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蒙恬其华访张家

又是徇丽多彩的一天，将军府如往常一样，下人很早就开始忙碌。蒙恬起身洗漱，转到院子里小坐，这是他每天起床必做的事，只是某个喜欢赖床的人不知道罢了。
清晨温度较低，且伴随着露水，蒙恬坐在石凳上伸着懒腰，呼吸着新鲜空气，清心爽神，沁人心脾。院中树枝茂密，浓浓的，绿绿的，好不惬意。东方一片金色，那轮火红圆盘冉冉升起，阳光顷刻间洒满大地，照亮了他的脸颊。
望着远方慢慢移动的云朵，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石桌，发出沉闷的‘扣扣’声，这是高云离开的第四天。案子进展不大，始终找不到有力的证据，不过，昨日那位先生的一席话倒是新的线索。看来，有必要去张府一趟了。
吃过饭，蒙恬独带其华上了街去，留下怨念一堆的章邯等人。这案子还没破，将军居然有闲心去逛街，章邯难免气恼。阮翁仲也很是不爽，说好今天他带其华去军营换王离的，就这么泡汤了，还得去追查线索，王离那小子，现在应该很清闲吧？筱禾暗笑这两小家子气的，摇摇头转回里屋去了。
尽管是清晨，街上也已人来人往，卖菜的小贩有些都收了摊子，等到快正午再出来。其华坐在蒙恬肩头，一路走一路玩。
“蒙恬爹爹，我们去哪玩啊？”
蒙恬将其华举起，从坐单肩，改为跨坐脖颈。其华小手掌着蒙恬额头，时不时还挠两下，弄得蒙恬痒痒的。
“爹爹太无聊了，只好去找别人聊会天咯。”
其华歪了小脑袋瓜，为什么蒙恬爹爹非得去找别人聊天？爹爹和娘亲就不行吗？还有王离叔叔和章邯哥哥呢。嘟着嘴想了会才开口。
“蒙恬爹爹是想云姐姐了吗？”
“啥？”蒙恬顿了步子，很不解，这小鬼怎么扯到高云身上去了？却听见头顶传来稚嫩的“嘿嘿”声。
“蒙恬爹爹放心，其华不会告诉娘亲的。”
蒙恬暗笑，还真是人小鬼大，都是筱禾教坏了，回头得让翁仲多陪陪孩子，小孩子还是什么都不懂最好。
“放心什么？想哪去了你？臭小子！”
听得蒙恬语气嗔怪，其华收敛了笑意，严肃凑到蒙恬耳边，“其实，蒙恬爹爹您是喜欢云姐姐的对吧？”
“胡说。”蒙恬竖了剑眉，一副生气模样，在其华小腿上轻拧了下。“小孩子懂什么？”
“我就是懂。”其华撅着嘴巴，不服气，凭什么小孩子就不能懂了？
蒙恬摇摇头，没再搭腔，跟个小鬼有什么好理论的。只是脖子上的小鬼一安静下来，蒙恬就难免想起那个人。那个大大咧咧，不懂规矩礼数，敢在老虎身上拔毛的人；那个一副贪生怕死，遇事却头脑冷静，一语破箴的人。她们应该行了快一半路程了吧？
“蒙恬爹爹，您是不是很喜欢小孩？”
蒙恬正想得出神，就听到其华问，甩开那些想法，相必她现在跟自己兄长在一起，很开心吧，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当然了，不然我怎么那么疼你？”
“嘿嘿。”其华又傻笑着，蒙恬疼他那是没得说，也总是会筱禾叫不满，说是会宠坏小孩子。“那蒙恬爹爹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蒙恬一副被噎到模样，这小鬼，他未曾娶妻，去哪生一个？于是没好气道：“爹爹还未成家，你叫爹爹怎么生？”
其华摸摸下巴，一副“的确是这样”的样子，沉吟了会，再次开口，差点没把蒙恬给堵死。
“那蒙恬爹爹您赶紧成家不就好了，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说，蒙恬爹爹您也不小了。”
听这小鬼故作老成的对自己说教，蒙恬当场红了老脸，心说这小子跟谁学的？肯定是筱禾吧！屁大点娃娃居然操心起他的事来了，心下里一阵接一阵的感觉翻涌，是喜？是怒？是羞耻啊！他活了这快三十年，一直以保家卫国，拓土开疆为己任，到头来居然让个几岁小娃娃给教训了！
“你再说话我把你送回去了啊。”
其华瘪了嘴巴，不敢再做声，这是分明就是威胁！心说蒙恬爹爹也太过分了，说不过就吓唬人家，自己不早些成家，怪的了别人吗？要不是这样，娘亲怎么会让自己来旁敲侧击？其实我才是最冤枉的那个啊！
之后一路其华都很乖，蒙恬也落得个耳根清净，为表奖励，给买了块糖，高兴地其华手舞足蹈，直嚷嚷着要自己下来走，蒙恬也就将他放了下来，改为牵着。
又走了些许时候，终于到了张家，蒙恬上前问了仆人，仆人说张老爷神思倦怠，睡下了，夫人正准备去将军府。蒙恬知道这张夫人对于儿子的死很介怀，每日最少两次往将军府里奔，奈何蒙恬就是没有太大进展，想想倒还真是觉得于她有愧。
“烦请通告一声，蒙恬求见。”
