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清醒过来时,外面早已天光大亮,日光透过窗缝铺散进来,光亮处,轻尘飞扬,院中清脆鸟鸣声婉转啼鸣,除此外,一派寂静。
恍恍惚惚间我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有多久不曾有过这种平静时日了呢?
我眨了眨眼,微微动了下身子,酸软无力,倒吸口冷气之时昨夜的情景也清晰回笼,心虚的瞧了下四周倒是没见着人,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却觉着嗓子竟干哑不已,不得不暗咒昨夜离魅的不知餍足,足足折腾了我恁般久!唉,我明明是要他不要用自己的东西的!这个天杀的,竟然趁人之危!
撇了撇嘴,离魅此人也果真是游遍芳丛之人,招式都不带重样的!想到此我边微微动着酸软的身子边有些心酸的暗暗咒骂着。
思及那人的一贯行径,叹了口气,估摸唯一可取之处也只是昨夜他及时赶到,总归没让恶徒得逞不是!皱了皱眉头,也不对,我终归是吃亏了的!哎,我怎的总是走的背子头的运呢!
不过倒不知离魅是如何寻到我的,还那般及时,忆及彼时的窘况我不觉微微红了脸,再次环顾四周确认这屋子里除了我并无他人,安心的同时分明却有一丝失望缠上我心头,只说不上来为了哪般。
甩甩头不再深思,探出双臂用被子裹在胸口,撑起酸软的身子打量四周,陈设陌生的很,寝具朴实却又不失大气,倒不是昨日的东云殿,想来是后来离魅将我带离了。
哎,事情到了这地步,接下来要如何呢?接着跑吗?
无奈的晃了晃左腕上严丝合缝的腕镯,这个东西啊。。。支起膝盖,将头埋入,好纠结啊!
虽说我本觉着对离魅是动了那么点心思了,可是现下这个插曲,哎,颇为无力啊!
都怪那个紫姬,偏要给我服下那个菟丘!菟丘,菟丘,仙界淫草,服下之人,媚人亦媚于人,哎,只不知我昨夜有否太过放浪形骸。。。。。。
还有那个天真到不能再天真的帮凶应云儿,哎,揪了揪头发,我是欠了离魅甚么东西啊,他拈花惹草我却倒霉遭殃,哎,这叫个什么事啊!
昨夜啊该死的昨夜,昨夜,昨夜,昨夜不堪回首啊!
揉着酸软的双腿,心内腹诽着昨夜的荒唐,耳内似乎还回响着离魅的柔情密语,面上不禁又是一红。
等等,我猛的抬起头,眯眸,昨夜离魅好像在我耳边还说了甚么了不得的话,我牢牢记在心里要等清醒后找离魅验证真伪的话!
左手覆上前额,锁起眉头沉思,是甚么话来着?
深思之时才发现我不得不将记得的昨夜的一言一语从头到尾的过一遍,脸色红了一遍又一遍!
撇撇嘴,酸溜溜的想着,莫不是离魅对每个爬上他床的女仙魔族都这般对待么!阴测测的眯眸,这是找死的节奏啊!
甩了甩这不相干的心思,接着往下努力回忆着,直至忆及彼时我意识消散前离魅的动情之语,他说:“若耶,你可知,你便是水月,水月便是你,而我,而我从始至终,心里只一个你罢了,我同你说过的,无论你变幻了何种面貌我总能认出你的,只是你从来都会忘记我罢了,然,现下,你终究是我的了,真真正正属于我的了,而我,再不会同以前一般只默默守在你身侧了,再不会了!”
“啊!”一声惊呼,我猛的坐直身子,离魅竟然说,我是水月!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正不可思议时,门外有敲门声响起,“夫人,您醒了么?奴婢要进来服侍您洗漱更衣了!”
我方惊诧完,还未来得及合拢张着的嘴巴,门外的声音又是给了我一个惊诧,夫人,谁是夫人,又是谁的夫人?
我将双手松了紧紧了松,如此反复了数次,待我平复了半晌,裹紧了被子,方才叫外面的人进来,笑话我现下是裸的能随便叫人瞧见么,不得不将离魅再次骂了个狗血喷头!
不想推门而入的竟有一排侍女之多,有端着鱼洗盆的,有手捧香豆布巾的,还有端着各色服饰的。
我觉着我这些年的隐世就数今日最是惬意了!
不料我的一个怔楞给了带头侍婢机会,直接将我身上的被子揭了,她只在瞧见我身子时眸色有一丝晃动,接下来的动作纯熟无比,我尴尬无比之际不得不又腹诽了下,此女到底伺候了多少类似我现下情况的女人,如此的波澜不惊啊!
腹诽终归是腹诽,我现下正虚着,有人为我操劳总归是好的,于是我放下那份将将被扒光的扭捏安心等着拾掇,待一番收拾下来,已是时过大半,我心下也想好了措词关心关心我现下所在何处以及处境到底如何。
嗯,至少有一样让我安心的,方才洁面之时,我早已暗暗留意,果然离魅已将我重新易容做了若耶那幅清秀面容。
瞧了下外面的日头,哎,一个不小心我竟睡到了这个时辰,不过也都无所谓了,戳着这群一不多言二不斜视的侍女端上来的午膳,我边吃边状似不经意的对着侍立在我旁侧早上为我打理衣饰的领头侍女问起,“未请教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那侍女闻言小碎步退开些微才朝我福了福身子,“夫人,奴婢唤作碧玉。”
我再一次被这一声‘夫人’恶寒住了,不得不憋着一口气一字一字的从牙缝挤出我最关心的问题,“我何时成了谁的夫人?”我可是从不记得自己何时有过婚娶事宜呢!
