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索引决既始,未等我心思波动完,已然生了灼热,顺着牵引我施术而去,落身处一片晦暗潮湿,扑面而来的是发霉腐朽之气,时时有哀绝怒骂之声传来,间或有铁链铮铮,皮鞭落于肉身的闷响。。。。。。
心沉了又沉,紧了又紧,疼了又疼,比之当年修罗场亲见兵士被残更加沉痛暴虐的痛在我心间泛滥开来,若是离魅,若是他。。。。。。
腕镯更是灼人,强行压抑下心内汹涌奔腾的杀意,朝着牵引之力而去,不想逼仄阴冷的牢狱之地竟是愈行愈偏,愈行愈静,却是更加晦暗不明阴冷潮湿。
隐隐有水声传来,气味涌动中竟有薄薄血腥气淡而不散,腕镯骤然灼烫,一个激灵将我从哀恸茫然中拉回,匆忙撤了索引术隐去身形,深吸口气,缓缓朝着隐约的人声来处行去。。。。。。
豁然开朗处竟是一处水牢!
只见精钢所制的三个大铁笼牢牢扣在飘散着阴冷水汽的广阔水面之上,置中的铁牢顶上悬着两条臂粗的斑驳锁链蜿蜒而下,锁链尽头是两弯悬勾,而悬勾上。。。悬勾上钩挂的正是失踪了一天两夜的离魅!
两个粗壮的悬勾透穿离魅的肩骨,玄衣深谙紧贴身上,尖尖的勾尖在水牢幽幽的壁灯下散发着瘆人的光泽,手腕上亦是被套了精钢锁链牵引着两条手臂大字型分开,离魅胸部以下置身水中,艰难而立,稍有困顿下滑,勾透肩骨的锁链悬勾便会绷紧,逼的离魅不得不倒抽着凉气猛的攥拳重新踉跄站起。。。。。。
而水色早已荡满了猩红,随涟漪四散而去。
三个铁笼间隙的浮桥上,一个同我原本面貌有着八九分相似的娇俏女子见状嫣然而笑,咯咯的明媚笑声如何同这阴暗潮冷的水牢半分都不搭衬。
我陡然眯眸,狠狠的攥紧拳头,任由指尖骤然刺入掌心,紧紧的咬着牙齿,冷冷的注视这一幕,亦不去管因气急而惶然哆嗦的身体。
我觉得无论是当初亲眼所见紫姬与长渊滚在床上、抑或我被长渊骗去同鬼族大战、及至那灼痛我双眼的漫漫喜堂红色、还有那东云殿险些的失身都不曾让我如当下般那么的想毁灭一切过,亦没有哪一刻让我真正的动了要将眼前明媚笑着的紫姬打的魂飞魄散过,是的,若说我现下还有一种冲动,便是要将这不知来路的紫姬扒皮抽筋,捏碎她的三魂七魄!
心思既起,脚下微动,正欲显了身形将离魅救出,将那个紫姬拿下,不想离魅低哑的嗓音传来,“想来我现下的狼狈之像愉悦到了公主殿下。”
我只得握紧了双手再隐了身形,冷冷的瞧着。想来离魅已察觉我来了此处,却不知为何他不愿我出来,怕我拿不下紫姬么。。。未等我猜透,便又有了响动传来。
只见紫姬缓缓停了笑声左手微动,‘哗啦’一声,粗粗的悬着离魅的铁链亦是随之一动,换来了离魅一声闷哼,“本公主本来不想看你的狼狈之像,奈何你偏要取而代之啊!”
离魅轻笑了一下,却牵动了伤口皱眉咳了起来,破哑之声让我心酸,离魅何时如此狼狈过呢,一切只不过皆是遇上了我,陪我征战三界,为我杀伐天庭,因我堕身人间。。。。。。
恻然间,离魅辨不出喜怒的音色淡淡传来,“我之心与公主无有不同,不过都是为了一个人。”
紫姬终究退了淡然,换上一副疾言厉色,声色益发尖利,“那个贱人便那般好,让你们一个两个全都神魂颠倒么!”
“公主可以亲自问问太子殿下不是么?”
“好,好,很好”紫姬边说着左手猛地攥紧,铁链骤然提起,连带着将离魅勾着吊出了水面,“你即是一心为着那个贱人,自是要先将你折磨死了,我才好再找她的晦气不是!”
见着离魅因着猛然的悬勾吊起勾动而惨白的一张脸,以及不肯痛呼出声的紧闭着的灰紫双唇,我的心痛到不能再痛,强行抑下那股不管不顾冲出去的冲动,离魅,你究竟让我等得又是什么啊?!
“咳咳,咳咳,咳咳咳,”离魅咳血之声传来,而后急吸了几口气,方才压下,出口的音色里添了暗沉,“死我从不怕,然我此番下界却是因了天君旨意,若我有何不测,想来天君不会不给我魔族一个交代,且我既是当初不做反抗便随你同来,自是做了准备,若非我甘愿就死,我总有法子在死后让你亦不得好过!”
“哦,你是在威胁我么?啧啧啧,不自量力呢,我既敢做下此等事,岂会怕了你的后招!不过如你所说,现下这般境况竟是你故意为之么?目的何在呢?”
“故意倒是谈不上,我不过是不愿栽在不知何人手上罢了,便是死亦要个明白!”
