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乔兮反问,见秦挽星又坚决地点了点头,乔兮继续说“其实我也没有,不过算上今晚还有三天三夜呢,不担心!”
秦挽星端详了乔兮一会儿,笑着嗯了一声。
分割————————————————分割————————————————分割。
顾府的夜晚也许格外凉。
熏晕午后便有小厮来唤顾竹彦,可顾竹彦硬是周旋到了人定初才到顾府。
这里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偶尔疾步走过的下人像是没有魂魄。倒是灯火通明,照得整个顾府华贵大宅皆是闪闪金辉。
顾竹彦缓步走在长廊上,每三步就有一盏雕花莲灯。他每一步都踩在光晕里,如谪仙降临。
长廊顶端的房间里,一个人坐在亮堂堂的房间里静候多时。
顾竹彦在门口停住,然后吱呀一声推开门,顾北严端正地坐在太师椅上,身后华光照耀如佛堂宝相。
“你倒是忙,连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叫不动了。”顾北严开口,精光乍亮的眼睛盯住了顾竹彦,那双暗色的厚唇开合之间,泛白的唇皮被掀动,十足的老了,却还是刻薄如往。
顾竹彦立在堂中央,显得就不如顾北严有耐心做戏了。他眉皱了皱,倏忽又松开,冷淡地说:“你有什么事?”
“我非得有事才能叫你?你说说你,一年回家几次?”顾北严像个真正的父亲在抱怨儿子不肯归家。
顾竹彦似乎觉得好笑,转身就往外走:“没事就罢了。”
“站住!”顾北严一声呵斥,“好你个逆子,倒是不把我这个家主放在眼里是吗?”
顾竹彦头也不回继续走,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顾北严在后面说什么,他都仿佛没听到。
“顾竹彦!”顾北严又是一声大喝,“你娘在哪里?”
顾竹彦终于回过了头,定定看着顾北严半晌,向来淡漠的眼里都是尖锐的针:“我娘?你终于想起我娘了?先是抛弃我母子,接回来后又将她逼疯,将她一直关在后院房里不得自由,你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顾北严依然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眉头却渐渐紧皱,他不再掩饰眸光,死死地盯住顾竹彦,“你娘,是不是失踪了?”
夜未央,但此夜无月,外面灯火旁,便是无尽的黑暗了。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一坐一站,中间多少浑河暗涌,他人怎知?分明是父子,却仇如宿敌。
这一刻沉寂,显得格外漫长。
“你倒是很希望我娘失踪?”顾竹彦问道,但心下没底,不知道顾北严是否知情,又知情多少。
“她若无事,你为何终日不归家。”顾北严停顿了一下,索性连监视他的行踪一事都不隐瞒了说,“我指,你的那处房子。”
顾竹彦毫不惊讶仿佛早就料中,只平静地反问:“正值大选,你不关心朝政,却关心起我娘来?”
果真把顾北严问住了,他突然想起娘亲,果然是因为皇后那边发现了什么。
半晌,他终于沉声道:“你若不愿说就罢了……你走吧。”末了却又威胁似的添了句:“我该知道,总会知道的。”
但这威胁对顾竹彦似乎没有用处,他转身就走,衣袖拂过了精致的门框,侧脸钩卷了岁月流逝。残念间,仿若还是旧年瘦弱的孩子,靠在他脚边,眼里没有尘埃。
但没有尘埃,哪来落定?顾北严缓缓地靠住了椅背,叹了一口气。
若是有一日,你知道全部的真相,还是否会偏袒那个女人,你的母亲?
分割————————————————分割————————————————分割。
第一天,乔兮睡了个大饱,直叹没有林见深在就是好。
当她伸着懒腰从房里走出来时,路安已经一身宫女装在乔兮门口站定了。
他似乎起得很早,或者说,乔兮根本不知道路安睡没有。
乔兮向他打招呼:“路安昨晚睡得好吗?”
路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乔兮突然觉得他和喜河还挺像的,只是喜河是呆头鹅的面无表情,路安是冷酷的面无表情。
已经大亮了,乔兮却还不太清醒,继续伸着懒腰走……朦胧间看见院里站了个男人,乔兮惊了一跳,再定睛望去,发现是秦挽星一身短打在练功。
乔兮走过去:“这么早,吃了吗?”
