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李川在门外叫了一声,就听见门内咳嗽了两声,略微沙哑的嗓音透过木门传了出来,“进来”
秋水跟着李川进了书房,君祀正临窗读着一本账本,一手还握着一只暖炉。虽然昨夜雪停了,可是君祀还是着了凉,请了御医来看,说是操劳过度。本想着病了君祀能歇一歇,可是还是坚持处理这些事情,只是此时身子虚畏寒,就也难得地抱了一暖炉。
君祀抬眼看了看跟进来的秋水,想来是云童那边有事情,就将账本搁在了腿上,看着秋水问:“可是云童那边有什么情况?”
“回王爷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只是今日雪停了,还出了些太阳,姑娘想着来了京都好些时日了,却也没好好地四处逛逛,所以想出去走走。奴婢这才来请示王爷”秋水向君祀行了礼又轻快地把原由说了,方才听君祀咳嗽,想来他身子不适,她也不知道君祀会不会同意,这王爷生病的时候脾气可不好揣度
君祀握着账本的手摩挲了一下一下账本封面,垂眸凝思片刻后说道:“她身子这些时候一直不好,如今我病着,不好过了病气给她,我不去,让李川暗地里跟着吧。出去走走也好,让她能舒心一下,身子些许能好些。你们伺候好她”
“是”秋水行了礼应了下来,欢快地说,“我这就回去告诉姑娘,再让东泫姐好好准备准备”
“你下去吧”君祀暗咳了一声,闷闷的,他又忍住了声响,在翻开账本的同时,看了李川一眼示意他,李川点了点头也跟上了秋水。只是一出门就一跃而上了屋顶,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秋水回了云童院里,直奔厨房,东泫正在收拾药碗。她轻手轻脚地跳到了东泫的身后,悄悄伸出手去,只是还没碰到东泫,东泫就一个转身捏住了她的手腕,一只手还按在了自己的腰间,隐约有一道银光闪过,带了些许的戾气。一见是秋水,东泫紧绷的神经也放下了,手收了回来,有些埋怨地说:“秋水,你偷偷摸摸地做什么,我这暗镖甩出去,我上哪儿找个妹妹赔给李川啊”
“我这不是许久没试试东泫姐的身手了嘛,看来东泫姐也是一刻都没放松过啊”秋水拍了拍手,一脸笑地凑在东泫的身边,“王爷已经许了姑娘出门了,有劳东泫姐准备准备了”
“你以为跟你似的?我可不敢忘了王爷究竟是为什么让我来这边的”东泫弹了秋水脑袋一下,其实并没有下重手,她看了看门外,仍旧是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的,有些疑惑,“王爷竟没有来么?”
秋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凑到东泫耳边小声说:“咱们王爷是真的心疼姑娘,今日王爷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姑娘才没来陪同呢。不过还是叫了武艺高强的人暗地里保护”
东泫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相处这些时日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云童,虽比不上洪额齐家那位姑娘的家世容貌,但心思单纯,比那位姑娘配王爷合适多了,那家算计太多,冲着王爷更多的是那个显赫的身份。只是宫里,她心里叹了口气,对秋水说:“你去姑娘那里帮着收拾收拾,我这边马上准备好,路途有些远,再带些吃食”
“好嘞”秋水点点头答应了,又转身离开厨房去云童那里了
云童坐在垫了许多棉垫的马车里,路上也不颠簸,她不时掀开车帘看看马车外的街市,很是热闹。她想起了独山上的小集市,大家把自家的东西拿出来,以物易物。随即又想到那些曾经亲切温热的人都化作了白骨,脸色不免有些发白,只是外面冷风一吹,反而显得红润。她放下车帘,从东泫那里接过水袋,里面有东泫早就备好的热水,此刻化作温热。一口水下去,安抚了她浮躁的内心,呼吸也平稳了些“这出游透透气果真有效,瞧姑娘的脸色都好多了”秋水歪着头看了看云童,然后笑着说
云童心里知道那是冷风吹的,但是想着秋水体内的蛊虫,她有些不敢看秋水。其实秋水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好在这蛊虫于人体并无大碍,也不会反噬,到时候事情结束也不会上着秋水的身子,她心里这才好受些。只是对于秋水这话,她也没有反驳,就让秋水这么误会吧,看她也挺开心的“不过姑娘要少掀帘子,虽然风雪已停,但仍有些冷风,吹多了难免也同王爷似的着了风寒”东泫不比秋水,大概知道云童脸上的红润许是被凉风吹拂所致,但也没明说,点了点头看向云童
云童不禁拢了拢斗篷,然后想着东泫的话,沉静了会儿忍不住问道:“君。。。。王爷着了风寒?”