碧玉似是一愣,站的稍远一些的则是捂着嘴身子轻轻抖个不停,我面上也不是很好看,我甚至在想难不成我只睡了一觉,天地都变色了,以至我转世了都不自知么?
碧玉一愣过后,面上淡淡的笑了下,方才柔柔的说道:“将军天未亮将夫人送回了府里,只对奴婢们说昏睡在将军怀中的您便是将军府的女主子便径直上朝去了,嘱咐奴婢们务必伺候好夫人。将军说是要晚间才回得来,让夫人莫急。”
闻言我眉头一挑,再次细细端详了下碧玉,倒是个玲珑剔透的可人儿呢!不但将我一番疑惑一句话全交代了,还道出了将军的去处及归期。
不过离魅给我安得这是甚么身份!捏了捏手中的竹筷,冷笑一声,我须得同离魅好好讨教讨教了,毁我闺誉一事简直是他跨越千年不曾改的臭毛病啊!
挥了挥手,不想在讨无趣,便让所有人都退下了,我望着这满桌菜色,自顾自的用起饭来,却是心下惴惴,眼下各种情况也真是须得好好捋捋了!
九天之上的凤族紫姬公主下界寻夫来了,若我没记错她说她还同长渊有了孩子,只是她对我莫大的敌意却是让我分外不解,毕竟夺人夫婿这事她做的比我顺溜才是啊,此事暂且不提,思及前因后果,想来此番长渊接到密旨赶回奉阳城也是因了此事,这从夜宴上的座次安排便看得出了,我在人界这五年只闻西陵国国公大人出众非常,却从不曾传言他婚娶,想来紫姬找上门后,西陵国主方才下了密旨,只不知紫姬此刻又是借着甚么身份来得,西陵皇帝竟让她一介女子上了国宴;另郎校尉留守函陵未归,想必还是防着哲贤出尔反尔,毕竟此次矩燕战败是因着西陵同东齐两面夹击再加上哲贤纵鬼术失效,难保他不会在和谈期间耍些阴谋诡计;另外这西陵国主,我总觉得恁般眼熟呢,在哪里见过么?我为何见他之初竟脱口而出‘师父’呢?怪哉,怪哉!事事透着悬疑啊!
再说这离魅,哎,离魅,如今他将我吃干抹净,我,还要不要跑呢?不是未察觉自己对他心意的变化,可他说我是水月啊,他竟说我是水月,他是想水月想疯了么?我怎的会是水月呢,紫姬说她已恢复了水月的记忆了啊。。。。。。
无知无觉的扫荡了满桌的菜,将自己撑得涨涨的,才觉得心内空虚的某处不那么酸涩了,唤了人进来让她们清了碗盘,也不带人,径自出了庭院,信步闲庭。
此时正值夏日,偶有凉风习习,廊庭回转庭院深深,遍眼姹紫嫣红绿意盎然,眼底却泛过几许碎光,骋目望去,不想我盲目无觉的四处游晃,竟是来到了一处湖边,日下的绿水泛着点点碎光,微风拂过,碎光浮波,竟有一种静谧的美好。
微扬起头,闭了双目,暖暖的日光铺洒在面上,仿似心内的不安彷徨都被驱散了,轻笑一声,是我自寻烦恼了,低下头来,身随心动,捡了个临水亭阁,兀自坐了下来,赏着无边景色。
倒是不知为何,我颇为喜欢有水之景,看着绿水涟漪,便是再烦躁的心也能平复下来。
是啊,我又何必苦人自苦呢,冥冥中自有天意,顺其自然便罢了,俗话有语,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看着柳色依依,碧波涟漪,熟悉若斯的优美湖景,我淡淡的笑了起来,如何不安心呢,便是在陌生之地的奉阳城依旧能看到如在苍术府后院那般一模一样的绿湖亭阁,我想我应当宾至如归才是的。
犹记得彼时离魅在苍术府门口同我一番胡搅蛮缠后,第二日便大摇大摆的自由出入了,在我与一众天兵天将习以为常后的某日,此人竟不知又起了甚么心思,却是寻了苍术府静僻处造出了那么一座亭台楼阁水上阆苑,仍记得彼时他将我神秘兮兮带至时的沾沾自喜,以及在我瞧见那处风景后莫名怔忡当场时的柔柔眸色。
是的,我对面前的景色确是一见如故的,便如我第一次见它时的心情,那是一种动容,却不知情之所起。
现下想来,我便是连自己都看不清了,果如离魅所言我还遗忘了甚么重要的记忆不成么?
而我,真的是水月么?可,怎么可能呢?苦笑一声,怎么可能呢!我本体便是一株长在幽冥河畔的曼珠沙华,或许我只是吸食了流连冥府的水月幽魂戾气也不一定呢,如此,所有的冥冥感触便都有的缘由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