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一切如故,就连被上古寒冰冻死了的蝴蝶,也重新舞动在这驿站里。
“有点恍然隔世的感觉吧,”杜易裹着一床暗紫色的羽绒被子,因为鼻塞声音闷闷的,“我回来后第一感觉是梦了一场。”
“你干嘛披着被子?”雪三奇怪的问。
“三界太冷了,我回来后就感冒一直没好。”杜易无奈的揉揉鼻子,从醒来后,他就跟冻透了的肉一样,至今还没解冻,冷气是从里往外嗖嗖的冒。
雪三想到了洞中姑姑身上发出的五彩光芒,死亡是永恒的相守,是任何力量也干涉不了的相守,“你别怪姑姑,她不是想伤害你的。等玄安九来了,让他帮你驱驱你体内的寒气,为了控制你体内的太阳之力,姑姑带你在上古寒冰洞里待了一段时间,纵然一直有灵力护着你,凭你的凡人之躯,残留的一点也是难以散去的。”
杜易出神的看了雪三一会,她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眼神清澈见底,浑身灵气四溢的小狐妖了,“我没有怪谁,是我自愿的,你姑姑给我设置过一个梦境,我虽然进入不了她给我设置的角色,可是,我被梦中那个柔情似水、面含春色的女孩感动了,我愿意帮她一试。”
“姑姑不在了,她看透了相守的意义,跟帝辛的精魄一起归尘了。”雪三的泪水忍不住涌上来,“有些人、有些事,能够‘一起’就是很值得庆幸的事吧。”
“我也一直在等待‘一起’。”柳兮一身红衣推门而入。红衣是上褂下裙,清代女子的嫁衣,大红的布上绣着粉红的牡丹花。
“这次不会再弄错吧,雪三,你真确定是玄安九的哥哥。”杜易看柳兮的样子很有英勇赴义的意思,担心再不是所等之人,也太浪费感情了。
雪三看柳兮的打扮,犹豫该不该阻止玄宇九来这里。
“就算是场游戏,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结局。”柳兮从雪三回来告诉她,她等的人要来跟她见面时,就已经知道结局了,来见她,客气的、礼貌性的给她一个说法或者结论,让她别傻等了而已。她等了两百年,等的心思都已经成精了。
玄宇九很快就到了,黑衣白发的立在驿站里,空气似乎凝住了。
“谁都不用回避。”玄宇九的话让所有人定在了原地。
雪三没有动,她怕柳兮跟姑姑一样的选择离开。
玄安九没有动,他的担心跟雪三一样,他不只是同情柳兮,他更加不想让雪三这么短时间内再见识一次归尘。
杜易没有动,他被玄宇九的气势镇住了,爱上这么一个非人类的男人,怎么会有凡人的喜乐结局。
柳兮一身红嫁衣传递出的是浓浓的悲伤,脸上却笑意盎然,“时过境迁,我的嫁衣是不是过时了?”
