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出游（上）

“姑娘休养了这些时日，怎么身子还是不见好呢”东泫是伺候云童的另一个丫头。原本云童是只要了秋水一人离开王府的，只是自从她被君俦的人带走了一次以后，君祀不能放心，又调来了一些人，但云童要控制秋水出去调查独山的事儿，自然是不会留那么多人的，否则就算她做的再怎样的隐蔽，人多眼杂，总会有些走漏的。所以她寻了个病中不宜接触太多生人的由头，一一打发了回去，只留了东泫和另一个做事沉稳的小厮。东泫本就是从小伺候君祀的，如今被君祀指去伺候云童，也让王府里的人知道，琼苑，是真要留给这个南疆的姑娘了。
“说来也奇怪，姑娘病了以后，每日晨起的时候，我的身子也是乏的很。特别是这脚，跟出去走了一宿似的，还僵的很。”秋水正在给云童熬药，这些日子，每日李川都会送些补药过来，大抵都是王爷府上皇帝亲赐的太医所开。只是每日李川送药来的时候，都嘱咐她也喝些，虽然不明白为何，但想着许是上次自己像哥哥说起身子不适的事以后，哥哥向王爷讨来的恩典吧
东泫将热水倒入铜盆内，兑好了水，盛在早就准备好了毛巾的梨花木如意托盘里，细致地调整好了毛巾和铜盆的位置时，一遍打趣秋水了一句：“莫不是像戏文里说的那般灵魂出窍不是？”
“东泫姐惯会取笑人，若真是灵魂出了窍，我定是第一个来找东泫姐，就趴在你床头与你同睡，可好？”秋水一遍笑，一遍用煽火的小蒲扇冲着东泫扇了扇，倒是飘了一股子药味儿，呛了呛东泫
东泫咳了两声，从一旁的架子上去了一罐青瓷的露瓶，那露瓶封得紧实，这一下子被东泫打开了，就是浓郁的玫瑰味。这是波斯原本赠与太后的，王爷不知为何知道了以后，又特意进宫去向太后讨来了，却不曾想是又送来了辛姑娘这儿。只嘱咐自己，每日都要将这汁子兑到姑娘的洗脸水中，瞧着姑娘最近虽然苍白，但是白嫩了不少的脸，可想这玫瑰汁子的功效自然是极好的。
她倒了些许汁子出来以后又将那玫瑰露瓶密封了放回了架子上去：“说来这宅院虽大，却只有咱们几个人，到底是缺了些人气儿，尤其是这院子里就一个男人，难免有些阴森森的。若是禀了王爷，带着姑娘出去走动走动，兴许姑娘的身子也能好些。”
“这两日天气都挺不错的，雪也停了些时候了，正适合出去呢！今儿我就去禀告王爷吧”秋水站起身，推开了厨房里的木窗向外张望，下了这几日的雪，昨日停了雪，还出了晴，雪化了一些，倒不如往日里那么阴冷了。天空格外的透蓝，没有冬日里的阴霾浓重之感
“瞧你说风便是雨的，我先去问问姑娘的意思吧”东泫端着那托盘，由秋水开了门以后，施施然走了出去
“姑娘今日起的比往日早了些”东泫在门外就看着内窗开了，便知道云童起了。这是云童的习惯，早上起来便要开窗，说是透气。她推开门进去，就见云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丝绵交织的汉装，虽然不如旗装简单，但是也并非什么繁琐的样式。精致的丝绸锦缎里面裹着西北上供的最上等的好棉。领口和袖口皆是缝了细软的风毛。前些时候还出了晴日的时候，秋水曾拿到园中梅林里晒了好些时候的太阳，此刻这衣裳蓬松柔软，还隐隐带着梅花的清冽滋味
“今日怎么是你来伺候我洗漱？”云童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茶盏，自觉坐到铜镜前，接过了东泫递过来的温热毛巾。在中原住了这些时日，特别是宫里的嬷嬷教习了之后，她也越发地习惯这些繁琐的规矩了，只是，独山的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许是天冷了些，那丫头身子也是愈发的懒了，今日起晚了些。这会子还在厨房里给姑娘熬补药呢”东泫摇了摇头回答云童。姑娘平日里都没精打采的，不是整日里穿着那从南疆带来的朱色衣裤就是素色一身，今日总算是穿得有些闺阁小姐的鲜活娇嫩气质了。这衣裳还是王爷命人送来的，穿在姑娘身上正合适
