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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过招:我们回家吧

桃花灼灼佳人醉 山楂树 2024-11-17 20:17
“林兄,请坐。”
林见深从善如流地往软垫上盘腿一坐,手臂撑在膝上托腮望着顾竹彦。他便是对谁,都能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的神色。
但顾竹彦的常态便是事事不入眼,修长的手指在画纸上虚空构图,末了谁也不说话。
林见深短促笑了一声,把软垫挪挪好,支起左腿作出要小憩的模样。
“你也是个坐不住的。”顾竹彦也不看他,垂着眼自顾自摆弄画纸,对这画上的梅总有些不满意。
林见深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你说的那个也字,却是想起了谁?”
“并未想起谁。”顾竹彦抬眼看了懒散的林见深一眼,“我也并未叫你过来。”
“但我已经过来了。”
“我无心劳烦,林老板还是回去吧。”
“但我已经过来了。”林见深笑嘻嘻地认着死理。
顾竹彦看着林见深笑容随和而语气坚定,恍惚想起乔兮。
却又听林见深说:“顾夫子果然是昭京神笔,画工出神入化精妙绝伦,如此看来是真的了。却也难为我娘子为着入夫子门下,订婚后也专心练画,却不曾想夫子教授的都是垂髫孩儿,是不讲画的。”
顾竹彦轻轻放下画,冷淡地说:“林老板,你无需这般,我心中有数。至于乔兮,不必当做筹码,也不必用来令我感怀。”
林见深这才真正笑了:“果然明白人,我便不多做那些功夫招惹你了,我这防人之心强,害人之心,偶尔也很强。但如今你我既有相同的目的,那么顾兄诚恳些,我便也省事了。”
顾竹彦看着林见深,眯了眯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低声说:“林老板有什么计划,也该加快了。”
“哦?”
“我母亲失踪了。”
林见深听他讲了,并未表现得多震惊,只是收了笑,表情正经起来,不再嬉皮笑脸:“你心中可有猜测?”
母亲失踪,最后可能便是被掳走,谁会掳走母亲,最大的嫌疑便是顾北严。他是太子党派,并且野心极大,虽说以前念在母亲疯病而自己又是他的亲身骨血,才留得他母子二人……但此时掳走母亲,是不是意味着顾北严要切断所有当年?那么下一个挨刀的,便是自己!
不过林见深若是知晓母亲的情况,或许也有可能从母亲身上下手,毕竟林见深要用他,需得能控制他。但知晓当年那一系列事情的人,都被顾北严早早地灭了口,林见深今年尚且十八九,如何知晓?或是知晓了一部分?
而此刻见他反应,大致明白他是知道母亲的疯病了,但其他的,他又知道多少?又是谁告诉他?
顾竹彦皱眉思索的表现正中林见深下怀,他不掩饰地让顾竹彦知道自己对他母亲之事知情,主要便是想让顾竹彦往乔兮身上思考。
他红庄主人消息灵通,乔兮知情这件事,却是通过当年顾府目睹乔兮被抱上车的下人嘴中东拼西凑猜来的。乔兮对于顾竹彦的事,口风向来很紧。但这次,他要让乔兮背个黑锅。毕竟知道这件事又能告诉林见深的,只有乔兮了。
若顾竹彦思考到乔兮身上,唯有两种可能:一是心生嫌隙,与乔兮关系疏远,那么林见深便不用担心乔顾二人沟通成功使他计划暴露了。但这种可能性很小,从顾竹彦只因他拿乔兮作威胁的一句话,便毅然使了一着苦肉计与秦家退婚之事可知,顾竹彦对乔兮用情,不比乔兮对他少。这二嘛,便是猜到是林见深在故意让乔兮背黑锅,进一步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不怀好意,那么顾竹彦必定更加分精力在推翻云腾之事上,只为快些结束两人的同盟关系,将乔兮从他手中救出。
这两种可能,对他林见深,都是很不错的。
林见深眯着桃花眼,等待眼前这人思索的结果。顾竹彦是挺拔的竹,自有一套处世法则。但林见深是妖冶桃花,花瓣飞舞迷乱人心,他随风而动,他自由无形,主动出击,或是美酒,或是剧毒。
顾竹彦定了定,说:“顾北严。”
“顾兄与生父不和,这昭京人都是知情的,他当年为享荣华抛妻弃子,着实龌龊鼠辈。”林见深十分坦然地揭着别人的伤疤,“但你猜测是他,为何?劫持你那神志不清的母亲,难道是你母亲知道什么秘密?”