那家仆一听蒙恬二字，腿差点都吓软了，就是打死他，他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一股子书生气，带着个小娃娃的人就是那位浴血疆场，所向无敌的大将军，蒙恬。哆哆嗦嗦应了声就往里跑。
“夫人，夫人，蒙将军来了。”
刚好换洗完毕出了院子的张氏就听到一阵慌乱的声音，不悦皱了眉头，“咋咋呼呼的作甚？不知道老爷好不容易才睡下吗？”
家仆降了音量，懦懦又说了一遍，“夫人，蒙将军来了。”
“什么？那你赶紧请进来！还通告什么？快快快，去请进来。”张氏一听蒙恬来了，赶紧向大门迎去，一边暗骂蠢奴才，一边浮起不安。平日里都是她去府里，怎么今儿个蒙恬自己上门了？
“蒙恬爹爹，来这儿做什么？”其华含着糖块，含糊不清的问，还抓着蒙恬的手不停摇晃。
蒙恬蹲下身，揉着其华的小脑袋，“那你可以自己先回去。”
其华苦了一张脸，他不认得路，也不敢啊，让他自己回去怎么做得到？蒙恬当然不可能让他自己回去，不过是为了让他安静些罢了，那么大块糖都堵不上他的嘴。
张氏远远看见门口的蒙恬，有些激动，“蒙将军，快进来，您大驾光临，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蒙恬礼貌性笑笑，牵着其华进去了。这张家是九原数一数二的大富人家，府邸虽比不得将军府大，却也是处处装潢华丽，就这构建的华丽程度，比将军府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氏领着蒙恬其华上了客厅，自己坐在夫君主位，蒙恬则坐在本是她的位子上，也属主位。
“来人，看茶。”张氏吩咐一声，转向蒙恬。“不知蒙将军到访，可是案子有了很大进展？”
蒙恬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牵过其华，“其华，你去院子里玩好吗？”
其华乖巧点头，在丫鬟带领下，蹦跳着往外去，到门口时转头说：“蒙恬爹爹，您快些。”蒙恬笑笑，看其华出门口才敛起笑意。
“张夫人，我今日来，只是想求证一件事。”不去看张氏，只盯着梨花木桌面，上面有不明显的年轮印记。
蒙恬低垂着头，只看桌面，到是让张氏瞧不清表情，“将军若是有问题，只管叫人来传便是。不知将军，所求何事？”
“关于张公子的死。”蒙恬抬眼，对上张氏的目光。见张氏激动了情绪，欲开口，又觉不合适，只望着自己。“张夫人，没记错的话，你上次说，案发时，二公子与你在一起？”
张氏颤了眸子，一瞬间又平复下去，“正是，不知将军为何又问起这事？”
张氏的反应全落在蒙恬眼里，故作不见，继续道：“可有人说，案发那日，他看见二公子与大公子一并去了那边山丘，这又是何故？”
张氏紧攥着那方青色手帕，眸光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可能，昭儿一直与我一起，怎么会和奉儿去了那里？一定是那人看错了！”
“也许是吧。”顺着张氏的话接下，蒙恬沉下眼帘，漆黑的眸子闪着不知名的光泽。
下人沏好了茶，端上来与蒙恬张氏沏上，浅绿色茶水倾泻而出，几片茶叶儿在青花茶盏中浮沉。茶香四溢。
嗅着茶香，蒙恬勾起浅笑，似是满足。可在张氏眼中，蒙恬这个笑，就太不简单了！
“蒙将军，请用茶。”
蒙恬瞥了眼茶盏，而后将视线移到了门外，其华正在和小丫鬟追逐打闹，开心得很。
“那人说，他叫毕长生。”看张氏端着茶盏的手颤了三颤，果然不对，蒙恬接着说到，“一年前，曾是你府上先生，是专门给大公子膝下之子教学，后因小公子夭折…抱歉，后因小公子夭折，他就离开了张府，可有此事？”
张氏为蒙恬的话震惊，以至于手上不稳，打翻了茶盏，青花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滚烫的茶水洒了她一身。
“啊！”张氏吃疼，连叫“烫死我了！”惊得下人一个接一个涌进来。
“夫人您怎么样？”
“快快去请大夫。”蒙恬向一个下人吩咐，到张氏身前关心问道：“张夫人没事吧？”
“没事，伤不算什么，只是将军的事……”张氏强忍着疼痛，这大热天的被烫到，非同小可。边嘴上逞能，边想着怎么打发蒙恬。
蒙恬见局面乱作一团，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不过可以肯定，毕长生没有说谎。来日方长，既然这张氏都等得，他又急些什么？也就顺了张氏的意。
“既如此，那蒙恬就不叨扰了，夫人好生休养，告辞！”
“蒙将军慢走，来人，送客。”张氏歉意颔首，然后一直看着蒙恬牵着其华消失在府门口才松下口气。
蒙恬，他到底知道多少？再这么下去，咱们张家可就真要断子绝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