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伴读

宣武十年十二月十六日，大吉。
可兰卿伴读的第一天。
因为伴读，可兰卿要比平时足足早起了一个时辰。可兰卿一边闭着眼睛任由尚嬷嬷穿衣梳洗，一边心想：怪不得皇子公主读书要选伴读啊。大冬天的一大早就要从被窝里爬起来，怎么着也要拉个垫背的才心理平衡啊。
辰时刚过一刻，被打扮成书童模样的可兰卿就跟着宣容智到了正学阁。尽管时辰尚早，但他们到时，刘太傅已经端坐在讲桌上等候了。
可兰卿偷偷打量了传说中的刘五车。他白发白眉，面色红润，神色肃然，一本正经，令人感觉甚是威严，情不自禁地就要端容正襟，规矩行止。但只要你细看，便会发现其眼神中隐隐散着柔软的暖光，令人感到信任可亲。
作为一个极度敏感的小孩，可兰卿很快就感觉到了这一点。绷紧的神思瞬时得到放松，她轻轻地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小手。
出乎可兰卿意料的是，蛮横无理、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靖亲王，此时居然恭恭敬敬地向刘太傅鞠躬：“太傅辛苦了！”
刘太傅一点也不谦逊，颔首坦然受了他的礼。
令可兰卿欣喜的是，第一天的伴读时光很轻松愉悦。
靖亲王先是从书袋里拿出两本书，叫可兰卿坐在另一边的桌子上，叫她自看即可。还拿出一叠宣纸，示意她看完书可随意画画。
他自己即静坐在正中的书桌前，拿出另外一本书，神色专注地听刘太傅讲解。
可兰卿谨奉听话原则，一言不发规规矩矩地坐到另一边，拿起其中一本书一看，封面是《三字经》，再拿起另一本，是《弟子规》。
见到书本的那一刻，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迎面扑来，可兰卿直觉自己能背得出这两本书。她轻轻打开书本，自然而然地开口无声读起来，正如想像中那样流畅。她十分笃定，自己读得正确无误。
对此，可兰卿感到极度困惑。她能识字，这些字就好像刻在她脑海中一样自然而清晰，但她却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时候识的字？又是谁教的字？
她闭起眼睛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记忆，却发现头都想疼了，脑袋依然一片空白。
随即，可兰卿放弃努力。她拿起桌上的毛笔，慢慢地作起画来。
画完了，入目的是一幅鱼戏莲。虽然笔画极其简单，但仍然能一眼看出是一尾鱼，一枝荷。意趣是如此简单，但她却感到一种久违的愉悦感，好像她曾经无数次画过这幅画并从中感受到过无限的快乐。
那她又是什么时候学的画？谁教的画？画中的荷花又在哪里？可兰卿更加困惑了。
茫然恍惚中，她又拿起画笔，继续画起鱼戏莲图。
时间很快过去了，转眼到了上晌下学休息时间。
午晌过后，继续上书阁。下晌上课没见刘太傅，宣容智直接带着可兰卿到了武学场。
武学场就在正学阁的后面，中间有一条长廊将两者贯通。
武学场十分宽广，宽度足有十里那么大。场内又依势设了众多小分场，刀、枪、骑、射十八般样样齐全。可兰卿还是第一次知道皇宫内有个如此宽阔的武学场。
武学场两里开外，是大宣皇宫猎场。猎场占地足足五个武学场，占据了连片的小山峰，连片的树林葱葱郁郁。
因着这座皇家猎场为后盾，所以，一眼望去，整个武学场显得十分宏伟。
如此开阔宏大的武学场，倒不让人感觉紧张压抑，反而使人不由自主地豪气顿生，产生一种昂扬的意态。
宣容智指了指离得最近的一座小石山，对可兰卿说：“能否爬得上去？”
可兰卿豪气地挺了挺胸脯，大声说：“能！”
“好。那你今日的任务就是爬山。一直爬到顶，从顶上下来又继续爬，如此来回。”
宣容智吩咐完毕，就径直走到另外一个分场，自顾自地练习起来，不再理会可兰卿。
可兰卿乐得一个人轻松自在。她雀跃地跑到石山下，手脚并用爬了起来。
爬这么一座小山，对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来说不算太难，但也并不轻松。可兰卿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爬到山顶，累得直躺在山顶上透大气。
透完气站在山顶上，更加宽阔的视野令可兰卿的胸腔溢满了成就感，她开心地在山顶上向宣容智挥手，“喂，喂”地大叫。在山顶上又唱又跳地玩了大半个时辰，过足了瘾，可兰卿才走下山顶。
边爬边玩，到日暮时分，可兰卿来回才爬了两趟。尽管她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了，但从她那满是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可以知道，她玩得十分尽兴。
可兰卿是被宣容智抱着回到清和殿的。洗浴完毕，晚膳也端上来了。或许是运动了，当晚可兰卿还增了饭量，多添了半碗米饭。
用完晚膳，宣武帝笑眯眯地问可兰卿：“今日都读了什么书？”
可兰卿毫不迟疑地回答：“读了《三字经》和《弟子规》。”未了，还加了一句：“不仅能读，我还能背。”
“卿儿那么聪明会背书了？背给父皇听听？”
可兰卿当然不会令他们失望，立即大声地背起来。
很快，可兰卿将两本书一字不漏地背完。宣武帝开怀畅笑，一把将可兰卿捞到怀里。
还未开口说话，宣容智就将可兰卿抢回来放在锦櫈上，丝毫不给自己父皇面子：“君子动口不动手。”
宣武帝摸摸鼻子，狠狠给儿子两记眼风：哼，用得着如此小气吗？卿儿还小呢。
宣武帝对着可兰卿露出满意的笑容：“哎哟，卿儿真聪明，小小年纪就会背书了。明儿父皇把库房里那顶南海珍珠皇冠赐给你，作为背书的奖赏。”
敬贤皇后也很开满意，赏赐了她一根龙凤金钗。
许是白天玩得太累了，没多久，可兰卿便打起了呵欠。宣容智抱起她将她送回寝宫。很快，可兰卿就进入了梦乡，入梦前她还在想着：“这样伴读的日子倒是轻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