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了长渊那般久,离魅又等了我那般久,紫姬爱了长渊那般久,看透了,便知择决了。
轻轻笑了起来,我想我终是懂得了佛陀想要我看破的,其实世间哪里有那般多的爱恨情仇,不过一句贪嗔痴罢了,有了欲便会贪,贪不到自然变本加厉,便如我对长渊,或许我从未真正喜欢过他,不过是我一直未能得到过他的情而别人轻易的便俘获了,此种心境是为不甘,抑或说我从未真正懂得爱。
其实万法皆空,万物皆空,有情亦无情,不过是我太过纠结罢了,而我终究看清了自己对长渊之心,其实我喜欢他从来与他无关,他不能回应我,又何错之有呢?如今我放弃了追究一个结果,于是便连对着长渊的怨怼之心也无了。
我放了长渊,也放了自己。
我也终究晓得了缘何离魅要将我便是水月一事全部坦诚于我,他是怕我误会了他的一番真情实意而再次不管不顾遁走,如今他无术法在身,单凭一个腕镯如何还留得下如今重创已复的我呢?
他宁愿自己守着再不复彼此记忆的我心内独自难过,亦不愿我再有丝毫退缩。
离魅啊,离魅,你一直等我自己去看透这许多,便不怕我终究看不透么?哎,是的,你怕,所以,你才借着昨晚的无赖之举将一切都坦诚于我。
而我,也终究,再不舍得你难过。
不过,你曾经的那些风流韵事,我眯眸紧了紧拳头,哼哼,哼哼哼哼。。。。。。
“夫人,咱们走了这般久了,日高天热,咱们寻个地儿歇歇脚吧。”碧玉的出言提醒打断了我的沉思,微讶侧首看去,果然见她原本一片精致的面庞染了微汗,红扑扑的透着一股秀美,暗暗挑了挑眉,离魅果真是个有福的,便是在凡界随便寻个伺候着的侍女都是这般的可人儿。
见碧玉有些忧心的眸色,我抬袖抹了抹额头,呃,湿了一片,也难怪她要提醒我歇息一下了,是我想事情太过专注倒是忘了这茬了,抬头四顾,见前面不远处一处茶肆的布招随风轻摆着,对碧玉招了招手便走了过去。
不大的茶肆倒是挤满了人,我与碧玉只得朝着里走,寻了处最偏僻的角落处坐了。
着小二端了茶水,慢慢品着,静下心来时,才觉出茶肆里倒是热闹的紧。
抬头瞧去,几个粗布衣正围在一起嬉笑着国事。
“哎,听说没有啊,原来前些年国公大人能顺利迎回咱们国主,可多亏了南楚那位公主呢。”
“可不是么,据说那位公主啊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呢,却对咱们国公一见倾心,几番见面下来竟是芳心暗许,可惜咱们国公那时无暇他顾,否则也不会有如今这两厢分离的状况了。”
“你知道甚么,说是无暇他顾,定然早已暗度陈仓了,不然啊,嘿嘿,那儿子难道是从石头缝里变出来的么?!或者总不能高高在上的公主与他人,甚么甚么,然后栽赃咱们国公的吧!”
“不过,这国公跟那公主也算男才女貌了,我看若不是彼时情势所迫,说不定早就名正言顺了。”
“嘿嘿,嘿嘿,要我说啊定是咱们国公大人功夫不错,把那公主伺候的服服帖帖,你想啊那公主可是南楚陛下的同胞亲妹妹,百般疼爱的,你想她既是从了咱们国公,那还不是对国公吹的枕边风予取予求啊,更何况求着她陛下哥哥放了咱们国主呢!”
“说的也确是那么回事哈,我看啊这次南楚将他们公主送了来,这喜事看来是不远了啊。”
哎,轻轻啜着稍烫的茶,原来我竟能对长渊平静至此了,耳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仍能无动于衷,一声轻笑,果然一段感情的开始便是另一段感情的结束,心中之人不同,态度便也迥异了。
其实想想也不然,或许我从不曾爱过长渊,与其说爱,不如说我一直仰慕着长渊,渴盼他何时能回身看我一眼,而我不过一直将其看做一个遥遥的目标而已,人从来都期盼那高不可攀的,我亦然,只是我混淆了爱与仰慕的界定,才有了不该有的期许,如今梦碎了,却也看清了。
无知小民的嘴中还在继续着鸡毛蒜皮般的污秽不堪,倒是平白了他们国公为这太平盛世的劳心劳力了。暗暗叹一声,不过凡间百态各看一眼罢了,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小民远接触不到当政者的复杂,他们所能品味出的也不过是身边的龌龊不堪而已。
嚼舌根之事仍在继续,只是却已悄然换了对象。
“说起这国公的情事,就不得不说说咱们那位出人意料的大将军了。”
本来好好听着八卦的我,闻言手上一顿,顿时洒了几多热茶滚到了手背上,望着蜿蜒的一片红,总觉着接下来要听到的不会是太好的话,果然--“哎,据说本来大败矩燕是大功劳一件,也不知将军怎么想的,居然在夜宴时在宫中公然宣淫,皇帝大怒,这不罚了在府内禁足,本来好好的奖赏一下子变作了有罪,哎,这事闹得。”
“哎,我说,传闻咱们大将军向来不近女色,府上也没甚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之类,你说这得甚么样的女人可以让咱们将军另看一眼做下如此有失体统之事啊?”