“你是想知晓本公主到底是何人?你查过本公主的出处?想来一无所获吧?”
“是,亦正是为此,我才不管贴身侍卫死活,随了你来。怎的,公主殿下,很怕为我解惑么?”
至此我才晓得,离魅以身犯险只为了探得紫姬底细,离魅,离魅。。。。。。
对话声仍在传来。。。
“呵呵呵呵,本公主有何可怕的呢,不过不愿自降身份同尔等废话罢了。能死在我手上亦是尔等的荣幸了!”
“哦,公主此话怎讲呢?凤族公主身份自然尊贵,然本少主亦是不遑多让的吧!”
“哼,收起你的花花心思吧,无非想套出我来路罢了,事已至此断无回头,便也不怕你知晓个什么,你既想死个明白,我便也慈悲一回,有甚么快些问罢,若我失了兴趣,那便不好说了!”
“公主到底何人,缘何会扮作水月转世,且晓得水月诸般往事,又为何挑唆了太子长渊为你取来鬼族离魄,将水月逼至那般不堪地步!”
“你还真是关心那个贱人呢,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与你听也无妨,”紫姬顿了顿,却是起了个不明所以的问题,“元谪上神之事你晓得多少?”
离魅想来也是有些愕然,之间他微皱了下眉头,旋即散开,“难道你同元谪上神有何渊源?”
紫姬明媚的笑声再度回响在水牢之间,“哈哈哈哈哈,不愧是魔族少主,竟能因着我一言,便能做此推测,不错呢,本公主同元谪上神可是有种不可磨灭的缘分呢!”
“哦,那又是何关系呢?”只闻离魅声色之间竟有丝紧绷,我缓缓握紧双手,离魅,你在担心些甚么呢?
“怎的,你未曾听过元谪上神同上任魔帝之间的恩怨情仇么?我还当魔族少主多少会查探些呢,毕竟那些事同水月亦脱不开干系不是么?!”
“公主与其在这里扰乱我心绪,不如直截了当的好,毕竟水月往昔终究已矣,我虽会心痛,但终不会迷了心窍,错失了当下!”离魅总是这般,他总清晰的晓得自己要的是甚么,甚么于他来说是最重要的,我暗叹了一声,想来这亦是他说与我听得罢,离魅,便是你不说,我亦再不会逃了,与其逃避不若看清自己!
紫姬闻言亦是一阵失神,“呵,你倒是看得透,若是长渊亦能。。。罢了,你既是早已盘算好了这些,告知你亦何妨呢,我总归想找人说说这些的,憋在心里太难过了。”不知为何我竟从从来恣意的紫姬口中听出了惆怅之意。
离魅这次再未做声,只耐心等着紫姬的未竟之语。
紫姬扬手将铁链松开,水声乍起,离魅重又落于水中,又是一番拉锯,离魅明明痛到无以复加,却仍旧死死闭着双唇,哆嗦着平复一切情绪,不让自己昏厥过去。
紫姬只冷眼看着这一切,待一切终究复于平静,方才缓缓开了口,“我倒也开始佩服起了你来了。”
离魅急急喘了几声,“公主还是闲话少说罢,在下洗耳恭听。”
紫姬也不再磨蹭,然说出的话虽言简意赅,却让人匪夷所思,只因她说:“你所料不错,我父正乃元谪上神,而我母,我母便是上任魔帝!”
愕然望去,离魅果然同我一样,事情怎的成了这样,那魔帝不是男的么?!
紫姬又咯咯笑了起来,“难以置信么?其实又有何不解呢,我母乃是帝妖狐一族呢,情爱一事可男可女!”
离魅只呆呆的接道:“可是我从未听说过元谪上神有子嗣。。。”
“不过是因着我从未出生过罢了!”
“呃。。。?”
紫姬却是径自寻了浮桥未被水淋湿处,目光放空,幽幽说起往事,“元谪上神本与我母相识于下界,一来二去生了情思,只是我父虽坦言了自己身份,我母却惶恐不安不敢道破自己身份。不料一日我母手下寻来,竟为我父窥得实情,我父颇为震怒,便与我母分道扬镳,彼时他们均不晓得已有我的存在。后来我母要攻打天界,其实不过为逼出我父,我父闻之后果然出来,却不想竟是迎战的,且还携了一女随行,我母本欲告知实情,然见那二人形状亲密,一怒之下便同我父战在一处,那一战惊天动地,愤恨之余我母更是将那女子击于掌下,那女子受了一掌不知跌落何方,想来不死亦不会太好过了,我父见状心痛大怒,身形移动间仙力大胜,我母见我父竟是真要置他于死地,便将身已有孕坦言告知,望我父顾念旧事能手下留情,却不想元谪上神竟狠心至此,以为我母诓他,一掌下来我便胎死腹中,我母伤心欲绝之下,便真个诓了我父近前说话,我父见我母身下艳红,已然惊愣,见我母唤他便行尸般近前,我母终究因着失了孩儿心恸之下,将全部法力凝于掌下奋力击出,我父自此销声匿迹,我母重伤而归,却仍是拼尽自身法力将我魂魄凝结养于自身精魄之中。。。后来之事,后来之事,你不是早已晓得了,只不知从始至终有个我的存在罢了,而那不知所踪的女子便是水月了,我母亦是后来才晓得,那个女人是我父之徒,然事已至此再难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