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三即使无聊,也实在是学不了围棋,下围棋在她看来,是比无聊更无聊的事情。
所谓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棋盘上黑白棋子犬牙交错,一如世间的阴阳相侵相绕,在行棋时,阴阳交替,循序渐进,直至终盘,世事也是如此。玄安九絮絮的围棋论道,对雪三而言相当于对牛弹琴。
雪三有自己振振有词的话,“世事如棋局这么黑白分明,那世间就太无聊了,世间就算是个棋盘,那上面的生灵除了黑白两色,还有很多彩色棋子。”
“清楚明白,你的世事如棋盘的棋盘,是跳棋的棋盘。”杜易插嘴说道。
“哎,叫上陈小涛,我们再去鬼市吧。我现在知道怎么捡漏了,我用灵力帮你挑东西,这次不会再错了。”雪三央求道。
杜易满脸笑容的把一个装着葡萄的椭圆青花瓷盘子端给雪三,“你还是留了家里吃水果吧,两千多块钱买来的康熙年间青花瓷盘子,放了我家做果盘,太奢华了,你要是再去,给我弄来什么雍正年间的字画、乾隆年间的鼻烟壶,我这庙小,怕供不起。您还是更适合当驿站的老板娘。”
前几天,雪三跟杜易、陈小涛一起去了趟鬼市,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凭她的灵力,在破东西里挑出值钱的东西那是小菜一碟。三个人兴高采烈的出门,回来后就抱了这么个青花瓷的盘子。
原来,杜易是真想试试雪三的灵力能否鉴宝,三个人没进鬼市里面的古玩店,而是在鬼市旁边的古玩街上溜达了几圈,这古玩街都是些临时的摊位,有用手帕托着一两只银饰簪子的老太太,有气定神闲守着几本古书晒太阳的老头,更多的是贼眉鼠眼的拉着过往逛街的人非说自己有好东西的假文物贩子。
溜达了两圈,杜易心里就有数了,今天他仨的运气没特别好,这整条街上,没有真货,就招呼他俩要去古玩店里逛逛。
雪三认为不能白来,带着他俩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摊位前,一个灰扑扑的包袱上放着一个椭圆形的瓷盘子,青翠欲滴的蓝色花纹勾勒出繁琐的花样,明净素雅。雪三肯定的指着这个盘子,说是这整条街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卖主看起来是个老实巴交的人,磕磕巴巴的说这盘子是祖上留下来的,自家着急用钱,没别的家当,就把这拿来看能换几个钱。
杜易就给他俩使眼色,在这街上东西几乎全是仿的,买卖的就是个眼力劲,这盘子就是个普通的青花瓷盘子,但他又不能明说出来,这是规矩,辨出真假那是你的本事,可以不买,但不能嚷嚷,断了卖主的财路,除非你想让整条街追打,被在这条街上除名。
陈小涛把盘子研究了几遍后,说出的话差点没让杜易吐血,给盘子出价两千。
那卖主脸上一片难色,央求着再加点,再加点。
陈小涛再加了两百。成交。路上还得意洋洋的给杜易展示盘子底上那几个篆体字,“大清康熙年制”,这几年没白玩这行,这几个篆字他可是认的真真的。
杜易表扬他,这几个篆字认的很正确。但是,除去所有的专业鉴定细节,一个玩捡漏的人,是不是至少该了解康熙年间的瓷器,所书“大清康熙年制”几乎清一色的是楷体。
就是嘛。一个盘子,你怎么给那人那么多钱。雪三在一旁不解的问。
姑奶奶,不是你说的,这是这条街上最值钱的嘛。陈小涛抱着盘子要回去找那卖主,他第一次出手就给骗的忒惨,主要是自信心折损的太厉害。
花钱买个教训吧。杜易把盘子给了雪三。
那条街上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废纸页,就数这个盘子还算件正经东西,还这么新,当然比别的值钱了。雪三理直气壮的说。
杜易和陈小涛太后悔了,没想到,雪三是这样判定古玩的价值的。一串冰糖葫芦也比出土的定窑的一个破碗值钱多了。
既然买了,就得物尽其用,盘子拿回来当了果盘。
“小气。”雪三抱着盘子,“当果盘也挺好看的。”
“不仅好看,装在这里的水果吃着还特别爽口。”杜易拎了一串葡萄,吃着出了门。
雪三撇撇嘴,低下头自顾自的吃葡萄。
“过几天就八月十五了,我得回家一趟。”玄安九说道。
“是该回去,团圆之日嘛。”雪三应和道。自从那次纷争以后,雪三对玄安九就客气礼道了,平时,玄安九不问话,她从来就不主动去跟他说话。
“八月十五,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玄安九似乎有点嗫嚅。
“我不回去,姑姑从来不过这些日子。”雪三自顾自的说,她说的是事实,始祖庙的日月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她不像玄安九,无家人可聚,这样子的日子也就没有什么意义。
“我说的是一起回我家。”玄安九又腔调了一遍,“光华山。”
话音刚落,玄安九就在身后划出一道防线,同时,弹出紫羊粉,抛出紫羊棘。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间完成。
一股子力量撞上防线后,一个身形被定在了客厅里。
玄安九这次不是抛出一颗紫羊棘,是抛出了一把,所以把暗算者麻翻了,定在了原地。
“哼,”玄安九用锦囊把紫羊棘收回,“谁派你来暗算我的?”