云童扬了扬脖子，呵出一团白气，像个小孩子似的咯咯一笑，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尚未等东泫问起，又道：“那补药也太难喝了些，总不见效，倒不如我自己寻些草药，总归我还是有些医术的”
“这话若是让秋水听了去，指不定又是一阵念叨呢！秋水这丫头年岁不大，有时候却偏像个婆子似的”东泫也被云童孩子气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愉悦，忍不住和她打趣了一下秋水。说着又从妆台上捏起云童从独山上一直贴身携带的一把牛角梳，这还是云童小时候阿娘还在的时候，阿娘亲手为她做的。那牛角梳做成了没多久，阿娘就没了，她只记得阿娘说过，只要将这梳子随身带着，就如同阿娘在身边一样。所以就算当时离开独山，她仍然带着这把牛角梳。“今日奴婢给姑娘梳梅花髻可好？姑娘素来不喜那些金玉首饰，此时园中的梅花正好，用来妆点梅花髻正合适”
“我原本也不知道那么多的发髻，你若是觉得可行，便梳吧，我相信你的手艺”云童看了眼自己的首饰盒，的确寥寥无几，仅有的几件首饰也是为了那日的进宫，君祀替她购置的。在独山上，因着还没及笄，她向来是一根发带随意一束即可的。“这雪可是停了？屋里比昨日亮堂些，也没见雪花到处飘的样子了，坐了好些时候，竟也没觉着有冷风吹拂”
“昨个半夜停的。雪后初晴，正是出游的时机。按着往年的例子，恐怕是不会再下雪了，天气也渐暖，之前冬日里风雪大，如今雪停了，今日会有许多闺阁小姐和各路才子出游赏雪或是结友一同吟诗作对”东泫一边给云童解释，一边为她挽发髻。这辛姑娘的头发，来时虽不似枯草，却也有些干燥，瞧着尚且不如秋水的头发乌黑亮丽。得亏着这些日子她和秋水用芝麻叶和各种法子来调养，如今看着黑亮顺滑，只簪梅花也能看着别有一番美丽了
“说起来，我到了这里，除了进宫，也真没有去什么别处看看。”云童看了看面前的铜镜，垂眸想了想，正好东泫也为她梳好了发髻，她转头对东泫说，“不如今日我们也随那些才子佳人一般，出门去赏赏雪？在南疆，可是未曾见过雪的”
“奴婢觉着甚好。今日正好没有什么风，姑娘出去走走，兴许身子能好些。”东泫笑着行了礼，出去院里采了些许梅花，那一枝梅花上盛开的有五，含苞待放的有三，欲绽还收的有二，点缀在云童的发间，的确是让云童如那梅花一般，乍一看不过花丛中一点，却又暗香浮动引人深入
“那你安排吧。把人都带上，府里也没什么可丢的，倒是你们每日里都陪我在院子里，恐怕都有些闷了，正好今日都出去透透气。”云童起身，走了两步，有一朵盛开的梅花正巧在她鬓间，可闻见似有若无的梅花香气，“对了，我来时见京郊有一湖，不如今日就去那里吧，离这儿有些远，应该没那么多人，也算是讨个清静”
东泫点了点头，便又捧着那托盘，盛着那铜盆退出了云童的厢房。一到厨房，就见秋水在门边张望，一见她身影，立马迎了上来，接过她手里的托盘便问：“东泫姐，姑娘可同意外出了么？”
东泫抬手点了点秋水的脑袋，笑骂道：“你呀，有时候像个婆子，有时候又像个小丫头。姑娘哪里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自然是答应了的，你且去告诉你哥哥，让他禀告王爷一声吧”
“诶”秋水应了，把托盘放在了厨房里，又从台上取了一个托盘，将盛了药的白瓷碗放在托盘上递给东泫，“我的药我已经喝了，我去找王爷，劳烦东泫姐将药送去给姑娘了。今日不止有蜜饯，还有些山枣糕，我给东泫姐留了些，姐姐回来便可在厨台上寻着”
“行，你去吧”东泫接过了那托盘，对秋水点点头，然后又走了。秋水关上了厨房的门，脚步轻快地从后院门出去了。从这里去往王爷的府里，不必绕太远，几步路的功夫便可到。不过这个门却是瞒着云童的，毕竟当时云童是的确不想离君祀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