顾竹彦眼神一荡,心下被重重一击。林见深,太可怕。
可怕的不是他猜测得准确,而是他猜出这样的隐秘暗事,却敢明目张胆说开,毫不遮掩,难道不是因为自身实力过强而底气十足?
实力有多强,才敢去挖东安经济掌舵的云腾财团的秘辛?乔兮在他身边,太危险。
顾竹彦脸色更冷了,并不作答。林见深看在眼里,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顾兄如此推断必定是有想法的,不方便的话便不用说了,林某也怕引来杀身之祸。”
末了又用食指扣扣桌面:“我们便不追究前因了,只需说说,接下来,要如何?”
—————————————————————————————————————原本拥挤的饭堂里已经少了很多人,大多都是来得晚或是不愿回学堂的,三三两两坐一桌或闲聊或休息,乔兮和十八皇子也没有走。
十八皇子拍桌示威伤了自己,乔兮忍着笑帮他揉着软绵绵的小手。
小子却一脸大爷相,感受着手心力度适中的揉捏,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块,虽然夫子刚刚告诉我议论你的私事是在伤害你,但我还是要问,啊但你放心,我宁泉不是那种道他人长短的人,只是秉着对你的,对你的关心嘛。”
乔兮眨眨眼:“问什么?”
“那我便问了啊,你真的要相信我不是好奇这些的。”得到乔兮肯定的点头后,十八皇子凑近她悄声说:“你既然爱慕夫子,为何要嫁给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
乔兮闻言怔了怔,并未回答,十八皇子又说了:“凭我对你的了解……”
“你对我了解多少呢?”乔兮打断道。
十八皇子看她神色似乎有些倦,但又毕竟是个孩子,且是个从小受宠的孩子,哪里管得他人情绪,又继续说:“我是了解一些的。据我的了解啊,你不是那样的女人,再说你来上学不就是为了见到夫子吗?我倒是陪母后看戏时有看到私奔这样的戏码,当时觉得肉麻,现在看来两情相悦又不能相守的时候,未尝不是办法啊。你也不是放不开的……你说说是什么事情让你这样错嫁他人,大哥给你撑腰还不行吗?”
乔兮却低着头,轻轻揉着十八皇子的手,笑着说:“你才几岁啊,像个女人家……诶,别看你人瘦瘦的,手上这么有肉。”
十八皇子想继续说,却又听见她后面一句话,便立刻忘了要说什么,只是嘴一翘,脸上明明白白地写上了“大爷不高兴”:“你这女人,会不会说话,要说我看上去婀娜多姿,但手掌却十分厚实。”
他说完得意地头一扬,觉得自己近日来文字功夫进步不少,能将“瘦瘦”和“有肉”换成带了褒义的两个文雅的词。
谁想乔兮愣了两秒,便捶着桌子大笑开了,她笑声太大,眼睛挤成了两个月牙,细看过去还有泪水。
他十八皇子可是活了足足十年哪,从没见过哪个女人在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放肆大笑,还拍桌子,还大张着嘴,说出去谁会相信这是丞相之女!
“大块,大块,你在笑什么!”十八皇子急了,摇着她的手臂一直问,乔兮停不下来,用手虚虚拦着,好容易缓了点,看看十八皇子茫然的表情,又开始了。
外人开来,便是那小恶霸十八皇子拉着一个女人的手撒娇,而那女人还不理十八皇子自顾自笑得起劲。
御厨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了看,回去的时候直摇头:“夭寿哦,魍魉都改性子了。”
终于,乔兮觉得自己缓和了,吞了吞口水深呼吸一口,才看着十八皇子说:“你刚刚说……”
“我说婀娜多姿和厚实。”老实的十八又接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哪哈哈哈哈怎么让我遇到了哈哈哈……”乔兮又趴在桌上笑开了……
“……”十八皇子自诩聪明,现在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有那么好笑吗?
