲时喜,这名字起得倒是贴切。”
毛正宏说着,喝了一口芙蓉送过来的茶,顿时觉得满口清新,夸道:“这茉莉花倒是清新的很。”
“这是嫱儿那花房里培育的茉莉花,因闻着清新,就摘了些来泡茶,茶水是清晨荷叶上的露珠,义父喝着可还可口吗?”
“是你那林家花铺的花房吗?近来我忙得紧,没有来得及过问。”毛正宏听她说起花房,就问道。
“新培育的花,现在长势都很好,有些长得快的,下个月就可以在铺子里出售了,其余的到八月节也能都能拿到铺子里。”
“可有能干的帮手吗?”
“宋管家荐了她的堂侄儿来,也是个干活利落的,现在就是他在花房和铺子那看着。”
“这样就好。”毛正宏说着就站了起来,说了一会子话,他方想起,自己是要去蓬莱阁的。
王嫱看毛正宏欲走,赶快行了礼,又亲自送到门口方才转回来。对跟在身边的碧月说:“去想办法问问,老爷今日怎么到这儿来了?”
“是。”碧云答应着出去了。
这边毛正宏自到蓬莱阁来,刚走到门口就见山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急的一张小脸都白了。
“老爷,你可来了,姨娘她。”
毛正宏一听她说周姨娘,急的抓了她的手臂问道:“姨娘怎么了?”
“姨娘她,她一直喊肚子痛。”
“那就去找孙郎中来啊。”
“老爷,孙郎中只说是姨娘吃坏了肚子。可,姨娘疼的厉害。”
两人说着话,已经上了二楼,只见周姨娘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汗水打湿了头下的金线枕。毛正宏看她这样,赶快去握了她的手。
“老爷,妾身好像是有了身孕了,求老爷快去请郎中。”
毛正宏听得如此,急的对身边人吼到:“快去叫孙郎中。”
“老爷,不要孙郎中,要外边的郎中来。”
“快去请德生堂的钱大夫,快。”
宋培答应着,赶快出去了。
这时,王嫱也已听了碧月的汇报,她略一思索,领了各丫头、婆子也到蓬莱阁来。
到得蓬莱阁,蓬莱阁正一团乱,王嫱主仆没有受任何阻挡就进了阁内,来到周姨娘床前,略一看周姨娘的脸色,她就知道,周姨娘眼底发乌,有可能是中毒。
“义父,看周姨娘的状态,倒像是中毒。”
“何以见得?”虽然毛正宏也觉得周姨娘像是中毒,但是他毕竟不是郎中,不敢轻易下结论。
“周姨娘眼底发乌,嘴唇发紫,还请义父看看姨娘的舌头是否发绿,若是舌头发绿,必是中毒无疑了。”
毛正宏赶快去看周姨娘的舌头,正是发绿,确定是中毒无疑了。
“你能看出是否中毒,可有解毒的方法?”毛正宏这时候完全把王嫱当做了一个成年人。
“古书上倒是看过一个偏方,或许可以一试。”王嫱略略一思索,想起前世食物中毒洗胃的事情,说到。
“快。”现在钱大夫没有来,周姨娘又不肯用府里的孙郎中,只得先将王嫱的办法试试。
王嫱就吩咐芙蓉去用温水兑了一盆的盐水来,又找了一个大的洗衣盆放到周姨娘床前,她看了看周围,见书桌上放着一枚两寸长薄薄的玉牌,就亲自取了,在温水里洗干净,拿在了手里。
“还请义父让周姨娘坐在床边。”
周姨娘现在已经有些迷糊,手脚发软,毛正宏就抱了她,让她坐在床边。
王嫱就指挥着两个大脚的婆子代替毛正宏扶住周姨娘的肩膀,让碧月将周姨娘的嘴掰开,指挥着芙蓉和山茶一人拿了个青瓷碗,将那满盆的盐水盛了往周姨娘嘴里倒。
毛正宏和山茶等人虽然觉得此法粗鲁,但是盐水又不是毒药,况且王嫱能让断枝生根是全府都知道的,就也照着她所说的方法做了,毛正宏还亲自拿了条干净的帕子在旁边预备着。现在周姨娘无故中毒,这蓬莱阁的丫头、婆子他已都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