东泫点头,笑着状似轻松不在意地说:“王爷从小就常常三病五痛的,特别是在皇宫里,身上明着瞧不见的地方常常青紫,问着王爷却说不疼,也许是鬼打的吧。后来王爷出宫独居了反而好些了,只是从小常病,身子难免有些虚弱”
东泫这么一说,反而让云童想起了独山上的罗君祀,中了毒的他,情况的确比常人严重,正是因为身子底弱吧。离开了独山,他面上温润实则冷硬的气质也让她迷惑,渐渐忘了他在独山上脆弱到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了。云童觉得喉头一哽,虽然她不懂那么多心机计算,但是想来君祀在皇宫里的日子并不那么一帆风顺,母亲得宠,家里其他孩子难免被冷落些,自然要在还小的君祀身上撒撒气。只是君祀的身份,和那些撒气的人的身份,恐怕也注定不能让君祀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吧。
云童不免想到了自己和云端,阿爹很爱二娘,只是也娶了阿娘,所以虽然一碗水端平,却也难免更偏爱二娘一些。在那些阿娘对着烛光暗自哭泣的夜里,她不是没有怪过二娘和阿姐,只是阿娘一直告诉自己,阿姐无辜。但是她从来没想过,二娘死后,阿姐是否有怨怼过自己呢?云童念及至此,不免低下头苦笑一下,一定有的,不然阿姐死前不会说那些话,只是自己傻,竟然一直没有发现阿姐的心思
东泫见云童好一会不说话,只当是她在担心君祀的身体,忍不住笑了笑,从食盒里拿了一盘糕点出来,对云童说:“姑娘吃些东西吧,就快到了”
云童看了看那糕点,桂花藕粉糖糕,云童吃的口味淡,所以这糕点里面的桂花放的并不多,也没有放糖,只放了些桂花蜂蜜。此时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清甜味道,在小小的车厢里四处游走,本来想到阿姐和阿爹有些心伤的云童也总算得了个缓。她用秋水递过来的银筷夹了一块起来,入口初时软糯,随后柔软化开的口感,一吃便是出自府内大厨之手。听闻这大厨当年也是御膳房内的名厨,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竟然出宫了,遂被君祀寻了放在自己这里。做的东西清淡开胃,到也让这些时日心思沉重的云童也多吃了些。然而现在云童的确是没有细品美食的心情,吃了一块就停了筷,让秋水和东泫吃了
马车又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空气微潮,想来是临近湖边了。没一会儿,马车便稳稳当当地停住了。车夫掀开门帘,将一个小马扎拿在手里跳下车,把小马扎放在地上后,先是东泫说了一句“姑娘,到了”随即跳了下来,然后云童探出身子,前有东泫拉着,后有秋水扶着,踩着小马扎小心从马车上下来
“这么小心做什么,我又不是纸糊的”云童站稳了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然后由着秋水为自己整理衣裳发饰,若是不让,秋水能一直念叨到日落不休东泫从车上拎了一个食盒和包裹出来递给随行的奴才,听见云童这话便走了过去说道:“姑娘近日身子弱,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仔细些总归是好的,若是姑娘有个好歹,王爷那里我们也没法交差”
云童知道不能与她们争论这些,点点头就指了指远处的湖泊说:“知道了。那处湖边竟还有花,我们前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