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深却轻笑了一声,这个傻丫头把他盖住有什么用,这是她的房间,不让人进来不就得了。
乔兮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静了一下,随即用困倦的的声音对外面说道:“啊……我没事,你有什么事吗?”
“林夫人,我方才听见你房中有响动,以为有什么事。”外面秦挽星低哑的声音平和地响起,门框边高挑的身影绰绰。
原来天色已经微亮。
乔兮压下玩她头发的林见深的手,对外面说:“谢谢你了,但真的没事。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吗?”
“是啊刚起来。”秦挽星似乎笑了一下,“林夫人这么早就醒了,起来吗?”
“起来。”乔兮将声音渐渐放亮了一点,“我一般醒了就起床。”
“好的。”秦挽星说完,影子就离开了房门。
乔兮正想开口,林见深却用食指点在她唇上,缓缓摇了摇头。乔兮皱起了眉,但没有说话。
林见深拉起她的手,用食指轻轻划了划。手心传来酥麻的痒,乔兮懂得他意思,点头示意他继续。
于是林见深轻轻在她手心写道:“昨晚她可惊醒?”
乔兮摇摇头,默了一默便醒悟般抬头望向了林见深。
林见深便知她懂了,继续写道:“当心此人。”
乔兮咬了咬唇,轻轻点了点头。
林见深又写道:“我走了。”
乔兮轻轻嗯了一声,只盯着自己那只手掌心,似乎能看出花来。
林见深顿了顿,悬起食指有如悬起狼毫,在乔兮的掌心缓缓落墨:“要亲我一下吗?”
乔兮一脚把林见深蹬了下去。
真是永远不忘调戏大姑娘!乔兮在林见深从后窗翻出时还送了他两个大白眼。
而他走后,房间却真正空荡下来,乔兮抬头望去,连路安也不在房梁上,肯定是林见深终于觉得男女有别,将他调到房顶上了。别问乔兮为什么知道,反正她就是知道。她现在对林见深的行事风格已经稍微有了一点点点了解。
可是对他的心,始终看不分明。
他宽袖大袍看来懒散,实则一根心弦坚毅挺直。他蓝花楹香气浓郁看来风流,实则周围没有一个侍女。他调笑逗趣乔兮,却总是让她觉得安心。
他聪明或者说是心思剔透善于用计,将局势玩弄于手掌之间。
比如方才秦挽星一个出场,还没亮相,他就能准确抓住连乔兮这个经历了整个过程的人也没发现的破绽——她既然能听见乔兮房中轻微的响动,却为何昨夜没有醒来?
如果她昨夜是听见了响动但没有询问,那么今早也不可能来询问,这破绽太大了,就以秦挽星昨日连报告都想到帮乔兮写好的缜密性子,一定能想到且避免这个情况。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秦挽星昨夜根本不在房里!
现在乔兮就有了三个疑点:是谁于轿中作戏刺杀?是谁昨夜来袭?秦挽星进宫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而这些事情在此刻看起来,似乎毫无头绪。
但乔兮肯定,一定与皇后和顾家有关!
说来,倒不知顾竹彦近些日子在哪里?
乔兮望着窗外已经熹微的晨光眨了眨眼,叹了口气。
秋意转浓,城郊树林已染薄霜,轻稀的雾气中,一匹快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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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见深回到红庄,立即招来胡伯。
“马上打探秦挽星的消息。”
“是。”胡伯俯身应道,“这秦挽星,不在宫中?”
林见深勾起一抹笑,不答反问:“客人们可还安分?我们的人都换齐整了?”
“回主子,无人惹事,人也换好了,现在各处的探子都是我们的人。”
“那便弄点事儿出来。”林见深悠悠地说,“加紧把关,先除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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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兮穿戴洗漱好了,推门走出去。
然后她看见了和昨日一模一样的情形——一身女装的路安立在门前,一身短打的秦挽星在院子中练功,看见乔兮出来,她将卡在树枝上的腿放下来,打了个招呼。
乔兮望了望天,还挺早的,不禁有些佩服这个秦挽星:“你原来是从这么早就开始练了?”
“林夫人见笑了,挽星自小便习惯用上午来练功,不如这边的女子,我听说都是用上午来绣花或是作厨的。”
“啊不不不,我就喜欢用上午来爬树,上午太阳不晃眼。这个下午呢就适合捉泥鳅,下午那个泥被晒软了,比较好捞,不过也有人喜欢上午捉,泥塘比较干泥鳅跑不动。我觉得各有千秋,看个人选择嘛。”乔兮说起捉泥鳅就没完没了了,一本正经全神贯注,以致于路安在那边咳嗽了半天乔兮也没注意。
秦挽星似乎很感兴趣:“那林夫人一般在哪里捉泥鳅?”
