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寺,是京城有名的大寺,香火鼎盛,每日里善男信女往来不绝。一条长而宽的路径延着山势蜿蜒,将广德寺与京城相连接,路上零零星星的行人。
一顶华美的轿子,沿着路径向山下走去。两名轿夫担着轿子,轿外一外丫环与两名家丁紧紧相随,看样子,轿中的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在广德寺上香祈福后准备回府的。只是女眷外出丫环倒是正常,带着家丁倒是新鲜了些。
盛夏的午后,微风携着热浪扑面而来,让人难耐得很。一个简易的茶棚搭紧挨着路旁,可以看到里面的几个人影,三三两两的围桌而坐,或是低头品茶,或是纳凉消暑,在炎热日光下,那里倒是一个好去处。
两个轿夫早已是大汗淋漓,丫环与家丁虽好些,却也感到热燥得很。
轿帘轻启,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妇从里面探出头来,向茶棚的方向扫了一眼:“天气热,去前面的茶棚喝杯茶,消消暑再回府。”
几个人应着,加快了脚步,向茶棚走去。
丫环搀扶着少妇下了轿,先进了茶棚,轿夫与家丁相随。少妇捡了张干净一些的桌子坐下后,吩咐其他人也坐下。因为桌子太小,两个轿夫在边上的桌子坐下。
喝着茶,消了消暑气,感觉身体通畅了许多,也精神多了。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聊的多是府里的一些锁事,少妇多是笑而不语,眼中却闪出一丝的落寞。
“救命……救……救命……”一个女子的呼救声随风而至。
“发生了什么事?”好事者纷纷抬了脑袋,甚至站了起来向远处张望。
一个少女延着路拼命的跑着,四个青壮大汉在后面不远处追赶着。少女直奔茶棚而来,刚刚跑到便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口中不断喘着粗气,抬起头,满脸的污迹,脸色涨得通红。
少女惊恐的环顾着四周,看到少妇的时候,强站起身蹒跚的走了过来,却在快要到的时候,一把拉住了衣服,向后拽去。拉她的正中四个大汉中最高的的,他拉住少女,狠狠的推倒在地,在地上啐了一口,喘着粗气,恶狠狠的指着少女:“跑啊,你不是能跑吗?我打断你的腿,看你怎么跑?”
“打……打死她,让咱们兄弟好一通追,大热天的,累死了。”另一名胖大汉附和着,其他两个大汉一个脸上黑黑的,一个很瘦,也是气喘吁吁的撸起袖子一付看好戏的模样。
茶棚里有人壮着胆子说了一句:“诸位,何必跟一位姑娘过不去,不如……”
“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胖大汉扭过头大吼一声,满脸的横肉也跟着晃了晃。
茶棚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面上多有不忍,却没有人再敢言语。想走又不好走,想帮又不敢帮,犹犹豫豫的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紧咬着牙,满眼哀求的神色,却在众人无声的惧怕中变得黯然无光,直至再次将目光投向少妇,如木炭中迸出的最后一丝火焰,瞬间闪亮了起来,向少妇爬去,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满是哀求之色:“夫人,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啍,我倒要看看谁敢救你。”高大汉再次拽起少女的胳膊,满是威胁的看向少妇。
不知是出于对少女的怜悯,亦或是对于大汉的威胁不满,少妇定定的看着高大汉:“若今天我管了,又当如何?”
