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雨意潺

当日，在琉璃阁中，二少爷在众人面前，承认对穆灵犀的倾心之意，睿王爱子心切，无奈只得将穆灵犀交由二少爷处置。对于穆灵犀，可以解决当前之危，也不失为一幸事，至少面对二少爷，她感觉不到危险的气息。
如同巨石落水后，那渐渐荡尽消逝的涟漪，睿王府的琉璃阁风波，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平复，除了穆灵犀已从琉璃阁调往逸尘轩外，其他的与往昔并无二致。
每日里太阳朝升夕落，时光悄然划过，穆灵犀来到逸尘轩已有数日，她却猜不透二少爷的想法。若按照二少爷所言，他对穆灵犀倾心，生有情愫，在穆灵犀来到逸尘轩后，却没有丝毫刻意接近之意。除了每日里常将穆灵犀带在身边，其他事情均由穆灵犀自定。可以说，只要穆灵犀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穆灵犀做任何事情他都不会过问。若二少爷不在王府，他便会令他的贴身小厮小四，守在穆灵犀身旁。如此而过，一日、两日、三日……周而复始，每日里重复着无意义的生活，已让穆灵犀有些难耐。
穆灵犀本是入睿王府寻找事实真相，查找灭门真凶的，如今却不能有丝毫举动。对于这位变化莫测的二少爷，穆灵犀既有戒备，又心怀感激，若不是二少爷二度出手相助，只怕自己早已命丧睿王府。另一方面，二少爷毕竟是睿王之子，无论如何，如若睿王真是自己的仇人，将来二少爷势必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成为一大阻力。
面对满心的纠结疑惑，穆灵犀强自摇了摇头，看着夜空中飘落的雨丝，将手伸出窗外，雨滴盈盈落于掌心，那丝丝的微凉传递于心。
“不要再动脑筋探查王府的事了。”一声含着慵懒却有力的话语传至穆灵犀耳畔，“单凭你自己是不行的，不如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早些回到崔远清的侍郎府中，我还可保你无事。”
穆灵犀心中猛跳了一下，延着声音望去，正看到二少爷，轻摇着折扇，悠闲的走向自己，目光中却多了平日里没有的认真。
是他吗？刚刚说话的是他吗？穆灵犀的瞳孔不由的紧缩，这个二少爷到底知道多少事情？这样一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将自己的一切看得清楚透彻，实在让人心惊。
“王府的水深得很，这次严静如没有搞清楚状态，就急着陷害王妃，结果却让你会武的事暴露。爹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放你一条生路，但他不会再给你机会，让你深入调查，你留下来的目的已经不可能达成了。”二少爷没有理会穆灵犀的错愕，再一次道出了一个让穆灵犀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是的，如今睿王必定对自己满怀疑虑，自己如今能够安然无恙的留在逸尘轩，已经是可以说得上是幸运，要进行下面的事情可以说是举步维艰。还来不及应对二少爷的直言，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摆在穆灵犀的面前，心中凌乱如麻。但是，如果就这样回到侍郎府，自己的安全是可以保证，心底却有着沉重的不甘。
静静的注视着沉默不语的穆灵犀，二少爷眼中眸光闪了又闪，最后看似无奈的轻摇了摇头：“原本我不想将事情说得太明白，只希望你自己可以想清楚。可惜，你却是执迷不悟，事已至此，你好好考虑下吧。如果你要离开，我会帮你。如果你要留下，那么我也不得不阻止你。”
穆灵犀猛然抬起眼睑，直视着二少爷的脸，惊愕之色毫无遮掩的现在脸上，在刹那间又恢复了平静。毕竟二少爷所言均是事实，即使他曾二次帮过自己，但睿王是他的生父，他怎么会坐视自己做对睿王不利的事情。