“她怎么了?”一道紫色的人影缓步而来,随着声音远远传来的,还有那一道艳丽的眼风。
十八皇子瞧见林见深,对着屋顶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不会自己看啊!”
“她在哭。”林见深走近了,看着乔兮笃定地说道。
“你没长眼啊,她在笑,笑得满地打滚!”十八皇子觉得眼前这人真是无理取闹,把腿一翘头一转,打定主意不理他。
谁知他刚把头转过去,却听见乔兮的笑声从“哈”变成了一个“啊”然后戛然而止,他慌忙转身去看,发现饭堂里除了他和那边几桌打瞌睡的,哪里还有人。
————————————————————————————————————林见深扛着乔兮一路狂奔,乔兮在他的背上也不笑了,安安静静像没有呼吸。
虽已初秋,山坡草却尤青,鲜艳更甚春日,仿似要赶在秋天之前耗尽生命,一片青翠挺着胸脯慷慨赴死。
林见深停下,将乔兮往地上一扔,乔兮落在软软的草坪上,还往上弹了弹。
乔兮没有笑,也没有在哭,只是麻利地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林见深也不阻止她,看着她甩着膀子往山坡上爬了一段,便抖抖自己被乔兮压皱的肩领转身离去。
就在林见深刚走不久,乔兮便停下了脚步,往后看看他果真已经走了,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乔兮才缓慢地坐在了草坪上。
她坐得高,轻易就看见山坡下与林见深初相识的泥塘,依然脏兮兮的,远远的似乎都能闻到一股泥味,亏得她当时还对着顾竹彦傻笑,身上定是臭哄哄的。
乔兮仿佛看见了小姑娘捉泥鳅的身影,身手矫健,更甚男孩子。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个时候的自己,就是这一面过后,便再也脱不开这个沼泽了吗。命运果真如此弄人,一定要让她爱上不爱自己的人。
那么小,就学会在被子里偷偷哭了,真是心疼她啊。
可,又真是羡慕她啊。
至少那个时候的她,还有一个希望,还能希望有一天打动了顾竹彦,嫁到他身边,与他一起吃饭,弹琴给他听,惹他生气,为他学做一个温婉的真正的姑娘。
而现在……乔兮掐着旁边的草,零零碎碎被她扯掉了好多。
林见深……林见深城府太深,看不透,她乔姑娘没有力气去猜心了,她没有猜心的天赋,对着顾竹彦猜来猜去许多年,就是猜不出一个情字。
爹娘如果知道自己这么憋屈,一定会心疼死的。好久不见他们了,好多天了,明明就在隔壁,却怕见面会哭。
乔兮躺倒在软绵绵的草垫上,看着蓝蓝的天,白云映在她的眼睛里,飞鸟也映在她的眼睛里。
她想,天那边是什么呢,好远啊,听老人说天上有神仙,不知道能不能一直走,走到那头天地的交界,再顺着天往上去看看神仙。
她一直想,想破了脑袋,却没有人告诉她。她十六年的人生中,只学会了顾竹彦的喜好和脾性,其他的还有好多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呢,告诉她天上有什么,白天为什么看不见月亮,为什么爬到房顶星星却好像更远,还有,顾竹彦为什么不能爱她。
为什么连喜河都说,爱一个人,自古艰辛?
但有一件事,她却是能回答的:为什么不能私奔呢,傻十八,因为根本不是两情相悦。他根本不会为了乔兮放弃他那好像很长远很庞大的计划,根本不会。
况且,她也放不下爹娘,放不下与喜河一起养一塘泥鳅的愿望,还有那群好兄弟护卫,还有那棵至今未爬的歪脖子树……
等等,乔兮猛地翻身坐起,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
迟到了!
乔兮慌忙爬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她脸上不知何时有了泪,自己尚未察觉。
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便一屁股往下,乔兮想她没有林见深那样拿捏得当的摔倒大法,这下屁股墩得开花。
却坐进了谁的怀里,蓝花楹的香气霎时缠绵如梦将她包围,后背贴着的体温太和煦。怀抱的主人就势将她托起抱紧,稳稳地往回走。
“娘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为夫看着着实心疼。特别心疼那些被娘子糟蹋了的草。”
“放我下来!”
“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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