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离王府

逸尘轩，次日清晨。
时已深秋，风中夹杂着些许的凉意，吹在穆灵犀的身上，有种瑟瑟而动的感觉。初入王府时的穆灵犀多了几分的娇弱与胆怯，如今的穆灵犀虽然舍去了那份弱女的楚楚可人，让人看了却更加惹起了几分怜惜。眼神转动时，那一份失神与痛楚，不言而喻的透露着内心的无助与孤寂。
穆灵犀的包袱并不大，只是几件随身的衣物与应急用的银钱，正与单薄的身形相配，若是再重上几分，只怕会压垮那杨柳弱枝般的藕臂。满腹怅然，缓迈脚步，似乎浑身的力气已经自体内抽离，只能凭借着意志强行挪动。
“灵犀！”
一声温柔的轻唤，带着满腔的关切，将穆灵犀的脸庞瞬间点亮。她未料到，事到如今，如夫人却不顾及他人眼光前来相送自己，要知道如今的睿王府中在闹了几次的刺客后，已经是风声鹤唳，在这种情况下，她却依然来了。原本已经冰冷的心，缓缓注入了几缕暖意，让一颗已经被冰层覆盖而逐渐封闭的意识，再一次苏醒过来。
穆灵犀有些哽咽着低呼着“姐姐”，强压下满心的激动，稍显疏离继续开口说道：“前尘种种，我与姐姐已日渐疏远，没想到姐姐依旧如此念旧，倒也是一个长情之人。”如夫人倒是心如明镜，不言自明，依旧一副面含春风之态：“怀旧也好，伤心也罢，毕竟你是我带入王府的，若是不来送一送，岂不是显得我太过刻薄寡义？只是，有些事情，我有自己的立场，若是做了什么无情而伤害你的事，也莫要怪我。”
穆灵犀微微一怔，随即便也明白她所指是何意，原来她还在为给二少爷报信之事心怀内疚，担心自己怪责她：“灵犀虽不是聪颖之人，倒还自信不至鲁钝无知，许多事情心中自然明了，更何况若将件件烦心事记在心中，日子又要如何过，所以我宁愿只记得好的，不好的事情早已忘于脑后了。”
如夫人点了点头，似乎大大松了一口气般，整个人也精神了几分：“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要走了，姐姐还请回。”穆灵犀不想显得与如夫人过于亲密，淡然的说了一句，想要打发如夫人尽快离开。
如夫人倒也没有多做纠缠，微微点了点头，目送着穆灵犀独自一人迈出王府的大门，便也转身返回她的琉璃阁，面上一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那样淡淡的，没有人可以看懂她究竟是何用意。
离开睿王府的穆灵犀，在走出一段路程后，强忍住想要回头看一眼的念头，再度迈开停顿下来的脚步。她明知道他今天不会出现在这里，心中却还怀着一丝的希冀，若是回头看到空无一人的大门，那么连那最后的一丝幻想也将化为乌有。更何况，他本不应是她留恋之人，他们早已注定无缘相守，不若带着这最后的一丝美好幻想离开，若今生再有机会相见，只怕到时将会是敌非友了，也便留下此刻的温暖吧。
清晨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一片阴影下直立着一个人。以手轻扶着墙壁，目送着穆灵犀离开，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后，许久许久，才落寞的转身离开。面色苍白的二少爷，指尖寒凉，如同他此时的心一般，已然深埋入万丈的寒冰之下。他知道，她离开了，离开了他的生命，远飞天涯，只希望他们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便也不会再有互相伤害的机会。
本想忍痛不来相送，然而无论是坐是立是看书还是舞剑，满心满眼全都是她，在失神中打翻了茶杯后，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翻涌而出的苦楚，悄悄躲在角落中，看着她一点一点退出自己的生命，心恍然间已经窒息，停止了跳动。
