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探睿王府后,穆灵犀便发现自己对睿王府过于浅显,而崔远清的资料中,也是有所残缺,若仅是作为一般了解,倒也无妨,若是要以此为基础查明睿王府隐藏在深处的秘密,便是过于肤浅了。
睿王府内宅,一向是权贵眼中的禁地,据说也只有与睿王相熟的几个朝中大臣,才被允许进入内宅之中,其他人只能等待通报,睿王爷自会在一特定的会客地点相见。若是有借女眷相交来探知睿王府的情况,更是断了这个机会。睿王府中原本的女眷只有王妃一人,王妃本是元帅府的大小姐,一向深居简出,据说性情又是高傲得很,几乎与朝中大臣家眷没有任何交集。如今虽是多了一个如夫人,却是个连侧妃都算不上的人,只能算得上是个侍妾的身份。不过是仗着睿王的宠爱,风光一时罢了,若是失了这份天大的荣耀,身价自是一落千丈,无人问津。出身更只是一般的小家碧玉,连个大臣的庶女都算不上,朝中大臣的妻室又岂会自掉了身价与之相交。更别说要探清睿王府的每一个角落,了解隐秘所在。
原本是一件不易的事情,如今却是简单得多了。在花了一段心思,得到了如夫人完全的信任之后,穆灵犀感觉到时机已日渐成熟。决定将步子迈出琉璃阁,向睿王府的深处探去。
这一日清晨,如夫人正喂养着笼中的白鸽,穆灵犀相伴而坐,二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着。
自穆灵犀留在了琉璃阁,如夫人就对其特别优待,虽然名是主仆,却的的确确做到了视如姐妹一般。穆灵犀曾以主仆有别为由,长立为侍,如夫人却是全盘的否决,相待如同知己。穆灵犀虽然不知这是如夫人的御下之法,亦或是真的视如等同,心中却不免对如夫人多生出了几分好感,也多了几分愧疚,日常锁事中对其也是多上了几分的真心。
这面二人正是相谈甚欢,睿王却是大笑着迈步而进,因为并没有人前来通报,如夫人与穆灵犀倒是意外了些。
“别人养的都是鸟雀,你倒是养起了白鸽,果然是我的夫人,就是与众不同。我倒是从来没有问过,你这只鸽子是哪来的?”看着笼中的白鸽,睿王爷笑言道。
穆灵犀忙起身,微福了福身子。
如夫人将手中的鸽食放回石碟中,关上鸟笼,正欲起身行礼,却见睿王在虚空中轻按了按手,便安然坐回了原处,娇声笑语:“王爷又笑话我。我倒是想养些鸟雀,可是我出身寒微,虽是不愁吃穿,但那种宝贵的鸟儿,我从前哪里养得起。后来无意间救下了这一只受了伤的白鸽,便养在身边,聊了自娱。如今进得府来,养几只鸟雀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日子久了,这白鸽却又有些不舍,也便带进了府来。”
“你这只白鸽救得好啊。”睿王坐在如夫人身旁,似乎话中有话,却又拉着如夫人的手,话意一转,“今天天气不错,你待在府中也实在有些憋闷,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好啊,要去哪里呢?我常去广德寺,但王爷不太喜欢那里,去揽月池……”如夫人一脸的欢喜之色,细数着游玩的地方。
睿王一把将如夫人搂在怀中,穆灵犀却羞赧的转过了头去。
“我们去青屏山,醉心亭。”睿王却是一改刚刚的欢愉,多了几分伤感。
如夫人抓紧了睿王的袖子,一脸的疑问:“王爷刚才说这白鸽救得好,可是这鸽子有什么吗?”
睿王眼睛微闪了闪,脸色却未变:“倒也没什么,只是与普通的鸽子不大一样罢了。”
“哪里不一样?”如夫人的好奇心大盛。
“比普通的鸽子白了许多,颜色比较正。”睿王稍稍一顿,半开玩笑的说着。
不知道如夫人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对鸽子全然不懂,穆灵犀却看得出来,这只白鸽是一只信鸽。原本她也是极好奇的,一个王府的妾室,却养着一只信鸽,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总觉得事有蹊跷,却又不方便明问。不过这鸽子却从未放出过,与一般的鸟雀一样养法。想来睿王也是知道,所以到今天才提了出来。如夫人的话,倒是合理,让人抓不住破绽,只是穆灵犀心里却觉得怪怪的。
怀中的如夫人轻笑了起来,未再深问,转过头对穆灵犀笑道:“王爷,看你把灵犀吓的,人家灵犀还是个小姑娘呢。灵犀,你去安排下,等一会随我一起出去。”
“是。”穆灵犀应了一声,向外走去准备打点事务。
“啊”的一声传来,睿王与如夫人看到穆灵犀已经跌坐在地上,双手紧按住左脚踝处。
如夫人忙爬出睿王怀中,跑去将穆灵犀扶起:“怎么了,是扭到了吗?痛不痛?”