不过三两句,粗布衣间的谈话便已俨然由对将军的可惜,转为对那传闻中女子的好奇探问。
侧首瞥了瞥侍立在侧的碧玉,果然见她面上一片恼色,若不是鉴于这茶肆实不是个争论的好地界失了身份,估摸她要耍上一耍她将军府第一侍女的威风了!
只是,我低眉一声冷笑,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咬紧了满口白牙,离魅啊离魅,你行事果真粗犷哈,竟是从东云殿里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抱将出来的么!
宫里那帮各色魑魅魍魉也便罢了,现下这个艳情竟已俨然成为众平头百姓茶间饭后的谈资了,啊啊啊啊啊,先前我在你函陵的屋中做了次不要钱的盆景任人观赏便也罢了,现下我的闺誉居然也变成各种不要钱的调侃了!
简直,岂有此理!
我愤然起身,砰的将手中的茶杯砸碎一地,方才还一片哄笑的茶肆顿时清净下来,却是各个将我不明所以却又不尽苟同的愤恨看着,我拍了拍手,掸了掸衣,黛眉含怒,冷笑出声,“诸位当街议论朝廷重臣,可喜可贺的很呢!”
“夫人。”碧玉颇小心翼翼的拽了拽我。
“回去再找你家主子算账,现下你先一边靠着!”我咬牙切齿低声喝退了碧玉的阻拦,不管我是因何在此间动怒,我总不能任由这帮无知愚昧的茶客肆意践踏我与离魅的颜面,啊嘞,为何是我与离魅的颜面呢,我愤恨的想,我只关心我自己的颜面!
“你们说,若我将你们方才一番言语告到衙门,你们要在大牢内去安安静静的讨论这些‘闲情轶事’几日呢?”
“这位姑娘,咱们不过都是相斗小民,不过在此间花些铜子聊聊闲天,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找这些不痛快。”
“是啊,是啊,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到这地方,定然也不是甚么好人家的闺女!”
“依我看啊,你莫不是嫉妒咱国公大人和将军大人都已佳人在怀,在此嫉妒生恨,拿我们来撒气的吧!”
“哈哈哈哈”顿时小小的茶肆里爆出一阵哄笑。
“生恨么,”我低语出声,轻笑着从活动了活动腕部筋骨,,猛然一个下拍,好端端的实木桌面已然缺了一角,众人的哄笑霎时消了个一干二净,皆不自觉起身倒退了几步颇为惊惧的瞧着我,生怕一个不小心下一手刀砍上了他们的脖子!
“若是再让我听到任何有关重臣的流言蜚语,这,便是下场。”我嘴角噙着丝笑柔声说道。
粗布衣们见状皆惊骇着唯唯诺诺的称是,我很无力,小市民总是这样,欺软怕硬,他们从不去管甚么正义是非,只管自己吃饱穿暖,然后蜚短流长,只是这却是三界之灵的通病,到底无奈。
然这警告到了,我也再不想逗留,示意碧玉陪了受惊过度的茶肆老板银子,施施然而去了,我还要去找离魅算算账的!
将眉间戾气隐没,撒了一通脾气,走回将军府的路上,望着悠长的甬道,烦杂的人群,静下心来后不免思虑万千。
如此细节详尽的市井流言与其说是宫内司职之人嘴快传出,倒更像是有人刻意为之,只不知其意为何了。
若是不然何以流言传得这般快而肆无忌惮呢,宫内达官贵人间的不可言之事又怎可能轻易流传于世,更遑论扯上了两国之间。
听着流言的走向,西陵与南楚联姻不远,可是若说这南楚公主来的时机,却恰巧是矩燕对西陵用兵之际,若西陵战败,焉知这南楚公主不会同南楚国主来个里应外合呢。
然此番西陵战胜而归,若是南楚公主同国公大婚,国公作为朝廷重臣,自是受人忌惮,而忌惮之人难免不是西陵国主本人,如此倒更像是南楚使得离间之计了,本来可能离间不成,可是若加上一个有血脉之亲的子嗣。
等等,我猛的停下步子,子嗣,那紫姬可是说自己有了长渊的子嗣,长渊,国公,南楚公主,宫内夜宴,应云儿的作陪,呵呵,我轻笑出声,原来如此啊。
紫姬竟是成了南楚公主,追到了西陵来,只不知这位南楚国主会不会亦是一位老熟人啊!
现下国公同南楚公主议婚,大将军宫中宣淫禁足府中,倒是这南楚处处占尽先机呢,只是这曾受人之辱的西陵国主是否甘心入瓮呢?
总觉着这南楚此番来者不善呢,毕竟,曾经南楚留下西陵国主应龙做了那般久的质子么,那些年里怎可能没些恩怨情仇呢?!
恐怕凡界的天,要大变了,凡界诸番变动与天界又有否关联么?
离魅为我解天界淫草毒性,又是否出于甚么心机么?
我心下微紧,捏紧了双拳,任由指尖嵌入掌心,我,是杯弓蛇影了么?因着长渊之事亦怀疑起了离魅之用心么?
在函陵我亲眼所见离魅同魔族秘密议事,显然那次是发生了大事,不然离魅不会喜怒形于色的,这种种迹象是否皆有关联呢?
离魅会否只是借此次体虚来谋甚么事呢?
“夫人?”碧玉唤了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