“中饭?”秦挽星看了看日头,“哦也差不多了。”
“我是说,早……饭。”乔兮羞愧地低下了头。
秦挽星却爽朗地笑了:“我们那边习惯早起,太阳没亮就起来了。”
乔兮意识到她在给自己的懒找点安慰,于是十分受用地眯起眼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吃午饭吧。”
午饭过后,乔兮觉得自己有点太饱了要休息休息,于是进房开始翻林见深给她准备的话本子,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晚饭时分有太监来收第一天的报告,乔兮从一堆话本子里翻找了半天,然后抽了一张皱巴巴的纸给太监。
那公公看着有点不高兴,脸一撇不接。乔兮觉得莫名其妙,倒是秦挽星突然拿了一张平整的纸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字,她递给太监,又轻轻从衣袖下塞给太监一锭银子。那绿衣服的公公这才哼了一声,瞪了乔兮一眼扭着身子走了。
乔兮问秦挽星:“你也写了一份?”
秦挽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动作像个男孩子,说:“我怕你看书忘记了,就自己写了一份,但我没有夸大什么……不过签了你的名字。”
乔兮若有所思地看着秦挽星,突然说:“要不以后你都自己写?我看看你签我的名字是什么样的,我照着学学免得以后出错?怎么样?”
当晚,乔兮睡在床上,听见外面有刀剑撞击的声音,抬头看房梁上的路安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去打架了。乔兮爬起来将自己锁进衣柜,一直等到路安回来。
第二天,乔兮醒了个大早,往窗外看去,天还未亮,一丝晨曦也没有,乔兮却已清醒了。
昨晚又遇袭,虽说乔兮表现得稍显镇定,既没有哭闹也没有尿床,但还是被惊到了。乔兮想,那日在轿子中吓唬她的人是谁呢?或者她当时应该叫出声来看看会发生什么?
不不不,万一中计的代价太大她玩不起。
谁想要搞出事?对了!就是搞出事!她一开始怎么没想到?
至少皇家会认为,如果杀了她红庄必乱,那么在红庄惹事就显得容易了。因此如果有人假装杀她,并且是在皇后宫前,也就意味着想要让皇后觉得有人要在红庄惹事了……可是为什么要让皇后担忧,难道,真如林见深所说,皇后有什么把柄被捏住了?
这个林见深也真是的,多说点会怎么样!
乔兮有点愤愤,决定下次见到林见深一定要打他一顿。
“听说有人昨晚吓得躲进衣柜了?”乔兮耳边突然传来慵懒而魅惑的声音,乔兮半边身子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那个声音继续说:“很害怕吗?让我抱着压压惊,怎么样?娘子?”
“砰!”乔兮翻身就是一拳。哼,刚刚想到要打你,你倒自己来了!
两天不见的林见深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挂着面对乔兮时独有的笑容,左手支头侧身靠在乔兮身边。
他身上的蓝花楹香气悄然潜伏,只待乔兮一个翻身就彻底袭来,如同每个睡熟后被他抱到床上的夜晚。
乔兮一拳出去,被他轻轻抓住捏在了手中,然后缓缓拉着靠近自己的胸口。
他的桃花眼不该轻易诉相思,乔兮望着他的眼睛,有些迷蒙。
相思?怎么会是相思。那是天生含情的眼睛,即使他诸多暧昧,自己与他,也不过是合作一场。
乔兮抽出手不再看他,悄声说:“你怎么来了,皇宫是你后花园啊?”
林见深却翻了个身平躺,将头支在脑后。乔兮以为他会说“我的后花园比皇宫好多了之类的话”,他却没有。他只是轻声说:“我听说你被吓到了。”
这个路安,还有时间回去报信?这两主仆都当皇宫里没人是吧?
乔兮清了清嗓子:“我没吓到。”
“那你躲进衣柜没?”
“躲了,可我不是吓的。”
“哦?”
“我是避免歹人一进来就看到我了。”
“那你觉得歹人没在床上看到你之后会找哪里?”
“……衣柜。”乔兮声音瞬间小了。
林见深却伸了一只手放在乔兮的后面抚了抚她的背,这样一来,仿佛乔兮睡在他怀中似的。他说:“路安是高手,但终究无法分身,我虽要求他必须守着你,但你还是要靠自己小心。另外,以后他若是在房外打斗,你放心安睡。我即使不在你跟前,但定能护你周全,你要相信。”
林见深一席话说完,乔兮却没有说话,他以为她又睡了,低头看去,却正好对上一双情绪莫测的眼眸。而这双眼睛却又渐渐清明,仿佛刚刚的水光不过幻觉而已。
“我在轿子上遇袭了。”乔兮说,理了理思绪,将来龙去脉讲给了林见深。
林见深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得外面有人敲门:“林夫人,林夫人,你没事吧?”
乔兮惊了一跳,立刻用被子将林见深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