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皇帝便是前任魔帝帝玄狐,如今转世为人,按理是无法恢复记忆的,联想到紫姬能出现在南楚,其间关联应当也不难猜了。
紫姬亲见父母相残,尽管凤族亦是她的家,可终归心伤难平,人总是对伤害记忆更为深刻一些,父母相残相离大抵让她曾经幼小的心灵创伤很大吧,是以在人界寻到人后变本加厉想要他们在一起。
我理解她的同时却又痛恨她这种行为。
她为一己私怨造就了数以万计的冤魂,无疑她亦是成了天君的关键棋子,紫姬错的越多,元谪上神越是无法恢复神格吧!
而一个元谪上神便能牵制了帝玄狐了!
如今鬼族被我所灭,元谪上神自甘放弃上神之位,帝玄狐执迷不悟追随轮回,魔族又陷入天界把持之下。
天君果然一家独大了!
长渊你的取舍又会是何呢?!
摇了摇头,这都不是我该关系的问题了,我现下要做的无非是减少些不必要的死伤罢了,总要护下离魅在意和保护着的……
我抹了抹脸上的湿意,穿过雨雾去看对面不远处高头大马之上甲胄在身之人。
同千隐山中所见的帝玄狐不同的便是眼前人不再是个女人了,帝玄狐一族于情之一事上可男可女,然这一世他投身为男身,是否是恨极之下的选择呢,他眼中依然有浓浓的杀意便如那时瞧着元谪上神不相信他有了他孩子那一刻一般,我轻笑一声,他是在恼恨出战的不是他想见的那人吗!
这几日离魅同我讲了些西陵皇帝当年作为质子留在南楚的一些事,我瞧了瞧南楚皇帝的神色,没想到他即便是转世了甚至换了性别却因着前世执念今世定要将西陵帝擒于羽下。
难怪西陵帝对南楚讳莫如深,西陵帝该是早就忘却了前缘往事,想来他放弃神位该是存了永不相见之意,只可惜有些事注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该了断的终归要了断,便如佛陀所言,逃避不过下下策。
然道理再是懂,于西陵帝总归是难得吧,被一个同为男人的男人喜欢,对于他来讲尤其他还是位皇帝,无法面对的吧,不然何以自己去了函陵关,让离魅来守住这里呢?!
“为何来的不是应龙?我战帖下了十日,他不是应当爬也从函陵关爬过来了么!”
却闻离魅莞尔一笑,“我皇英明,自是胜负在心,是以他来或不来,又有何不同呢?”
帝玄狐转世南楚皇帝楚孟凡闻言本就阴鸷的面色更冷,一截红舌探出口舔了下湿润的唇而后冷冷勾起一侧唇角,“他以为不来便就算了么?!我花费了如此久的心思怎容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逃呢,宿命呢,他如何都逃不掉了,我也不容他再逃了!”
明明听起来发狠阴冷的话语却不知为何让我听出了一丝无奈着的惆怅,便如这飘散着的雨丝总让人心内发冷的同时却又爱着那份独有的剔透。
两厢取舍两厢难。情之一字害人不浅。然虽明知心艰却总不心甘。于是伤心一幕便总不可避免的一直上演。何时是尽头呢,谁都看不见,只因早就蒙了心迷了眼……
离魅却是微皱了眉头,旋即又平展开来,“往事已矣,越是执着越是一种折磨,难道南楚陛下您历久还不能参透么,元,呃,我西陵国主彼时既然已有了决断,做出了抉择,总归是对你二人最好的了断,你又……”
“不,许多事情一开始哪容得下一头喊停呢!废话少说吧,我既是下了战帖自是做足了准备,贴上早已言明我会倾尽己力来打这一场仗,这一次我也不过要个最终的结果罢了,既是他没来,我便最后再逼一逼他吧!”
语毕,楚孟凡右臂一挥,呼啦啦阴霾的空中更加阴暗,那种气息……我猛地朝上看去,眯了眸子,那是魔族的气息,我再瞧向身侧的离魅,果然他也眯紧了眸子,显见得未曾料到转世的帝玄狐不但还拥有着前世记忆且居然还能煽动得了魔族!
可是魔族明明被天君……
或许天君亦是在此间掺了一脚么!可这又是为何呢???想不透,眼下也无法再安静的去想了,只因魔众已一个招呼不打,大开杀戒了!长久被天界压榨的暴虐之心此刻尽剩了宣泄……
我能瞧清离魅攥紧缰绳的手上暴起的青筋,便连他胯下的马亦是躁动不安,不知是因着带了邪狞之气的魔息影响还是因着主人猛然而起的暴躁心情,然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群凡身肉躯的兵士如何才能在拥有强大发力的魔族之下活命呢?!
