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心之抉

“当当当”敲击声再次响起。
如夫人心头一跳，看向窗户，却未见到黑衣人的身影，方才转向房门，声音正是从门那边传递而来。
强自整理了下心情，如夫人才款步走到门前，拉开门闩，穆灵犀与小蝶的脸庞映入了如夫人的眼帘。
小蝶面上现出一丝的惊慌，急急的解释着：“夫人，我并不想打扰到您休息，只是……”
小蝶将视线转向了穆灵犀，支支吾吾却没有把话说完。如夫人却已明了是穆灵犀敲的门，眼中眸光一闪，心中已然明了。灵犀是要告诉自己，她们已经回来了，如果还有事未处理完，也要小心遮掩，切不可在小蝶面前露出什么痕迹。
“姐姐刚才精神不济，我也是担心姐姐的身体，才急着要进房的。”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穆灵犀随口说着一个理由。
“没事，我也只是小憩了片刻，在你们回来前不久，我刚刚醒来。”捋了捋头发，如夫人轻打了一个哈气，一脸的睡眼惺忪。
穆灵犀与如夫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小蝶也只微低着头讪讪的补了一句：“我也只是怕吵醒了夫人。”
“我当然知道，自从我进了王府，你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一向关心体贴，用心得很。”如夫人目光柔和的看向小蝶。
穆灵犀微瞥了一眼满面欣愉的小蝶，心下一时感叹，没想到连睿王府的丫环都有着自己的心思，这样一个小小的机会也不放过。可惜，她终究较之如夫人心思还是单纯了些。微微转头，对着如夫人相视而笑，两个人便也心照不宣。
万事皆毕，一行人踏上了归程。
经过一番折腾，如夫人的脸色又差了几分。其他人倒是不甚在意，如常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知道内情的穆灵犀却是心下又多了几分担忧。如夫人却是将脸别开，掀开轿帘，仿佛在欣赏外面沿途的景色一般。心中却是自觉愧对穆灵犀，无颜以待。想着黑衣人未给出的答案，心下更是痛了几分。
虽看出如夫人的异常，怎奈却无法探知原由，也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穆灵犀是真的有几分将如夫人当作自己的姐姐一般，而如夫人总是有意无意间与自己之间划出一些阻碍，虽有伤心，更多的却是无奈。
回到王府后，仿佛去广德寺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如夫人不再提起，穆灵犀也不曾问起。二个人依旧如常的过着日子。唯一让人心焦的，便是如夫人腹中胎儿。
穆灵犀曾小心的询问如夫人，要如何处理这个还未出生，便被母亲所厌弃的孩子，如夫人却未现出穆灵犀所预想的神情。只是淡然的告诉穆灵犀，她已想到了孩子的去处，之后便再不多言孩子的问题。
正当穆灵犀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如夫人却大张旗鼓的找来大夫，诊断出已怀有身孕，消息一夕间传遍了王府各处。睿王自是喜出望外，送来各种补品与珍贵的首饰，闲时更是多陪伴于如夫人身侧。如夫人也是一脸的欣喜若狂，仿佛世间再也没有比将为人母更为喜欢的事情了，常常轻抚着腹部，一脸的慈爱。若不是知道事情真相，恐怕连穆灵犀也要觉得如夫人是真的爱极腹中胎儿。
越是如此的异常，穆灵犀却是觉得不安，总是感觉到暗处一只黑手正在推动着什么事情一步步发生。可惜，如夫人对穆灵犀也是只字未提，而如夫人说话时那种冷冽的目光，更让穆灵犀将心高悬难落。
日子一天天过去，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直至穆灵犀从别处听得睿王亡母，德妃亡故二十年，睿王决定要好好祭拜一番，尽可能隆重操办，不由的眼皮一跳。不知道是她多心，还是会真的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心中犹如被一团黑雾所笼罩。难道如夫人定会在大祭上做些什么？然而，如夫人一如既往的平淡又让穆灵犀心中难决。
夏日本是炎炎如火，灼人得很，今天难得阴云布天，如夫人与穆灵犀坐于睿王府的凉亭中纳凉。
如夫人轻啜了一口酸梅汁，一副极是享受的样子。
“你究竟要做什么？”终于无法忍受每日里对如夫人忧心的猜测，穆灵犀低喝了一声自椅子上站起，怒目圆瞪，稍稍平复后心情继续道，“我知道，你不会留下这个孩子，但我绝不允许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如夫人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却在一瞬间变得愕然，双目怔然的瞪向穆灵犀，迟疑许久，方才垂下眼睑，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灵犀，如果你我易地而处，你会如何？”
