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心悲切

人生在世，常常事与愿违，自从回归京城后，穆灵犀更是觉得如此。几个月的时间，较之以往的时光，虽只是短不足提，却让他深深体会到了人生的无奈与悲苦。
记忆中那个温暖的家已然消失在火海之中，所有的亲人也与穆灵犀阴阳两隔。而她的心并未完全冰冷下去，在得到噩耗的第二日便见到了那个和蔼可亲的崔叔叔，正是他让穆灵犀一点一滴的重拾了家的温情。
如今刺客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令穆灵犀始料未及的更是崔远清也得了消息，并且派出崔浩来接自己回崔府。本着穆灵犀的意愿，她并不想将麻烦引入崔府，而崔管家苦口婆心的相劝，诉说着穆灵犀离开后，因得不到任何消息，崔远清终日里忧心重重、担心不已。终是拗不过崔浩，穆灵犀收拾衣物，随着他一起回了崔府。崔远清详细的询问了穆灵犀进入睿王府后的情况，也得知了睿王确是幕后真凶的消息。虽然他心中奇怪于穆灵犀为何有时话语躲闪，似乎想要极力的隐瞒着什么，也并未点破。他相信，穆灵犀所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理由。
回来后的穆灵犀变得更喜欢静静的一个人了，总是不经意间闪出一丝的失神之态，轻愁萦于眉间。崔远清问起时，她也只是搪塞着说是要为如何进入密室拿到指证睿王的证据而发愁。
而祁宽，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指令再一次的失败。无论是源自于对德妃的忠诚，防止睿王计划出现阻碍，亦或只是无法面对自己失败的现实，他都在心中发誓要杀死穆灵犀，以洗血前耻。
在他查明了穆灵犀如今在崔府的事实，也渐渐探知了穆灵犀的一切，知道了她的身份，他的杀心更是重了几分，他怎么会留着这样的人去危害睿王，他定然要将所有危险全部铲除。
崔府，虽是官宦之家，却也只是一个文官之府罢了，家中所有的，也不过是一众普通的家丁与丫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完全可以来去如入无人之境。如今崔府之中，月光之下，便正有着一袭黑衣狂奔，正向着穆灵犀所居的落月轩而去。
手中执笔，将冥思苦想的结果落于纸间，看着雪白的宣纸上，寥寥无几的字迹，穆灵犀才发现自己对睿王府的了解太少了。不知道以往的行动可以全身而退有多少的运气在里面，只怕也少不了二少爷的暗中相帮吧。虽然他说过只想要阻止自己，却依旧不忍心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想到二少爷，穆灵犀的心中忍不住又痛了一痛。
“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啊。”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一声惊叫，穆灵犀收回心神，心中忽然间感到难宁。抬起头，却正看到窗户上映着的黑影，阴霾如影随形，正缓缓的侵蚀穆灵犀的心志，没想到祁宽竟到了死不罢休的程度，倒也不得不说他是忠心可表。
穆灵犀没有太过大的动作，缓缓站起身来，取下长剑，配在身上，没有迟疑着向房门走去。只用眼角余光瞥着那袭也正缓缓向自己靠来的黑影。
即将要走到房门时，黑影中突然间现出一物，双长又细，穆灵犀知道，他准备出手了。在黑影狠狠刺下之时，穆灵犀快速抽出长剑，抵挡着来人的偷袭。刺客未料到穆灵犀早已知晓，并作了准备，有了刹那的诧异，然而仅仅只是一个瞬间后，他眼中便又恢复了狠厉与满眸的杀意。
穆灵犀明显可以感到，这次的刺客比以往的更加厉害了几分。心中不敢大意，全神贯注的对应着。臂膀上未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时间越久，穆灵犀便感觉到越有几分的吃力，心中暗暗叫了一声不好，同时想着可能的对策。刺客也感觉到了穆灵犀的剑式越来越不够连贯，将脸遮掩的黑布下，发现一声无情的冷啍。似乎穆灵犀的性命已经被他捏在手中，只要再稍加用力，穆灵犀便会陨命当场。
如此危情之下，穆灵犀却依旧不曾期盼崔府的人发现刺客在自己房内前来相救。她知道，崔府之中，无一真正习武之人，若真有人来了，只怕会枉送了性命。穆灵犀咬着牙，硬生生的执剑相抗，怎奈力气与体力越来越不济。从开始的从容，到此刻的勉强，心中怆然，若是自己真的不在了，又有谁可以为九泉下的亲人讨回一个公道？