我不得不叹出一口气,我的到来总是那般的符合时机呢,佛陀说‘命运往复’是否便是这个意思呢,我果然只是为战而生么?
无奈的唤出若耶剑,想想上次本来是要用它毁了离魄珠的,珠子未毁成,剑也自然保下了,如今,我抬头望了望无尽的凶残之地,竟是要用帝玄狐的魔气来对付他引来的魔族了,如此,也算的殊途同归了吧!
前方早已厮杀在了一起,然优劣一眼即明,肉胎终归是肉胎。
离魅却是猛地牵住了我的缰绳,攥紧了我的手腕,我顺势望去,望进的便是一双暴怒的眼,是呢,三番两次总是如此场景,我总要在他面前作战,为梅洛做司战神女的几百年里总是他在战场上守护着我,然那时他大多心中有数我绝不至伤了自己,然帝玄狐却是个例外,只因帝玄狐曾真真切切的要过我的命,那时我是水月!
我牵起唇角勉强一笑,“我晓得你定是留了后招的,这十日里我从未问过你做过甚么安排,其实我一直信你的,然在你援兵来时,你能眼看着同你亲如兄弟的兵士如此送死么,离魅,你总舍不得我,可你曾想过,我又舍得你么,自我将自己交给你,将心交给你后,我便不舍得了,这不舍得自也是包含了不舍得你难过呢!”
离魅唇色开开合合,最后深深抿了起来,似是多么艰难般,他说:“若耶,再等等,元谪上神早便来了,函陵同哲贤之战不过是个幌子,朱璃虽被捉了,然看押她的人早便换做了我们的人了,长渊早也说服了紫姬,他此刻是去天庭搬救兵了,你,再等等吧。”
这是第一次离魅将所有事情同我言明,他便是将我看的太过紧了,怕我有了任何闪失,于是在我做梅洛的几百年里从来都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只是,我从不是小女子呢,或许是骨子里带来的呢。
我轻轻掰开离魅的手,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晓得么,我元身本就是朵彼岸花呢,彼岸花生在三界外,长于五行中,幽冥河畔无生无死,无悲无苦。你,不是经历过一次了么,不过是,不过是,到头来我再重生一次。”不过就是再识不出你罢了,然,若你能再次寻得我,我一定一定第一眼就爱上你,省得我们彼此再蹉跎如许多年,经年的遗憾却是要来世再填。
扬起手腕,露出那暗哑的腕镯,“这不是你家传家宝么,我都记得的,安心等我回来,我总会为你守住这一切的。”以前我守过师父,守过天庭,现下我只想守住我的本心,我的本心说,它不要你难过更不要你无谓的守护与执着。
深深看了眼离魅,我腾身而起,若耶剑在雨雾中划出晶亮的闪烁。对面那俊朗昂扬的帝玄狐也终于错愕的眯起了眼,呵呵,我轻笑起来,这可是改良版的雾隐阵呢,那时整日被离魅折磨着破那个所谓的伏离阵果然也不是白练的呢,此时此刻我真该感谢离魅,无形中早便赋予了我最强悍的能力了。
帝玄狐慢慢松开了缰绳,一念起,墨丝飞扬,方才还淅淅沥沥的雨早绕过了他身旁,陡然而散的魔气使得天色越发阴沉,黑色衣襟猎猎作响,他,又复了当日同元谪上神对敌的模样,亦是那时将我打败的模样。
他终究还是得到了离魄,长渊啊,你有否想过这一刻,你总是无心中做了很多呢。
不过若耶剑也终究有了它的归处了不是么,我原本就是要还回去的!
这次的雾隐阵我不禁圈入了帝玄狐,更将屠戮的正眼红的一众魔族也圈禁在内,我怎能容许他们留在外面有个万一的伤了离魅呢,我要保护的总不会容他们伤了的,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行呢!
看着逼近的魔众我无谓的笑了笑,我晓得他们多半是看我不顺眼的,几千年前看我不顺眼,几千年后仍然心有不甘。
正要提剑来战,雾隐阵却被人生生撕了口子,我愕然去看,却正是好久不见的哲贤,他也不曾多言,只瞧着那口子用仙力复了原。
“离魅告知了我破阵要领,我亦不是来帮你,不过是被这群人威胁过,我从来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若你无事,我们最好打完再说,我现下心情不是太好,不想多言。”说着哲贤已冲入魔众混乱乱战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