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姑娘?”太子见乔兮一脸的惊异茫然,于是又好脾气地喊了她一声。
底下的人以及各个妃子全都不明所以,怎么这好端端的展示罗子,到头来却是夫人得了太子问话呢?
看太子的那闪光的小眼神啊,难道他喜欢有妇之夫……?
众人又因为自己心中的推测而得到了一种惊慌而喜悦的快感。
唯有皇后不为所动,仍是端庄得体地保持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轻柔却不容置疑地说:“原来皇儿是要叙旧。可等这一轮展示过了,本宫亲自为你和林夫人安排一场见面。”
说得很清楚,现在在展示,你最好先退下。
太子对皇后恭顺地点了点头,却又转头看着乔兮说道:“乔姑娘,这秋时未央,秋海棠早已艳了。不知你何时有空,可否探访东宫,与我共赏海棠琳琅?”
他说这话时,冠顶猫眼石与那对玛瑙般的眼睛中都映着乔兮茫然的脸,眼窝的深邃处皆是未说尽的情谊。
众人怒了,啊呀啊呀,究竟是谁说的太子不近女色,这这这等旖旎言辞风流形态,拈花带草的,岂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人该说出的话?
众人又燥了,哎哟哎哟,这太子偏偏对一位夫人感兴趣,是不是此次大选,要黄了?感觉会有大新闻啊。
乔兮却一心只想快些走完,她已经明显感觉到周围眼神的异样,她可不想在查出皇后阴谋之前就女人们嫉妒的目光刺穿或被流言淹没。
乔兮勉强笑了笑,说:“啊承蒙太子殿下厚爱,林乔氏万分荣耀。”
太子朗然一笑,说道:“乔姑娘这是答应了?”
乔兮有些为难,秦阳煜却开了口:“太子殿下,请允挽星将这条长廊走完。”
皇后也在此时开口:“太子,事下再说。”
已经留够面子了。
太子也便微微一揖身,退到一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乔兮和秦阳煜走尽长廊从另一侧门出去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席位坐下。
乔兮刚刚离开众人视线进到后院,便松了一口气般拍拍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秦阳煜看来有点不高兴,语气硬邦邦地问乔兮:“你与太子是旧交?”
乔兮讪讪地笑了一下:“旧交可能算不上……旧账倒是有一点。”
是了,方才乔兮见到太子的时候只觉眼熟,直到他说出“共赏海棠琳琅”这种话的时候,乔兮眼前骤然浮现海棠花一丛浅淡一丛浓的画面,然后是花凋满地的稀松,然后是一张怒气冲天的脸——恰好和眼前这个笑意吟吟的太子重合。
孤傲不得眼熟呢……还欠了人家好多银子没还。
乔兮拍拍秦阳煜的肩膀,豪气冲天地说:“江湖恩怨,何容外人插手?秦兄弟,此事我可一人承担!”
秦阳煜也拍拍乔兮的肩膀:“可是你根本没告诉我是什么恩怨。”
乔兮一愣,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就是这样的……”
她正准备将那一段不算大的事情讲给秦阳煜听听,谁知此时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哟,这不是受得太子青睐的秦……啊不对,太子原来是对这位夫人青眼相加呀。”
两人转过身去看,一位身穿彩蝶衣,梳着的俏丽环髻上簪了鎏金点翠步摇的女子正盯着他们,面色不善,一双朱丹色的丰盈红唇不满地翘着,毫不掩饰地彰显着主人的愤愤。
乔兮定了定神,心里一声冷笑,这些女人,争风吃醋到她身上来了。
她正要开口回讽,却听得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手上的拂尘胡乱挥动着说:“几位,快到朝岚殿里去,皇后召见!”
“皇后召见就召见,这么急做什么。”那蝶衣女子扭捏着开口,却被她旁边陪同的夫人轻轻撞了撞,只好哼了一声,跟着那太监走了。
“那是京师总教头的女儿肖雯伊。”秦阳煜说,然后拍了拍乔兮的肩,偏头笑了一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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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岚殿里,大臣和各位皇子皇女却是已经退下了。,只留得皇后和如妃依然端坐在高位,而芊衣侍女站在皇后身侧。
这架势,似乎是要训话。
这一轮比试本来就是为着混一个眼熟,并不存在比分或爱坏。或许可以说,这些女子都是展示给太子看的,而其余人只不过是为了让这次的展示显得不那么奇怪而作的陪衬,说白了就是充场子用的。
这些都是林见深一早讲给乔兮的,告诉她第一轮不必刻意低调甚至不必放在心上走个过场就好,而第二轮的才艺展示最好不要出风头,毕竟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进宫,但也不要太不走心。至于第三轮的服侍……最好能在第三轮之前将真正的秦挽星找到。
因此当乔兮和秦阳煜到大殿时,发现其他的罗子和夫人都到了并且恭恭敬敬排成两行,只好默默地妄想不被发现地插到最后一排去。
皇后却突然说:“林夫人,秦罗子,你们二位到前面来。”
为什么!乔兮微笑着应了是,和秦阳煜一起走到最前排——她不会是以为自己和太子有什么吧?
