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情势转

圆月高悬，清辉铺满大地。
虽是夜晚，睿王府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月光灯光交相辉映，向世人展示着威名赫赫的睿王府的富丽堂皇。那足以撼动皇权的滔天权势，却也无法阻止那光辉下的暗影丛生。
离开琉璃阁的睿王，没有在他处停留，径直奔向王妃的住处。踏上石径，早已淡去的记忆，披着朦胧的雾气在脑海中浮现。已经有数年未曾步入王妃的怡心阁，随着一步步的深入，深埋于心底的真实也被渐渐拉出。
令睿王意外的是，王妃早已品着清茶，坐在大厅静等着他的到来。
“来得这么快，看来，你还是放不下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注视着睿王，王妃幽幽然开口道，语中听不出喜怒，平淡的仿佛一池清水，惹不起半点涟漪。
睿王未曾理会，跨步到王妃身侧，一把狠抓住王妃的手臂，目中现出一丝冷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如此狠毒。”
“狠毒？不要忘了，是谁把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王妃抬头看向睿王，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情绪，无喜无悲，无哀无怒。
仿佛被王妃的淡然所感染，睿王甩开了王妃的手，目光依旧冰冷：“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王妃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腕，看着腕上的那只翡翠玉镯，沉寂了片刻，才缓缓摇了摇头。
那只玉镯的出现，却令睿王瞳孔骤然放大，又看了看王妃的表情，才颓然的转回身坐回椅子。
“只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我有必要对她如此痛下杀手吗？”没有理会睿王的异样，王妃整理整理了袖子，视线也随之下垂，仿佛睿王并不存在一般，口是却是一句淡然若水的轻问。
睿王并未有所动，正襟而坐。
“你不相信？”王妃瞥向睿王，嘴角含着一丝轻蔑与怨恨，“当年的事我都敢当面承认，难道这次就会推诿抵赖吗？堂堂睿王，什么时候变得如
此愚蠢？我倒是忘了，凡是与沈梦璃扯上关系的，你都会变得不可理喻。只可惜，她的大仇你却未报，若她地下有知，只怕也会不安宁吧？”
睿王用力的抓着椅子的扶手，刺骨的寒意四散开来，椅子微微颤动。
睿王冷厉的目光与王妃淡寞的目光相撞，两种不同的冷，凝于一处，寒冰于心底悄然渐生。
“沈梦怡！”似乎无法再忍受内心的冰冷，睿王自椅子上跳起，大喝道，却在一声后陷入沉默，最终再次坐了下去，微低着头。
“与其来问我，不如问问严静如身边那个丫头吧。”再次轻瞥了一眼睿王，王妃平淡的说了一句，“一个因逼债被救，留在王府的丫头，却可以
以一掌之力，推动轿子改变方向。她当初又何需被‘救’？”
粗重的鼻息渐渐平稳，目光中的冷冽略收，眉头微皱着看向王妃。
“我已经派人查过了，那个丫头所谓的表舅的确是在前不久失踪了，那几个追债人也的的确确是借给过他钱。这方面没有丝毫纰漏，唯一留下的破绽便是那天严静如外出时遇到惊走的马，被那个丫头轻松化解。”
浓重的墨色浸染着睿王的双目，眼中眸光闪了又闪，却又叹着气摇了摇头。
“你不处置？以你的性格，怎么会允许这样一个不知根底的人留在王府？”王妃一脸的诧异，眼眸微转，扯出一丝嘲讽，“为了严静如？若真是
那丫头动的手脚，作为母亲严静如也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害死自己孩子的人。”
睿王低头思忖片刻，起身离坐而去。
看着渐去的背影，王妃嘴角再次现出嘲讽的笑意，却不知是对睿王还是自己，眼中却是流逸而出的痛。
“小姐。”王妃身旁的许麽麽轻唤了一声。许麽麽是王妃的乳母，是元帅府中的旧人，随着王妃进入王府后，也并未改过称呼。
王妃缓缓站起，对着许麽麽低声轻语：“夜深了，我们去休息吧。”
主仆二人相扶而去，身后只余下一片漆黑如墨。
天方初明，睿王再次步入琉璃阁。
令琉璃阁中众人惊疑的是，睿王带着侍卫同行，在探过如夫人的伤情后，居然下令押下穆灵犀。穆灵犀如常的侧立在如夫人身旁，面对着迎面而来的侍卫，无奈之下只能够装出一副弱质女流的模样而束手就擒。目光直射向如夫人，以示求救。
“王爷”如夫人惊呼着，强自从床上爬起，“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抓灵犀？”