“只怕你管不起。”黑大汉走向少妇,扬了扬头。
“若我一定要管呢?”少妇笑了笑,一脸的云淡风清,恍若几个人的凶神恶煞微弱如尘埃,可以轻易抚去。
胖大汉扭着一身的肥肉,向少妇走去,走到近碰正欲要伸手,“哎哟”一声惨叫,他未能抓住少妇,自己的手却被少妇的家丁钳住,不得动弹,听叫声,应该是很痛。
其他三个大汉看自己同伴吃了亏,正要一同上前帮忙,却见少妇身边的丫环起身,一脸傲然:“无知刁民,这可是睿王府的如夫人,瞎了你们的狗眼。”
如夫人是何人,真没有人知道,但睿王,那可是京城里响当当的大人物,连皇帝都要老老实实的叫一声叔叔。四名大汉当即傻了眼,除了被钳住的那个,其余三人齐刷刷的跪地求饶。
少妇看了家丁一眼,点了点头,家丁手一松,被钳住的大汉一下子跌坐在地下,回过神后也是跪好,陪着几个兄弟一同不住的给如夫人磕头,连头都不再敢抬一下。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少妇抖了抖袖子,端坐看向四个大汉和少女问道。
四个大汉终于停止磕头,面面相觑,愣了愣神,其中那个瘦小的挤了挤眼睛,笑着开口道:“夫人,这事真不怪我们,是那个丫头,她欠我们的钱,又不还,所以我们才要抓她抵债。欠债还钱,是天经地意之事,只是我们的方法是有些过激,还请夫人原谅,不要与我们一般见识。”
“胡说,我根本不欠你们的钱。”少女听瘦子如此说,当即反驳。
“你表舅欠了我们钱,他跑了,你就得还钱。”黑脸大汉粗着嗓子吼道。
“我从来没见过他。”少女将头转向少妇,眼中已然蓄满委屈的泪水,“夫人,我是来投奔表舅的,没想到表舅已经搬走了,他们却说我表舅欠他们的钱,非要我还钱。我一路走来,盘缠都用尽了,哪里有什么钱,他们就说要把我卖了抵债。可怜我,还从未没有见过表舅,就要这样被糊里糊涂的逼着还债。”
“夫人,他表舅确实欠了我们钱,人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个丫头,当然要她还了。”瘦子对着如夫人满脸堆笑,一脸的猥琐之相。
少女嘤嘤的哭了起来:“就算我表舅欠了你们的,你们可以去找他啊,为什么来逼我。”
“死丫头。”高个子大汉骂了一句就要起身,却被家丁拦住了。
如夫人轻捋了捋头发,皱了皱眉头看着四个大汉和少女:“说吧,多少钱?”
几个人却是一头雾水,如夫人只好说得清楚些:“这位姑娘的表舅欠了你们多少钱?”
瘦大汉伸出三根手指后,又缓缓的伸出第四根:“四……四十两白银。”
“骗人,他们明明跟我说的是三十两。”少女边哭边说着。
“是……是你听错了,是四十两。”瘦大汉看了一眼如夫人,有些紧张的解释着。
如夫人看了丫环一眼:“给他们四十两。”
丫环应声自身上取出四十两,扔在四个大汉中间的地上,斜了四个人一眼,一脸的轻蔑。
如夫人继续说着:“钱我帮这姑娘还了,你们可以走了。”
四个大汉看着地上的钱,眼睛金光四闪,抓着钱,看了如夫人与家丁一眼,转身一同跑了出去。
如夫人不再理会,低头喝起未尽的茶水。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少女缓缓走到如夫人身旁,跪在地上,一脸的感激。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如夫人淡淡的回了一句。
“于夫人是小事一桩,于我却是关系到一生的大事,怎能轻易忘怀。”少女重重的在一上磕了一个响头。
“哦。”如夫人打量起少女,“看你言谈,倒不像是一个无知村妇。”
“先父是一个落地的秀才,教过几年书,我也略跟着识了几个字,懂得了一些粗浅的道理。”少女解释着。
如夫人上上下下仔细看着少女,神思飘远,眼中若有所思,一会皱眉一会舒展,忽然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跪了这么久,快起来吧。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选择向我求助?”
“虽然夫人的装扮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夫人的气韵却是装不出来的,一身的高贵淡雅,处变不惊。而夫人身边的人也不像普通富贵人家的下人,都是谨守本分,没有随意探看坏了规矩。虽然夫人面上是淡淡的,我却感觉到夫人有一颗慈悲心。”少女自地上站起,娓娓道来。
听完少女的一席话,如夫人微微笑了,眼中却是精光闪现。眼角余光瞥向自己的丫环,又颇有深意的看向少女。良久,如夫人问少女:“刚才听闻你投亲不成,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一句话正问到少女的痛处,少女颓然的摇了摇头,继而低下头,咬着嘴唇:“表舅已经是我在世的唯一亲人了,现在却连他都不知去向。况且我刚刚得以逃离魔掌,还未来得及考虑之后的事情。”
“唉。”如夫人轻叹一声,又询问少女,“既然如此,你先跟我回睿王府,可是愿意?”
“夫人大恩,灵犀感激不尽。”说着少女一脸的惊喜,又要跪拜。
“快别跪了,我可不喜欢别人跪着说话。”如夫人忙站起身上双手轻托住灵犀的双手,笑脸盈盈,“我的茶也喝完了,现在就回去吧。”
自称灵犀的少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