离开睿王府的穆灵犀没有立即前往崔远清的府邸，而是在一家客栈落脚。虽然她相信二少爷至少还不会伤害她，但她不清楚睿王与祁宽是何用意，若是有人暗中跟踪于她，难免会使崔家受到自己的拖累。可以想像，睿王连作为中丞御史都敢谋害，更遑论是吏部侍郎的崔府。静静坐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努力着将脑子放空。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在还来不及细想的时候，穆灵犀的生活便已经天翻地覆。现在的她，已经筋疲力尽，再没有多余的心力想些什么。一天，两天，三天……，已经记不得今天是第几天了。日子也便这样平静而祥和的过着，不知在睿王府中的生活是一场刚刚散去的幻梦，还是如今的日子才是已经入梦。
风平浪静的生活，再没有掀起任何波涛，穆灵犀也渐渐放松了心中的警惕，正准备在近几日返回崔府，想来也是自己多心，便没有必要再留在客栈。
心中感慨万千，虽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恍若隔世，心中已然历尽沧桑，再也不是那个未经人世的小姑娘了。虽然得了一些关键的线索，她却失去了最重要的心。收拾着衣物，穆灵犀无意间瞥见那一方素帕，那是与二少爷第一次一同外出骑马时，他用来给穆灵犀包扎伤口的，当时穆灵犀也未有其他的心思，本想着洗干净了还他，后来不知道被来帮忙打扫屋子的丫环放到了哪里，穆灵犀当时也未放在心中。而手帕却在她收拾包袱时，无意间找到了，上面的点点血迹，也早已由当初的鲜红，变成了如今的暗红色，亦如时时变幻的人与人的关系一般。
手里拿着帕子，心依旧矛盾重重，不知道该将它扔掉丢弃，还是应该珍藏留念。就那样怔怔的看着帕子，心中的天平左右摇摆不定。
心神略失，耳畔却响起了剑风之声，穆灵犀慌忙一闪，倒是迟了半步，手臂上一阵疼痛，紧接着红色的液体便自伤处沽沽的流下，染红了她半面的袖子。
“谁？”穆灵犀低喝问道。
来人倒不言语，一身黑衣，只知道猛烈的发动着进攻。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穆灵犀本就没有准备，臂上又受着伤，手中没有寸铁，只能左右扭动着身躯，躲避来人的进攻。这次的刺客功力非同一般，穆灵犀已经有了几分难于招架。眼角余光轻瞥了一眼刚刚还在收整的衣物，在一个适当的地方，稍停下了脚下的步子，一把抓起正理了一半的东西，向刺客面上扔去。
刺客眼前一花，穆灵犀已经飞身从窗口跃出，正跳到大街上，时已入夜，而这里又不是人来人往的街市，路上没有一个人。刺客在后面紧追不舍，穆灵犀只有一味的向前跑去。只是她的路线并不是漫无目的，而是向着行人最多的地方跑去，如今她正处于劣势，只希望可以借着人势吓退刺客。穆灵犀的运气倒真是不错，没跑多久，便遇到了正在巡夜的士兵。一众人等看着在夜色中狂奔的少女，还有后面的黑衣人，便快速迎了上去。见状便也能想明白大致是如何事情。后面的刺客在此情形下，也只有识趣的隐入黑夜之中。
天子脚下，京城之内，有人夜遇刺客还受了伤，在巡夜士兵的渲染下，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而历经多次风雨后的穆灵犀却只是淡然一笑，与所经历的一切，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依旧我行我素的住在客栈。她不知是该感谢刺客来的及时还是该怨恨幕后黑手的紧追不舍。若是再晚上一日，她回到崔府，势必要将崔家的牵扯在内，陷入险境。而幕后黑手欲对她斩尽杀绝，穆灵犀猜想正是祁宽，欲借此次机会将自己除去。虽然祁宽手下有多少能人，穆灵犀并不是很清楚，但对付自己却是绰绰有余。如今离了睿王府，她再找不到任何助力，以往在逸尘轩中，再不济祁宽也不能毫无顾及的派人刺杀，如今却只有全靠自己了，虽然心中并无惧怕，但无谓的伤痛自然要能免就免。心中思考着各种解决的办法，却又一一摇头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