穆灵犀借着如夫人的搀扶,踉踉跄跄的挪到一边的椅子边坐下,一脸的疼痛难忍:“好痛,夫人。”
看着穆灵犀呲牙咧嘴的模样,如夫人心痛的直皱眉头,吩咐丫环扶穆灵犀回房好好休息。
穆灵犀一脸的歉意:“夫人第一次要带我出门,我却……”
“快去好好养着,以后还有机会,你这个样子看着我都心里难受。”看着穆灵犀眼见要落泪的样子,夫人忙拍着她的手安抚。
穆灵犀很快就被搀着一瘸一拐的离开了,直至出门拐了个弯,如夫人才收起关切的目光。
“没想到你还这么在乎这个丫头。”睿王有些意外的看着如夫人。
“当然要在乎了,说起来王爷也应该谢谢她才对。自从灵犀留在琉璃阁后,帮我把这里打的得很好,我比以前省心多了。现在可以全心全意的每天只想着王爷了。”如夫人盈盈走到睿王身边,一脸的娇笑,如雨后的玫瑰,娇艳欲滴。
“哦,你可知道她的来历。”睿王看着穆灵犀离去的方向,眼中闪了闪,突然间问道。
如夫人微怔了一下,又笑意盈盈,将手搭在睿王的肩上:“当然知道,灵犀聪慧伶俐,与一般的女子不太一样。若她只是一个心思愚钝的,我怎么会留下她呢。”
睿王看了看如夫人,没有再说些什么。
因为此次是睿王与如夫人一同出门,乘的是马车。为了避免麻烦,而睿王又没有特殊交代,如往常一般,王府的马车上做了一些特殊的标志。无论因为是皇叔的身份,还是手中遮天的权利,一路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京城的百官贵戚,都是见之避让,很快就赶到了青屏山醉心亭。
睿王先行下了车,又伸手去扶如夫人下车,力道轻柔,多了一分往日没有的温情,眼中却也多了一丝黯然。两人下车后,随行的下人从车上搬下一个箱子,随在身后。
睿王虽是年近五十,如夫人正值妙龄,但毕竟男女有别。而睿王也不是一个只知道吃喝享乐的庸王,平日里也时常舞剑打拳,算不得习武却也起到了强身的作用,而如夫人每日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延着山路一直向前上走去,倒是如夫人先气喘吁吁起来,睿王扶着微喘的如夫人,二人相携终于达到了醉心亭。
到达醉心亭,立于亭中,登高远望,天地浩渺,万物皆茫。
紧随其后的下人,也按着睿王的吩咐打开了箱子。香烛、纸钱、香炉、一束束的玉兰花,赫然出现在如夫人的眼前。如夫人瞪大了眼睛,毕竟这些东西实在让人意外,却很快收起了愕然的表情,如常的对着睿王笑了笑。
睿王似乎对如夫人的表现很满意,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眼神,但一瞬间又恢复了刚刚的黯然。
点燃蜡烛,放置于木箱上面,烛火随风飘摇,好在风不是很大,火没有熄灭。
焚香礼拜,不知道睿王手中执香,礼数周全,拜祭的是何人。如夫人心中如是想着,却未多一言,既然睿王没有说话,也就只是静静的立着当个旁观者,也许有些事情的确是旁观者可以看得更清楚。
仿佛此刻世间只剩下自己一般,睿王无声的将香放置于香炉中,对着空着撒着纸钱,又将玉兰花放到香炉边。与之同来的下人似乎也是习以为常,垂手而立,立在睿王与如夫人身后。
做完一系列的动作,睿王却是静默的看着玉兰花,良久才缓缓开口,语气中也透过一丝飘渺难寻:“静如,你可知我拜的是何人?”
轻摇了摇头后,如夫人又补了一句:“但是想必是位女子吧?”
睿王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如夫人,目光却又很深远,仿佛要看到如夫人的骨子里。
“喜欢玉兰这样的花朵,她必定是位出尘脱俗、心性高洁之人。”如夫人目中满是柔光,还略带着羡慕,“能让王爷如此念念不忘的人,真是生得好福气,让我好生艳羡。”
“不错,她美丽温婉,品性高洁。”睿王点着头,目光却更加茫然飘远。
如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灵光,睿王此时正在出神,而下人全部站在后面,没有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