“书院后面啊,那里有个大泥塘,我捉了两三年了,还没捉完里面的泥鳅。”乔兮贼兮兮地说道,“改天有空我带你去啊。”
“好。”秦挽星看着乔兮,黑曜石般的眼睛亮亮的,装着乔兮的笑靥。
“嗯,后天就要展示了,你选好着装配饰了吗?”乔兮倒是想起了正事,托着下巴正色道。
“没有,不过今日应当是去仁德院内选配饰服装的,方才两个宫女来催我们快去。”秦挽星笑着说,“我们吃了早饭便去吧。”
乔兮皱了皱眉:“可是吃了早饭再去会不会就没有了?”
“就算没有了,我还可以穿自己的衣服。”秦挽星丝毫不觉得慌张,平淡地支了一招。
乔兮立刻眉开眼笑:“你想得很对喔。走吧,看看早饭有什么,我想吃御厨的水晶饺很久了。”
“当真?我就觉得昭京的水晶饺很好吃!”秦挽星似乎立刻兴奋了起来,“嗯……昨天是有的,今日想必也有。”
“太好了!你还喜欢吃什么?我还喜欢金酥肘、酸滋浇赖鱼,嗯还有我相公烧的鸭子……”
两个女人一高一矮就这样其乐融融地进了饭厅,冷酷的面无表情的路安突然满含热泪地望了望天。
主子,您说夫人聪慧一点就通,您说夫人自然懂得与秦挽星保持距离,我只需护她周全,是这样吗?
她就是这样一点就通的吗!就是这样保持距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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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德院是皇宫的后勤采购集中点,所有从宫外采办进宫的都要先在这里检阅。而每个宫里的物品也是定期从这里派发的,各个宫中单独置办的物件也要先在这里进行登记检阅。
因而,仁德宫是个富得流油而又纷争不断的宫所。所有的太监宫女都以进仁德宫当差为荣,毕竟在这里,那些主子们给的赏银多,还能时不时的出出宫。
近日仁德宫可是忙得很,大选来了,先不说大选本身的布置和筹办要用多少物件吧,就是各个妃子怕新人笑旧人哭,也单独置办了好些布料首饰胭脂水粉。
但忙有忙的好,仁德宫的主管高公公近来钱袋可是相当鼓,这进进出出之中,哪一手不是翻来金盖过银的,好些宫女也趁乱带点东西出去给情郎或给家里,他见过最奇怪的,连尿壶都有!
不会再有更奇怪的了,高公公想,现在这些个宫女啊真贪财,皇宫里的尿壶就不是尿壶了?
他脑子里转悠着,伸手掀开了接下来这辆出宫的马车车帘。
嗯,都是些衣服首饰,而赶车的是个侍卫。
等一下!里面供起来的一块是什么?高公公贴近了看着,惊了一跳!
他看见了一双眼睛!
反了反了,竟然敢把人带出去,这么秀气的眼睛,是个小宫女?
十八皇子窝在一堆衣服里面心跳得飞快,要是失败了……被母妃罚事小,被禁足可不得了——那就意味着别想出去找大块玩了!
可怎么在这里停了这么久?他悄悄抬头,竟然和检查的公公视线对上了。这下完了……
高公公将帘子放下,凑到侍卫耳旁悄声说:“你这东西,不好带啊,嗯?”
侍卫被这一句话吓得满头汗,急急塞了锭银子到高公公袖袍下,心里着实肉疼,这可是他一整年的饷银……
高公公不动声色在手里掂了掂银子的分量,哼,三两?三两也想带个人出宫?
于是他将手负在身后,悠长地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侍卫急得抓耳挠腮……不够?这还不够,这高公公心可真黑!
可这浑身上也没银子了啊!侍卫怯怯地看了高公公一眼,高公公见他似乎不准备给了,左手一扬就要将他扣下。
突然一块玉佩从车帘子下面被顶出来,高公公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迅速用手盖住将玉佩赶进了袖子里。刚刚匆匆瞥了一眼玉佩,整块剔透的翠绿可是难有的,他还担心是假货,不过现在摸着冰凉沁骨,嗯是真品。
这笨小子,还是里面的小宫女会做事。
高公公鼻子挤出来一个嗯,右手一挥便让他们过了。
侍卫虽不知怎么回事,但还是愤愤地骂着,这个老阉狗眼尖胃口大!用衣服盖得严严实实他都能看到,三两银子还嫌少!不就是偷了块床板嘛……
里面的十八皇子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幸好出门时怕遇见门禁就把伺候母妃的琴姑姑玉佩顺了过来,不然可就会被发现了……唉,不过他怎么不把玉佩还回来?
不过先不说这些!
大块!我来找你玩啦!
“阿嚏!”乔兮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秋季容易受凉,林夫人当心些。”秦挽星关切道。
“嗯,不着事儿。”乔兮摆摆手,“这里就是仁德宫了吗?走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