臂上的伤口迸裂开来，血水和着汗水流下，穆灵犀眼中现出恍然之色。刺客却是喜上眉梢，祁总管几经暗算都未有结果的穆灵犀，今天终于要死在自己手中，眼中也不禁带了笑意。
然而那还未完全展露的笑，却在一道银光闪过之后，瞬间变得狠厉起来。一支箭直直插在桌上，硬生生的将刺客的剑扼在半空。
穆灵犀勉力看向身侧，双眸中瞬间闪亮了起来，居然是他，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只见崔远清手执弯弓，弯弓上搭着箭，正瞄准刺客的咽喉：“你若伤了灵犀，我也定取你的性命。”
刺客眼中的光闪了又闪，又仔细的看了看此时的情况。最终开口，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好，我们一起停手。”
“不，你先放下剑离开。”开口的却不是崔远清，而是体力有些不济的穆灵犀。
“你……”刺客狠瞪着穆灵犀，发出低低的沉音。
有了片刻的喘息时间，穆灵犀终于稳住气息：“崔叔叔是君子，定不会做出违背承诺之事，但你，我可不清楚。”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不知又过了多久，刺客终于再度开口，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生硬的挤出一般：“好，我先收手。”
言罢，他缓缓收起剑入鞘，穆灵犀也在他之后收起了手中的长剑。刺客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崔远清的箭，不时又瞥了瞥穆灵犀。连离开房间，也是倒着退出去，谨慎的防备着崔远清与穆灵犀可能的任何动作。
刺客的身影终于远去，崔远清放下手中的弓箭，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看向穆灵犀才发现她身上渗出的血迹：“灵犀，你受伤了？”
穆灵犀脸色苍白，摇头微微笑着：“我没事，崔叔叔，只是旧伤口裂开而已。”
“旧伤口？”崔远清话语稍顿，“是上次在客栈受的伤？严不严重？”
“没事，崔叔叔，刚才也是用力过猛才扯动了伤口，不用担心。”
“崔浩，快去叫大夫。”
“崔叔叔，只要重新包扎就可以了，没必要惊动大夫。只是没想到崔叔叔会有这么好的箭法。”
“还多亏了年轻时意气风发，常跟着几个会武的朋友一起外出游猎。刚刚有人发现家丁身亡，府中无一会武之人，我也只有取出多年未动的弓箭，以备不时之需，看来还真是对了。”
穆灵犀的眼中眸光弱了几分，低着头：“居然还出了人命，我不应该回来的。”“灵犀，这不能怪你。可恨的是杀人的幕后凶手。”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崔叔叔，若不是我，崔家也不会出事了。”
“灵犀……”看着紧锁着眉头的穆灵犀，崔远清开口唤了一声，“崔叔叔的家便是你的家。”
刹那间，穆灵犀的双眼被水雾模糊，“家”，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字深深烙刻在她的心中，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看着穆灵犀稍有缓释的样子，崔远清也退出了房门，叫来丫环碧珠为她重新好好包扎伤口。
穆灵犀任由着碧珠随意而为，心思早已飘远。正因为崔远清如此的关爱，她更不能让崔家的人跟着自己一起冒险，她绝不可以让崔家落得与穆家一样的下场。
在碧珠包扎好伤口，又将房间重新整理一遍后，穆灵犀便找理由将她遣了出去。
推开窗户，天刚有些蒙蒙发亮，夜的寒气尚未退尽，而月也尚未完全落下。不知道真正的光明要何时才会降临人间？迎风而立的穆灵犀，心中默默念着，一股流不尽的悲怆占满了整个心田。
崔家不可再留下去了，必须要重新找一个容身之所，只求崔家此时抽身还来得及。
突然间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容身之所？只怕要是藏身之所了。睿王府的人怎么会让她可以平安无事的生活下去，只有要他们找不到她的情况下，她才可能安全。而自己，既不能为亲人报仇，还要想办法逃脱睿王府的人的追杀，又是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