“她隐瞒身份，混入王府必有图谋，很可能与你跌落台阶有关，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睿王扶着如夫人，俯身向她解释着。
“不，灵犀不会，我们情同姐妹，她怎么会害我腹中的孩子。”如夫人一脸哀求，拉扯着睿王的衣袖，“求王爷放了她。”
睿王现出一丝难色，语气却未软化：“你不要被她骗过了，她本就是身怀武艺，只此一点便足以说明她是有意混入王府。你的心思还是太过纯善，相处这么久，还未识破她的面目。原本我虽有怀疑，却碍于你的情面，不忍你伤心，也便隐忍，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查个水落石出。若下次她做了什么而累及到你，只怕事过难悔了。”
“不，王爷，灵犀不会。”如夫人猛摇着头，原本失去血色的脸更加苍白，“王爷，求你，不要抓走灵犀，她不会伤害我，求你，王爷……”
睿王看着怀中有些失常的如夫人，眉头不禁拧于一处，轻拍着她的肩膀劝慰，却示意侍卫将穆灵犀押下去。
此时以如夫人的身份，不适再为自己求情。毕竟，刚刚流掉了孩子，本应全力追查陷害自己的凶手，若大肆求情，难免会惹起睿王的疑心，穆灵犀只有自己开口，求得一线生机：“若王爷真的公正严明，请容我相问一句。”
一瞬间，时间静止，睿王摆了摆手，侍卫也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是威立在穆灵犀身后，以示警吓。如夫人一脸忧色的凝视着穆灵犀，只盼望着她有自救之法。
“不知王爷为何觉得我会陷害夫人？”挺直腰肢，双目直视睿王，穆灵犀脱口直言。
睿王双眼微眯，语气森冷：“一个会武的人，却被几个地痞追债，而去寻求帮助？这实在是不合常理。你入王府究竟有何目的？”
穆灵犀心中微颤，刹那间又抑住心底的紧张：“不知何人告知王爷我会武之事？王爷就如此相信此人所言？”
“是王妃查知。”睿王冷冷言道。
“王妃说是如此，王爷便信了？”柳眉微皱，穆灵犀一脸的疑惑，怎么也无法料定，相敬如冰的两夫妻会有这样的信任感。
“对于这种事，她没有说谎的必要。”言罢，睿王一个挥手，示意侍卫再次动手。
“王爷。”如夫人口中唤了一声，目光却已追随着穆灵犀而去，一脸难掩的愁苦之色。
侍卫面无表情的立于穆灵犀身后，一人强按着穆灵犀的一只臂膀，欲将她带出琉璃阁。
“没想到琉璃阁今天这么热闹。”带有嬉笑意味的话语传来，二少爷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穆灵犀，瞬间嚷着，用手中的折扇拍打两个侍卫的手腕，“你，还有你，干什么呢？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还成何体统？”
“啪啪”，两名侍卫的手应声离开了穆灵犀的手臂，二少爷却是当即立在她向前，挡在了睿王与穆灵犀之间。侍卫看了看睿王，又看了看二少爷，一副欲动未动，无奈呆立的表情。
如夫人与穆灵犀神色稍缓，如夫人盼着二少爷可以解当前危局。穆灵犀虽是另有所思，却也将此人视此局的解救之道。
睿王却是深皱了皱眉头，微怒：“慕尘，是我让他们动手的，倒是你这是在干什么？”
“爹，你让他们抓灵犀干什么？”二少爷未答话，却是惊疑着，“灵犀一个弱女子，怎么受得了王府侍卫的蛮力？这种事我可不许。”
“你可知她是什么人？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睿王冷言道。
“她是弱女子也好，不是也罢，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一改往日的顽少形象，二少爷一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周身散发着威慑众人的气势。
睿王微怔，出神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有着难明的神色，久久方又言道：“你确定要护她平安？你是不是……”
“是。此前我曾多次来琉璃阁，名义上虽是探看如夫人，实则是为了灵犀。此事在琉璃阁中，也已是众所周知。”不待睿王的话问完，二少爷已然做出回答，声音并不重，却如重锤一般，敲入人心。面色郑重的二少爷，让众人眼前为之炫目，惊诧这位二少爷的变化。
睿王深深叹了一口气，望向虚空，眼中流露出一缕哀思，双眉紧锁，迟疑了片刻，方才凝视着二少爷：“既然如此，爹就如你所愿。从今天起，我便下令穆灵犀调至逸尘轩，服侍二少爷。但，你必须保证她不会做出有损王府的事情。”
二少爷躬身施礼，洪音以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