“我……”穆灵犀一时语塞，如果睿王真的是杀害穆家一家老小的凶手，自己会不会为了报仇而不惜一切代价？怀想着家人的欢歌、喜怒，那深种在心底的仇恨，时时在撕咬、啃噬着自己的血肉。那种如钝刀一片片切割着血肉的痛楚，永远都无法忘怀。
再次投向如夫人的目光，已然没有方才的决然，而是无奈与悲凉，默默注视着如夫人良久，方才又低语相问，语中带着一丝的哽咽：“姐姐，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心中非常不安，你所做的一切都值得吗？”
如夫人却转过头，将视线投向远处花园的方向，眼中满是迷茫：“天气阴沉沉的，看样子要下雨了。记得那一年，雨下得好大，好大，我不忍看满院的月季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想要去护花，他却拦住了我。他自己却冲进了雨中，衣服瞬间便被雨水打透……”
“姐姐，起风了，我们还是回去比较好，你怀着身孕，若是得了受了凉可是不好。”穆灵犀突然间打断了如夫人的话。
如夫人看向穆灵犀，顺着她的视线又左侧转过头去，正看到小蝶向这边移着步子。略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便由着穆灵犀搀扶，向琉璃阁折方向走去。
“夫人。”小蝶却是迎着他们走来，向如夫人施了一礼，“夫人许久没有回去了，我想来看看夫人没有没什么需要的。”
“没事，我们也正要回去了。”瞥了一眼小蝶，如夫人便与穆灵犀继续向前走去。
小蝶看出了如夫人的不悦，便也只有默默的跟在后面。
之后的日子，穆灵犀对于如夫人不再询问，不再揣测，每日里如常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睿王府中人变得越来越忙碌起来，德妃本只是一介妃子，本不应举行如此隆重的祭拜仪式，却因着她是如今权势滔天的睿王的生母，也便在死后享有了这份荣耀。而睿王妃，作为睿王的妻子，德妃的儿媳，无论本意如何，在表面上必须成为操持仪式的主人。
穆灵犀对这位一直未露面的王妃甚是好奇，她所知道的也只是王妃出自帅府，是帅府大小姐，据说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一方名媛，却不知为何嫁于睿王后，却逐渐与京中的皇亲贵胄疏离，这一点实在让人猜想不通。
而如夫人，虽说与睿王妃是共侍一夫，也只是在入府的时候匆匆见过一面。如今王妃准备仪式的各项事宜，以如夫人的身份自然也不好只是安心养胎，总要象征性的关心一下。
祭奠仪式即将举行，如夫人虽无权操持，却也是事事过问。穆灵犀的心却已是越悬越高，如夫人每次离开琉璃阁，她都会跟在身边。虽不知道如夫人的计划，却也在此时猜出了大概，尽量去保护如夫人的安全。
在祭奠现场，该布置的已然布置完毕，一切静待仪式举行。本来无事的如夫人坚持去检查着各处有没有疏漏的地方，以确保仪式能够完满结束。王妃面上无喜无怒，只吩咐着身边的贴身丫环一同相随。如夫人却坚持由王妃身边最为倚重的许麽麽相陪，原因是自己身份毕竟低了些，许麽麽是王妃的人，有什么事情借着王妃的名义也好说话，下面的人办起来也利落。王妃倒也未多想，便同意了，向着许麽麽吩咐了二句。
如夫人倒是异常尊重这位许麽麽，毕竟许麽麽是王妃的乳母，身份毕竟不一般。欲要二人同行，不分尊卑，许麽麽倒也是未太看重如夫人，也未推辞，便一左一右并肩而行。
二人并肩，一路走来，倒也无事。直到行到一处台阶，如夫人与许麽麽走在最前面，穆灵犀与一众丫环待跟随在后。突然之间，众人却是大惊失色，如夫人身子猛然间向下跌落，整个人在长长的台阶上滚动，待落到地面时，人已昏迷，身上已现出斑斑血迹。
穆灵犀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再回过神后，却只见夫人倒在地上，甚至头部也是殷红一片，让人看起来多了几分的狰狞之色，一群人慌乱的围在她身边。
穆灵犀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第一个反应便是去探如夫人的鼻息，当颤抖而冰冷的指间感觉到那微弱的气息缓缓流过，她终于可以将自己的神志自虚无的空白中拉回。
此时，王妃也已赶来，吩咐着下人通知睿王，去找郎中，命人将昏迷的如夫人抬回琉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