雪三看着她的笑,忍不住偏过头去。
“我没想到你在等我。---”玄宇九还未说完,柳兮就上前捂住了他的嘴,轻轻的摇头,“没关系,我愿意等。”
玄宇九却迅速的离开柳兮一段距离,“等的确是你的事,我只是来说清我的事。我在人间游戏一段情,是想冲淡我在三界可望而不可及的那段情。我离开时给过你补偿了,凡人不是希望能够长生不老、永驻青春吗,我让你做到了,这就算是我给你感情的回报。我们两清了,你也不要再说什么等我的话了。”
柳兮仍然在笑,笑的所有人不忍看她,“你给我的回礼太重了,既然时间对我的生命已经没有意义,那我等你两百年也算不得什么。”她不再靠近玄宇九,而是慢慢的往后退,“输赢对我不重要,我喜欢自己跟自己下残局,我喜欢过程而已。两百多年了,我熬成了人精,比不上得道高僧,也把红尘参透了大半,这些凡俗的情丝怎么羁绊的了我。”
“我说过,凡人寿命不过百年,他们的感情也就很有限。现在,我已经依你所求,驿站我来了,人我见了,事情两清了。以后,你不要再来西山打扰我清修了。”玄宇九是对着玄安九说的,他的如负释重实在是太明显了。这场恋情对柳兮来说是刻骨铭心,对他来说却是弃如敝履。
等玄家兄弟离开后,柳兮的泪水才开始泛滥。
雪三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柳兮,没有结局时凄凉,有结局时悲伤。但愿这种伤情能被时间冲淡,好在柳兮的生命已经超出了凡人的界限,时间不是问题。
柳兮拒绝了雪三的陪伴,“我没事的。既然是单相思,那么他就是我心中的一个瘤,现在把这个瘤割掉,我会痛的流泪,会留下疤痕,但是病得除,伤会好。我是大夫,不会讳疾忌医,药到病除后才会有未来,带病的人是无法专心的享受未来的一切的。”
柳兮是大夫,她很懂自己的病,也很懂大夫说话的艺术,她说的是事实,只是说了一半。玄宇九对她来说是一个瘤,一个恶性的瘤,她一开始就注定了病入膏肓,无药可治的情况下,她选择苟延残喘。
付出爱的一方总是如此的细腻、敏感、周全她所爱的人的一切。她的话不仅是为了安慰雪三,更重要的是,她不肯让玄宇九再多受一点负担。只要她不去纠缠,就不会再有人去计较或者评说玄宇九的这场恋爱游戏。她的爱如果不能带给玄宇九温暖的话,那么也绝不能成为玄宇九的负担。
玄安九很快又返回了驿站,帮杜易祛除了体内的寒气,就算转世后,杜易不再是帝辛,不用在乎帝王的风度,但作为一名普通的正常的凡人,裹着被子在各屋晃悠,也是有碍观瞻的。
“在人间,你要问帝辛是谁,没几人知道,要是问商纣王,可以说妇孺皆知。你俩分析一下,他跟妲己的事到底哪个版本比较真实?”杜易除掉了棉被的束缚,就跟被解开了皮筋的螃蟹一样,伸胳膊蹬腿的在客厅里乱转。
“哪个版本不重要,故事里的人只是故事里的人而已,你爱听哪类故事就会愿意接受哪个版本。”玄安九盘腿坐在沙发上,最近的灵力耗费了不好,没有静养恢复,刚才给杜易祛了下寒气,身上就气息乱窜,只好打坐慢慢的调息。
“毕竟我是他转世,我嘛----”杜易沉吟了一下,“我喜欢荒淫无诞的版本,当英雄就是落了个好名头,本身最辛苦不过。”
雪三一个靠枕扔过去,“姑姑的审美才不会那么不堪,她爱上的人一定是天地间的大英雄。”
“你们就庆幸吧。”杜易仰着头,学着电视上昏君的样子,眯着眼睛,嘴角猥亵的笑着,“我要是帝辛,就先把你俩抢了后宫来,男宠、女宠分掌东西宫,每天洗白白了,专等本纣王的大驾宠幸。”
YY这种东西,放在心里随便想,怎么变态怎么想,但是说出口就很不合适了。
玄安九把这种不合适的结果迅速的展示出来,他用灵力利索的将杜易重新裹在被子中,被筒被卷的如此结实,竖立在墙边,直愣愣的像是一颗树干,树干的顶上是杜易的脑袋。“放我出来,我喘不上气来了。”
“雪三,你学医术也有时日了,我跟你提的那些失忆、失语、失听的药什么时候能制出来啊。”玄安九随意的问道。
“需要的话,我可以随时的制出来。”雪三会意的回答。
被子里的杜易不再叫嚷,眨巴着眼睛传达自己的悔意,苍天啊,再凡人也是帝辛的转世啊,这样的待遇也太瞧不起帝辛了吧,打狗看主人,收拾杜易也给帝辛点面子啊。
可客厅里这两个不是人的家伙根本不看他,眼神传意纯粹是浪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