乔兮悄悄看了看皇后的脸,果真还是那样,雍容得如同假人,一呼一吸都没有起伏。
皇后我真没招惹你儿子……为什么想低调点就是不被成全……
从喜欢顾竹彦开始就是整个昭京的笑柄,到嫁给林见深,又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当年被封作“昭京第一琴”的时候还曾沾沾自喜,如今却是在留言的风口浪尖上过得烦了。
乔兮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在那些世家女子的眼中看来有多么讨打,但她看透红尘似的叹了一口气,走了两步,又叹了一口气。
皇后身边那位一开始传唤乔兮的太监不高兴了,阴阳怪气捏着嗓子说道:“哟,靠近皇后娘娘凤体,林夫人这是听不情愿的呢。”
乔兮闻言怔了怔,见皇后依然是一脸的淡然,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可让乔兮疑惑的是,为何这太监竟能在皇后面前甚至是皇后发言之前暗自揣度说出这种话,那必定是皇后面前红人,甚至是入幕之宾了。
可既然是皇后面前红人,又怎么会亲自做这种传唤的工作呢。
深宫大院果真处处是疑虑。乔兮心里冷笑。
但在皇后的示意下,那太监说的下一句话就立刻使得乔兮便是在心里,也笑不出来了。
“礼部侍郎的女儿简如菱,方才在后院的一间屋子里被发现死亡。”
众人哗然,更有人害怕得尖叫出声,毕竟这是这些娇小姐第一次接触死亡,何况就在自己身边。
唯有乔兮皱着眉,秦阳煜也似乎在思索什么。两人淡定的表现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皇后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光。
秦阳煜在想,简如菱好像就是中午那个冲撞了自己和乔兮结果自作自受丢了人的女人,难道她脸皮薄到自杀了?
乔兮想得却更深一点,联系方才皇后要求自己和秦阳煜到前面的行为,难道,简如菱的死亡和自己有关?或者说,有人想让其与自己有关?
“肃……静!”那太监挥了挥拂尘,扬着下巴姿态傲慢,尖锐的嗓音盖过在场所有人的惶恐,“此时皇后尚未使外臣知情,只说这简如菱是身体抱恙因而未参加展示。皇后仁慈,念及凶手也许心思不定是一时冲动,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是谁杀害了简如菱,此刻站出来,皇后可饶你一命。”
说罢又缓慢环视众人一圈,等待人人的眼中都染上惊慌,他的眼神骤然一敛:“但若是皇后娘娘查出来,必死无疑。”
果真是他杀。
乔兮抬头看了一眼秦阳煜,见秦阳煜也正低头看向自己,眼神了然。
他们算是懂了,这就是一出戏码,专门演给自己,只为着让自己入狱。
这就像明知即将会有一道天雷劈在自己身上,却还要沉默地等着,假装毫不知情。
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乔兮心里有些慌乱,她虽然想得到,但却没有办法阻止——不知道现在假装去茅房可以吗?
那太监又说:“你们最好想清楚!不要妄图逃脱。”
各位罗子和夫人都低着头大气不出,秦阳煜一声不吭,乔兮咬了咬唇,然后心下一狠。
“皇后,是我杀了简如菱。”
乔兮话音刚起,便听见旁边有一个声音同时响起,一字不差。
她惊讶地看向秦阳煜,秦阳煜惊异过后,无奈地冲着乔兮笑了笑。
其他人面面相觑,两人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这朝岚殿上炸开了。
便立马有人附和道:“禀告皇后娘娘,林夫人和秦罗子午间确实曾与简如菱发生冲突。”
“没错,肯定是她们。”
“好狠的心啊。”附和之声越来越多,仿佛指责他俩说几句,才能证明自己的正直。
皇后也稍有讶异,但控制得很好,只是一闪而过,却依然被乔兮看在眼里。
一直沉默让太监传话的皇后终于开了尊口,虚弱的声音像蛇爬过午夜的房顶:“既然如此,先关押,再问审。”
乔兮想,至少不用立刻死了。
便和秦阳煜一起被两个士兵押着胳膊带了下去。
皇后环视众人,眼一眯:“今日之事……”
各位心知肚明,立刻表态:“民女必定守口如瓶。”
坐在一旁的如妃却撩了撩鬓发,修长的手指在发间划过:“皇后姐姐,我倦了,这事儿也毕了,妹妹不必再陪同了吧?”
皇后温和一笑,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眼底的怒气:“妹妹倦了,便回宫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