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循着记忆按来路返回宿住的庭院时已到了掌灯时分。
本想径直回了卧房,再让人摆些饭食,不想主厅竟是灯火通明,微皱起眉头,难不成……
甩了甩头,切,与我何干,回房吃饭!
不想我才朝着卧房迈出了三五步,一阵儿熟悉的女声连连高喊着‘夫人’直直拦在了我身前,直到我疑惑的将面前急急喘气的碧玉瞧了半晌,她方才喘匀了气,断断续续的道出了来意,“夫人,夫人,将军,将军回府,回府了,在主厅里摆了膳食,等了您,等了您半晌了,您快些随奴婢去吧。”
望了望碧玉脸上明显的焦急神色,心道这原本端庄的俏丽佳人突的变成如此仓惶的模样,啧啧,暴殄天物啊,莫名的就有了些笑意,藉此压下心底因猜测那人昨晚才那什么了自己,今日便整个忙的不见人影的愤懑,咀嚼着这日突变的身份称呼,转了个方向,敛眸说道:“前面带路。”心底却暗暗告诉自己,此行是为了填饱肚子,外带让那人莫要再毁自己的闺誉了,我却未曾留意唇角的微微勾起。
“啊?哦。”想是碧玉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先是一愣,后又贯上一副了然神色,仿似刚才的一时不知所措是我的恍觉,不过她倒是个反应伶俐的,几个啊哦间倒似已是转明白很多心思。
碧玉转身,婀娜守礼的领我朝着主厅行去,却是行的不慢,我再次垂眸默默想着,嗯,那人竟不是在议事,而是在等我用饭的!
想到此自晨起时便涌起的莫名失落悄然散去,一丝甘甜挂上心头,不知何时我竟起了这番旖旎的心思!顿了顿脚步,难道我竟还是不免重蹈覆辙么!或许我依旧只是水月的替身而已呢,是了,离魅不是说了,我便是水月么,他一直那么认为的。
苦笑一声,紧了紧手心儿,我还,逃得掉这宿命么?水月,长渊,离魅,紫姬,天庭,妖女……哎--迈入主厅抬头的一瞬,一日未见的离魅正将盛着黝黯深邃的挑花眼瞧过来,他面上有显然的一抹苍白,只以手支着头,玄色衣衫微皱,说不出的慵懒风流,我竟有些莫名心颤,努力压下心底各种心思,暗暗长出一口气,脸上换上一副无谓大步流星进了厅堂,径直坐在了饭桌前,也不多言,执筷夹菜。
“碧玉,为夫人先盛一碗热汤。”我执起筷子方要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眸瞧了瞧安坐我对面的离魅,见他已自顾自吃了起来,‘闺誉’一事在舌尖上绕了几圈竟未能吐出口,低眉垂目,是那人稍显苍白的面色让我不忍么?不期然便响起昨夜他说的‘精血’一事……
精血是仙人的根基,只血一样若为妖物所得便已是不得了,更何况纯精……
于仙人来讲,若双修时一人肯赋予另一人己身纯精,那另一人仙法必会更加精纯法力大增,只是付出那一方仙力定会大不如前。
离魅为我所做,心下一颤,因着他以为我是水月么?哎,不管如何,于我来说如今这是债,如何还呃……
“夫人,先进些汤,免得过会儿呛了风,身子便不大舒服了。”碧玉的劝食拉回了我的神思,抬眼瞥了眼碧玉,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面上挂着淡淡的容色,她是在为自家主子解释一举一动的缘由么,将主子未说的话说了出来?
接过汤,细细啜饮起来,离魅也再未言语,我也未曾多说甚么,一种名为尴尬的氛围流淌在宽敞的厅堂,让我浑身不大自在,只得将力气全部发挥在了饭食上,一顿饭食倒是将‘食不言’贯彻了到底。
容着侍女将碗盘撤下,碧玉又奉上了两盏茶,离魅便挥了挥手遣退了伺候着的人,一时间屋内寂寂无声。
我瞥了瞥那人的一派悠然自得,显见的是容我发问了。
我抿了抿杯中温润的茶,决定打破这恼人的沉默,咳了两声,“昨夜,你是如何寻得我的?”
离魅闻言,好看的桃花眼挑了挑,却未瞧我,而是看向了我的腕间,我顺着他视线瞧去,正是被他强戴在腕间的镯子,正疑惑间,离魅好听的音色便慵懒的响起了,“这腕镯却是个灵物,我沁了脉血与它,它戴在你腕间,自是能与你心意相通,昨夜你莫名激动,这灵物又是为我所有,我自是会晓得了。”
我眯了眯眸,看来摘下这腕镯是势在必行之事啊!不然我岂不是受制于人!
