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隐名姓

帐外月光流转如霜，映照在毫无生气的军营上，撒落点点星辉。风吹树梢沙沙作响，虫鸣安然。
月影坐在帐中，静静地望着躺在床上的人。
太多事情，似乎都在一夜间发生，月影甚至来不及想。半日前还在莲心湖，现在就已经在危险的军营中。仿佛自从跟着风玄后，很多事情，也都来不及回望。或许，在这二十年里，风玄就是这样活着的，身为帝王，也不见得有多好。
风玄的秘密太多，多到她想不到也想不来。总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可他，总是将她护得很好。
这次，轮到她来护他了。
许久，她站起身，往安置在帐内另一角的书桌走去。帐外总有一阵阵整齐地脚步声传来，月影知道那是士兵在巡夜，即使他们的殿下不知生死，他们依旧如此，仿佛除了打仗，这就是士兵该做的，也是唯一的事。
桌案上叠了几本兵书。月影都随手翻过，却在几本兵书之下，看到了一本样式古朴，有着不同于兵书的沉静封面的书。
是《沉诗经》。
月影轻轻捧起那本诗经，指尖划过书页，眼前蓦地浮现出风玄一身深蓝色长锦衣，一手搭在琉璃亭边的栏杆上，一手捧着书，一副安然舒适又专注的模样。仿佛世间万事万物都与他无关。月影感觉喉头一涩，眼泪就要涌出来。
还能不能……再看见他那样看书的样子？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太认真、太专注地学习医术，有医圣做师父，她却从不以为然。
风玄的伤口并不深，毒性却足以让人致命。那个人……究竟有多想让风玄死？她想不明白。
月影小心翼翼翻开被细线卡住的那一页，一句墨迹深沉的字迹映入眼帘：长剑挥舞，血染江山，又怎及她刹那间一世芳华。
字迹深沉有力。月影还是第一次见到风玄的字。她缓缓合上书，仰起头，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忽然，她听见一声极轻极轻的响动。回过头，竟发现风玄的手指动了动。
月影欣喜若狂，奔道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她的手暖，他的手冰。
“风玄……”
她唤了一声，但他并没有睁开眼睛。月影咬了咬嘴唇，执着地又唤了一声。
随着一声声轻若梦般不真实的呼唤，风玄微微蹙起眉。
月影看到他嘴唇似乎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她双手紧握着风玄的手指，将他的指尖轻轻碰上自己的唇。
“风玄，我在这。”
她望着风玄，竟能感觉到他似乎安定下来，没有再试图醒来。
我会等你，等你醒来，不用着急。慢慢来。
夏夜，总是有一些萤火虫飞入帐中，淡绿的翅膀，淡黄的身躯，轻巧地挥舞着翅膀，绕着帐子飞一圈，又飞出去了。
一夜未眠，月影就这样陪着风玄。她不是不想睡，是不敢睡，生怕自己一醒来，正如那日一般，风玄，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翌日一早，月影走出军帐。
这里空气不大好，她打算去山上走走，顺便帮风玄找点解毒的草药。
走到哪里，军营里的士兵都向她问好，一声声“大人”传入耳，月影还真有点沾沾自喜。
她刚出军营没几里，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急急地唤着“大人大人”。月影回过头，看见是一名年轻的军医。
那名军医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脸狂喜，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大大大大人，殿殿殿殿下……醒，醒了！”
月影蓦地感觉浑身一震，想也不想就往回走。那军医还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大，大人，您，您医术真，真了得！我们几个军医，都，都以为殿，殿下没救了！没，没想到，殿下……不不不，大，大人您竟然，竟然救……”
走到军帐前，月影顿住脚步。她忽然害怕风玄看到自己，不想让风玄知道自己来了。不，风玄看不见，他不会知道是我。
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么？
军帐内，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我睡了……多久？”是风玄的声音。
他真的醒了！月影深吸一口气，努力静下心来听他们说话。
“回殿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很欣喜，估计是那位老军医，“殿下，昨日来了个黑衣大人，给您治病，那医术可叫一个好哇！”
“黑衣……大人？”风玄的声音很疑惑，“军营重地，你们为何随便放外人进来？”
“不不不，”老军医急忙辩解道，“那位大人不是外人，他，他可是有您的令牌的！再说了，那位大人可是救了您，要不是他，我们，我们可都……束手无策啊……”
月影站在帐外，手作势要掀帘子，却始终没有掀开。半空中的手紧紧攥着拳头。
“令……牌？”风玄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啊！”老军医有些奇怪，“真的是殿下您的令牌。”
“叫他来。”风玄声音冰冷道。
“不用了，”帐外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我在这。”
风玄的抚着眼睛上白绫的手顿住了。那声音……如此熟悉。不，不可能，她怎么会在这……可这声音……分明就是她的。
月影定定地望着风玄，他靠着床沿，脸上一条白绫覆住了眼，看不出任何神情。
风玄向月影站的位置“望”去，透过白绫，隐约可见一个黑色的影子。
“你救了我？”风玄淡漠道。
“是。”月影感觉自己的声音不住地颤抖。
“多谢。”
冷漠而疏离。
难言的失落涌上月影的心头，明明不想他知道我，可还是忍不住地想……
“我的眼睛……”
“殿下的眼睛被毒箭所伤，可能……会暂时性失明。”月影认真道。
风玄缓缓放下手。不是她，她从来不会叫自己“殿下”。
“我的伤多久可以好？”他的声音愈发冰冷，“我不能等太久，马上就要和兰溪国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