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父子议

二少爷负伤的事传到睿王耳中，一大早他便急急的赶到逸尘轩看望。也顾不得下人通报，直直的闯入二少爷的卧房。躺在床上的二少爷被直闯而入的睿王吓了一跳，随即微微一笑，示意睿王坐在自己身边。
睿王有些不自然的坐在床边，满脸的关切，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一个普普通通关心自己儿子的慈父：“刚刚祁宽说，昨天你遇到了刺客，你还被剑刺伤了？”
“伤的不重，没什么事。”二少爷一脸的无所谓，仿佛伤的不是他，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一般。
“伤了就是伤了，怎么还会没事？快让我看看，伤到哪了？”睿王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拉扯二少爷的衣服，查看伤处。
二少爷倒是没有阻拦，任由睿王解开他的衣衫，观察着伤口。伤的确不重，也许是穆灵犀终是怀着几分的不忍，手下减了几分力道。
看着已经止了血包扎完的肩头，睿王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处。
睿王轻轻拍了拍二少爷的肩膀，一脸的犹豫，挣扎了许久，终于开口：“这次的事与穆灵犀有没有关系？你不要隐瞒了，她的事，我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二少爷未料到睿王竟然如此直截了当，一时怔然，很快一脸决然：“不错，这次我确是伤在她手中，但她也是始料未及，一切只能说是个意外。”
“意外？意外已经把你伤成这个样子，若不是意外，你岂不是要有生命危险？看来我不能再装聋作哑下去了。”
二少爷心中一动：“爹的意思是？”
“穆灵犀留不得，必须除之而后快。”睿王毫不隐藏的现出一脸的杀气，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让人望之亲和的王者，倒仿佛是地狱里勾魂索命的使者。
“爹，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
“那也是有条件的，如今是她主动伤人，伤的还是你，我怎么可能视若无睹，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爹。”二少爷突然一声大喝，“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慕尘，你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二少爷突然间语气转冷，双眼直直的看向睿王，仿佛又回到了满怀怨忿的旧日：“是啊，以爹的心思，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帅府的兵权。”
睿王心中一颤，忙开口解释：“慕尘，你别多想，我对你娘确是真心，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宁愿放弃一切与她终老一生。”
“空口白话当真说得轻松，如今娘已经过世十余年，而那个杀人凶手却在王府里稳稳的坐着王妃的位置。你说你对娘是真心，可你做的事情却是护着害死娘的人，不让我报仇。”话至尾处，二少爷几乎是低吼而出，仿佛要将满心的仇恨与不满倾泄而出。
“慕尘……”睿王双眉紧锁着看向二少爷，不敢再轻易开口，只怕哪里说得不对，令二少爷再次多想。好不容易才寻回的父子情，难道就要这样再度崩溃损毁吗？
二少爷凝神看向睿王，好半天才缓缓开口：“你敢指天盟誓，你对娘是一片真心？她对你而言，胜过一切权势地位。”
看着二少爷稍有缓和的语气，睿王当即起誓：“我发誓，沈梦璃是我今生唯一爱过的女子，我对她真心一片，如果当初可以选择，我愿为她舍弃俗世一切财富权势，只求相伴终老。”
听着睿王语气凝重的话语，二少爷面色缓和了不少，然后神色依旧凝重：“爹，灵犀于我而言如同娘于爹的意义。爹既然爱娘至深，便应该理解我的心思。无论她如何对我，我都断然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如若不能护她周全，她伤一分，我便会痛上一分，伤她两分，我便会痛上两分，若是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我们父子也便是缘尽之时。如果爹不想我痛苦，不想影响我们的感情，就不要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二少爷所说也正是睿王一直为难的事情，一方面穆灵犀所知已然不少，对睿王而言是个极大的威胁，若不极早除去，难免会成祸患；另一方面她又是二少爷挚爱之人，可以看得出二少爷对她情根深重，若她真的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情，二少爷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让她离开。”二少爷低声说着，“她还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要让她离开，再没有机会查下去，她便不会危险。”
睿王有些惊诧：“你怎么知道她没查到什么？”
“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睿王看着二少爷的目光几经变幻，不解、猜测、沉思、怀疑，然而一切如同深陷在云海浓雾中，难以明了。他知道，这个儿子在暗中一定做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他却从未派人查探过，想必他的知情便是暗中行事的结果之一吧？
在政坛上，一生难逢敌手的睿王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人只要有感情就有弱点，沈梦璃与沈慕尘是睿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他也未怪过二少爷，因为他明白、理解这种感情，此时的二少爷亦如当年的他一般，是那样的执着、坚韧，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悲。
看着点着头的睿王，二少爷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与此同时，一丝惆怅不觉间萦上心间，她终究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也许他们的相识本就是一个错误。
“我会遣她离开，这件事还请爹不要插手。”
“好。”睿王心中暗叹，慕尘竟是如此深情，生怕自己做事伤了穆灵犀，早早将自己排除在外。
不知道睿王父子已经商量好处理自己的穆灵犀，此时正呆坐在房间的一角。心中的重重矛盾，让她不知该如何自处。原本还以为对于这份不应执有的感情早已淡漠，没想到今天再次见到二少爷，又伤了他，自己的心居然还是那么痛。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才强压下想要去探望他伤势的念头，想要亲口告诉他，自己并非有意。而他竟然已经查明了真相，如今得到了证实，他们之间大概也已经走到了尽头。回想着那个受了伤，依旧回护着自己的二少爷，虽然他口中极力反驳，装出一副毫不关心的模样，但她依旧可以感受到一丝的关心与温暖。
穆灵犀的卧房今天格外的冷清，连屋旁树上的飞鸟也安静了下来，这样的静让人心中难安、焦躁。
当小四如往日般迈进了穆灵犀的房门，穆灵犀却知道，他今天来却又是不同了。小四一脸的为难之色，欲语还休的样子，穆灵犀也猜想得出必须是与二少爷有关，定然是他做出了什么伤害自己的决定。
“有什么事就说吧。”穆灵犀柔声说着，语气中却充满着绝然，她知道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已经失去了一路同行的默契，剩下的也只是那深不见底的血海与无法摆脱的被捉弄的命运。
小四搓了搓手，看着穆灵犀一脸的为难，踌躇了许久，才有了开口的力气：“二少爷让我告诉你……告诉你他已经不会再要你了，不要再留在睿王府了。还有……还有就是，让你早些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
穆灵犀脸上一僵，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整颗心仿佛瞬间被人掏空了一般，连着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穆灵犀？”看着失神的穆灵犀，小四轻轻唤了一声。
“没事，放心，我会收拾东西离开的。”穆灵犀强撑着没有让自己的理智崩溃回答着小四，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艰涩。
完成二少爷交代的任务，小四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然而看着穆灵犀几乎苍白的面容，又将心再次悬起。
穆灵犀看着杵在那里呆站着的小四，强打起精神：“傻站着干什么？快回去回报二少爷吧。”
“唉，我这就走，穆姑娘也别想太多了，一定要保重。”
“我会的，谢谢。”
得了穆灵犀的回答，小四转身向外走去。出了房间，小跑着离去，房间里有种阴沉的气氛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强忍着没有向小四询问二少爷的事情，穆灵犀看着小四的背影，想着明天起自己便再也没有资格留下，心下一阵苦笑。这里本是她最痛恨的地方，然而因为那个人的存在，却又对这里有种恋恋不舍的情怀。然而，舍或不舍，终不是自己可以决定，一次次的巨力，正将她扯离这个隐藏着一切真相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