静了静心,按捺下那份不平静,继续问着我关心的问题“那我又是如何出得皇宫的?”暗算我的事不会便如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吧,将我折腾成如今的局面,恶人们便都无事么?!可恶的紫姬,恼人的应云儿,更兼有那行恶未遂的狂徒!
离魅闻言却是正了正神色,愈发严肃的瞧着我,莫名的我就觉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令我不大舒服,我愈加紧张起来,正惶恐间,便听离魅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从他嫣红的唇间溜了出来:“一次一个!”
“呃?”我皱起眉头,直直瞧着故弄玄虚的离某人,用神色表达着--你是甚么意思?
便看离魅将修长白皙的食指伸到自己面前,眸色带柔的瞧着我,“第一个问题赠送,第二个问题做一次回答一个!”
我颇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之感,“做一次甚么?”
离魅邪魅笑着继续卖着关子,“五十步笑百步,何如?”
我已是满头雾水,“半斤八两而已啊!”
离魅闻言眸色放光,烛火下流光熠熠的桃花眼,怎么看怎么转着让人防不胜防的算计,“先说同意么?”
“你总得将同意甚么说的清楚些吧?”我紧紧盯着离魅愈发诡谲的神色,同他一来一回拆着招,不然一个不小心被他卖了我都不自知,凭我多年来被他打压的经验之谈,我可不敢轻易开口答应甚么,除非我傻了,错,便是我傻了,我也须得牢牢记得防范离魅!
“算了,你既不关心这些便各自歇了吧。”说着离魅起身竟抬脚便走。
我猛的拽下离魅,“你不说清楚我如何答应呢?”
离魅借着我的姿势,向我更加近的靠了靠,“你身子如何了?”
我又懵了,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但还是下意识的动了动依旧有些酸软的身子,疑惑的瞧着近在眼前的离某人,“倒是不怎么难受了?”
离魅面上欣喜,自言自语起来,“如此便无顾虑了……”
闻言,我心下一动,猛然省起,那令我备受折磨的黑羽扇之伤果真再无那种滞涩之感了呢,蓦然又想起‘精血’一说,面上烫了烫,又联系了下方才瞧见离魅稍显苍白的面色,心内不免复杂起来,这,我还要不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呢?
“方才之事你应是不应?”离魅眼冒精光,总让人能向阴谋上联想。
“话说通透点!”我眨着眼望着这个失了‘精血’本应体虚卧床休养,丝毫也无对方是我救命恩人的自觉,瞪着仍旧在此间不以为意不知消停腹黑无比的离某人,我简直是心内发狂欲罢不能啊。
离魅又挨得近了些,“我以自身‘精血’治好了你,怎么我现下身子发虚,你不是应当也治治我的么?”
“治?”我莫名了,“如何治?”
“双修你不是没听过吧?”
“呃,当然听过。”
“我既把精血予了你,你总是能想见我现下状况如何吧?”
“这--”
“五十步笑百步,昨夜一夜都做了,日后多做几次有区别么?”
“啊?”闻言我的脑子已被轰得不好使了,面上一片火辣啊。
“你想知恩不报?”
“我--”
“罢了,我本也不愿让你觉着欠我甚么,本来予你精血不过为治好你被我黑羽扇所伤之伤。现下你有疑问需要解答,如今我以‘一次一个’来换也不过分吧,各取所需么!”
“嗯?”
“果然是女人,婆婆妈妈恁般不利索。”说着竟是抄抱起了我径直朝着寝室而去,我却早被惊愣的不知所以了!
等离魅将我放上床榻将身子重重压下时我才回过神儿来,“等等,等等,等等,我并没有同意好不好!笑话,我像是为了要个明白就出卖自己身子的人么!我不应!”
“那紫姬此次来者不善,我公然将你带回了府,自是同她摆明了立场,或者,你是想见死不救,害死恩人?”
“我--”
“或者你还在想着那个太子长渊?人家正房都找了来,还是你想给他做个妾?”
“不!怎么可能!”
“那为何不肯给我个机会?”
“我--”
“为何不肯给我个机会?”褪去了方才的戏谑,此时离魅竟是正经的不得了,紧盯着我的眉眼有丝锐利有丝倔强,让我不忍再逃避。
被离魅禁锢在床上怀里,我动了动寻了个舒服姿势,叹了口气,“离魅,你须得晓得,我并不是水月。”何苦自欺欺人呢。
“你是,你真的是。”离魅将头埋入我颈间,声音闷闷的传了出来,然他呼出的热息却灼着我些微痒的脖颈。
勉力忽视那份不适,我苦笑一阵却未在言语,不挣扎不反驳。
片刻后,离魅撑起身子,目光灼灼的望着我,“我可曾同你说过,便是你变幻了任何面貌我总能于千万人中认得出你?”
我不解的瞧着离魅,是啊,我也奇怪他怎的那么快便识得出我了呢。
离魅一副就知道你会如此的表情,轻笑一声道:“你可还记得那青梅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