目光相撞，眸中闪着不同的光芒，一个似深海的幽光，那般的遥远而又神秘，一个若冬日寒梅，迎风傲雪。
片刻的沉默后，时间终于再度流逝：“你为什么要帮我？”
面对穆灵犀的追问，二少爷恍若未闻，不作一语。
“如夫人的事，王爷为什么不怀疑王妃？”想必睿王与王妃之间定有外人所不了解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对如夫人有所影响。穆灵犀希望可以从二少爷口中得知一二，以告知如夫人。
二少爷依旧是沉默以待，不知是不知亦或是不想说。当穆灵犀缓缓垂下眼睑，本以为不会得到答案，二少爷却意外的开了口。
“爹最心爱的人，并非王妃，而是另有其人，而她却是因王妃而死。当年出事后，王妃却是当着爹的面，自己承认了。可笑，堂堂睿王，却也只能忍受痛失所爱之苦，无法为其报仇。所以，对于如夫人的事，只要王妃否认，爹便没有理由再怀疑她，因为王妃根本没有说谎的理由。”平淡的言语，仿佛那只是一个听来的故事一般，唇边勾起微微的弧度，甚至在话语中还带着一丝嘲讽。
穆灵犀却是心中一痛，虽然二少爷并未言明，但她也已然明了。二少爷并非王妃所出，而王爷对二少爷宠溺非常，足可推断出，二少爷的母亲就是王爷最心爱的那名女子。面对生母的死，却可以如此没有丝毫异样的说出，他的内心又是如何？哀莫大于心死，面对母亲的死，他自己做不了什么，而自己的父亲，那个声称最爱母亲的人，却也是无为而处，既没有为母亲报仇，也没有处置仇人。他自己却要面对自己的杀母仇人，甚至于躬身施礼，尊称一声王妃，又是何等的悲哀。另一方面，想来如夫人与二少爷的母亲应该有几分相像，才会得到睿王如此的宠爱，而这点也是当初二少爷去琉璃阁的说辞。
忽然间，穆灵犀明白了，二少爷帮助自己的原因：“你是因为这个才帮我的？你在怨恨王爷？”
对于穆灵犀的问话，二少爷倒是颇为意外，微怔后言道：“如果你认为这是原因就当作原因吧。王府中有着许多你不了解的秘密，连我也只是一知半节，你不适合留在这里。”
看着如此郑重而认真的二少爷，穆灵犀有些不知如何以待。想当初自己还曾在心底偷偷嘲笑过那个胆小怕事、纨绔无能的二世祖，如今却是多了几分怜悯与心痛。而在这个睿王府中，除了如夫人，自己找到第二个关心自己的人，而这个人却有可能是自己灭门仇人之子，思及此处，心中感慨万千，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因果循环。
迟疑着，穆灵犀终于勉力张开了口，不为心志不坚，而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自己面前这个伤心人：“我不会离开王府的。即使在这里有重重险阻，我都会坚持本心，一如既往。”
“是啊，我原本也没对你离开报有多大的希望。这段时间一直想着的，不是如何想办法送你离开，而是如何防止你追查下去。在我内心，也早知道你的答案了。”言罢，一改满脸的沉重，二少爷重新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轻笑着，“从明天起，我们就要斗斗法了，看是你能够逃脱我布下的天罗地网，还是被困在这逸尘轩中，无可奈何。不，是从现在起，便已经开始了。”
似乎无法适应二少爷这瞬间的转变，穆灵犀只能怔怔的看着二少爷再次摇着折扇离去。只是此刻心境已变，那个心底的纨绔子弟形象已然碎裂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怀心伤，却又无处可诉的伤心之人，心底不由轻叹。
也许正如二少爷所说，这个睿王府中有着太多的秘密，只是不知道这些秘密中，是不是也有关于穆家大火的。不知为何，穆灵犀心中却隐然的相信自己查找的方向没有错。
雨依旧下着，雨意缠绵，雨丝轻柔，雨中望月，月晕将明月晕染得更添了几分朦胧，几分诗意。整个睿王府在月华的照耀之下，恍惚间陷入了一片迷茫雾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