“咦,申牟怎么是你?”雪三本来也以为是抓到暗算者了,没想到一看之下,竟然是海界的申牟。
“你认识他?”
“他是海界鲛人,离落部落的将军申牟。”
申牟被人定在那里浑身又麻又痛,现在又见雪三说出他的身份,心里气急交加,说不出话来,就挣得头脸透红。
雪三知道他这人最爱面子,这么被人一招制住了,心里肯定是又气又急,就问玄安九,“这有解药吗?”
“怪不得带进来一屋子的海腥味,”玄安九扇扇鼻子,“我们玄家跟鲛人一向无冤无仇,他这么偷袭我,我不能便宜了他。”
“那也得先把人解了麻,不然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雪三央求道。
“你跟他很熟吗?”玄安九瞪着雪三问。
雪三点点头,“我保证,他偷袭你肯定有正当理由。”
玄安九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也有熟人了。”
说着,手上就托着一个玉瓶,放到申牟的鼻子下。申牟觉得一股子刺鼻的气味直冲头,又从头顶衍生出无数利剑,顺着血脉像破冰一般贯穿了全身。全身就像被针扎了个遍,细致、清晰的疼着,但是不怎么麻了,活动起来因为疼痛就没那么流畅。
玄安九托着玉瓶的手上现在多了一把匕首,抵在申牟的脖子上。
“说说吧。”
“你敢--调--戏--雪,我就---敢收拾你。”申牟的舌头也不太利索,说话有点费劲。
这么逊的暗算者,肯定不是之前他们要找的那个暗算者。
那日,申牟看那只血豸被一个俘虏轻松的解决掉后,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当场就离开了围场,一个人在海域中流浪了很多天,回佶任部落后知道雪三回了驿站,就找了来。没想到一来,就听着玄安九要雪三同他一起回家,一急之下就出了手。一出手,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雪三忙着安慰申牟,“前几天这里三番五次遭人暗算,所以我们提前早有防备,要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制住你。”
“我本来反应就很快。”玄安九冷冷的说。
“你这次怎么抛出那么多紫羊棘。”雪三有点责怪他,“一颗紫羊棘就够让对方显形和麻痛,这么多一起上,把人都麻翻了,就算用了解药,那痛也一时半会的解不了。”
申牟坐在沙发上,浑身疼的一丝一丝的,强忍着不出声,脸上表情就有点僵硬,听雪三这么一说,僵硬的脸上硬挤出一个笑,“不怎么痛”。
玄安九气的站起来,“搞清楚,我是被偷袭者,他是偷袭者,我是有理的一方。”
“怎么就你自己来这里,下次叫上珍珠一起来。”雪三把话题直接跳了。
“我自己谁也没说就来了。”申牟把胳膊慢慢的抬起,从袖里拿出一个绿色的晶体,“这是我出入驿站的付出。”
玄安九本来站起来要离开,此刻又坐回去,“海底难得一见的绿珊瑚的结晶,能解百毒,这么大一块,没个上万年形不成,来趟驿站,还真够下血本的。雪三,要不要找人帮你问问价,我在人间认识几个做珠宝生意的,当成绿宝石卖没问题。老板娘,你不是一直想发财吗?这次真有的赚。”
“谢谢。不用。”雪三把晶体接过来举到眼前瞅,“在水里长的,真的像是水做的,颜色都水汪汪的。会不会太贵重了?”
“不贵重怎么发财。”玄安九继续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
“我把东西都还你了。”雪三想忍还是没忍到。
“没还干净。”
“什么?”
玄安九指指自己的胸口。
“你偷了他的心??”申牟的这句话完全是最正宗的八卦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