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终于恢复精力之时,我心里唯剩了一个念头,天大地大我只余那一人了,那人想要离魄,如今我已拿到了,我不能在失去了朱璃和离魅后,再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了。
当我一路跌跌撞撞来到思宸殿之时,却只闻见满殿的喘息之音,和间或的呢喃之语,以及那满地零碎的衣衫。
晴朗悦耳的男声以从未有过的动情暖语发誓般说道:“紫姬,得了离魄你便会忆起往昔了!”
一个娇媚女声细细喘息呻吟出声,“长渊,我一直都信你的。”
我只觉我的心都冷了,为何竟是这样呢?三千兵士,一个朱璃,只为了一个离魄,为了一个女子。
紧紧捏着手中的离魄,原来都是假的,不过都是假的,何必与我做戏呢?若你说,我都会做的,真的,何必骗我呢?
缓缓低下身,将离魄置于地上,虽然你只是给予我你对我不同他人之错觉,然我应你的断不能失言,只是你既有了心上之人,却为何不告知于我呢?
若你说,若你说,我又如何呢?然又哪里来的什么假若呢?我也不过错在对你动了心罢了,却只这一动心,便输的一败涂地。这个病还能治么?!
那之后,天君封了我为司战神女,赐婚长渊,然长渊与我皆是默契不提此事。我四处征战,他忙于桌案。自此两不相干。
闲暇之余,我去了少室山,取了鯷鱼放于若耶溪里,渴盼当年受鬼族之乱之人疮疤得愈,算是聊表我意。
浩渺的战场总无边际,失了离魅搅合的我只余了淡漠。终于一日,闻得长渊大婚,新嫁娘却不是我,抚摸脖间青梅碧玉,我苦笑出声,想必是时候了却一切了。
当我在长渊婚堂之上,自脖间掏出那青梅碧玉之时,我分明瞧见了他变色的俊颜,然那皆与我无关了,再也无关了……
再次看向熟睡的朱璃,我舒心一笑,能见你真好,以后便由我来好好护你,便如你一直对我那样,哪怕你早已记不起我。无妨,无妨,我们还来日方长……
轻轻为朱璃盖好被子,出了她的卧房。虽是方才追魂术耗了我大量精力,但我仍觉通体舒泰,自我匿了行迹以来从未有过的身心舒泰。
来到离魅与我休憩的庭院,左脚将将踏入庭院,隐约瞧见两两对峙的情形,体力不济,连带眼神也变得模糊,只得费力眯了眸去瞧,竟是离魅与长渊二人,只见他俩深情对望,也不做声,竟让我生出我打搅了他人幽会的错觉。
暗叹口气,缩回了刚刚踏入庭院的左脚,龟缩在院墙之下,只盼那二人快些叙旧,然后速速回房。虽说我身心舒泰,然方才毕竟耗费了许多仙力,胸口已隐隐作痛,心下无比思恋那个温暖的被窝所在。自己找个地方调息什么的,会被发现的吧……
正在我无力之际,庭院传来了对话声……
“不知太子殿下为何从新野跑来函陵,还那么巧同哲贤一同出现,哲贤真如他自己所说是个什么行商世家么?”哎,都说了,离魅永远都是那么的洞若观火,问出的话也总是一针见血。
却只闻长渊哼笑一声,“我来自有我的道理,哲贤出现在此于我也是个意外,若不是偶然遇见,我也尚不知他的踪迹。”
在院墙之下我等的实在着急,便悄悄探出头看去,月色下的离魅唇角微勾,桃花眼一挑,“真是如此么?”
长渊自有一番气度,仍旧冷淡的眉眼,没有表情的神情,唇线微动,“你也不是一样,你身边那个叫做若耶的姑娘真的只是若耶么?”
我闻言心里一紧,愣愣盯着他二人,他们一个两个竟是都有怀疑么?离魅寻我情有可原,长渊却是缘何……
然不待我深思,离魅却是邪魅一笑,“太子殿下又以为她是谁呢?”
长渊闻言面色绷紧,似是要相当勇气才能吐出那几个字,“她是否便是梅洛?”
离魅微微一愣突的侧首猛笑,似是不可自抑一般,许久才止住笑意,正了神色,“太子殿下,那日的情形你不是也是很是清楚么,她为我黑羽扇所伤,那般重伤下未得救治,便是她作为仙者也断无完好的道理,依你所看,那个若耶恁般像她么?”
长渊却是紧紧盯在离魅的面上,似乎在努力识别他是否在说谎,“若不是,依你的性子,如何会这般将她留在身侧,还赖着与她一个房间?”
我深深觉着长渊的话很是在理,依着离魅花花性子,怎可能拘着我现如今要颜无颜,要色无色的女子呢,他身边围着的可都是美人的说啊,便是现下那个鹦哥公主都要比我这副容貌艳上几分!
离魅却轻易交代了答案,“正如你所怀疑,我之前也多有怀疑她便是梅洛,然依着她受伤后的仙术很难维持自己变幻面貌如此之久,我坚持同她一个卧房,便是要查探个所以然,这些时日下来,她那张面皮仍是那张面皮,从未有过改变,如此说,想必,咱们睿智无匹的太子殿下能得出结果了吧!”
长渊却犹不放弃,“即是如此,你又缘何不放她离去?”
闻言我也紧盯离魅,我也甚想晓得缘由,却见离魅盛满月色琉璃的双眸波光流转,轻缓笑意流淌,晴朗温润的声线恁般动听,“睡了这么些时日,我得负责任不是!”
我猛的瞪大了眼珠,离魅的跳脱是种病,得治!
长渊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盯了离魅片刻,转身离去前,只淡淡对离魅留了句话,他说:“我会一直寻她的,离魅,其实在天界之时,你便晓得了她便是她对么?”说完并不待离魅回应,长渊已长身而去,淡淡月晕下竟有种微微孤寂之感,这是,我得,错觉么……
还有,他的话‘她便是她’,究竟谁是谁啊?
百思不得其解下,抽回目光看向离魅,见他却只紧抿了唇,盯着长渊远去的背影,眼神莫测,甚久甚久才收回了他的眸光,身形微动。
我见状赶紧重新倚回墙根,正松了口气,心道他们终于都要回房了,我也可以偷溜回去了。
却闻得头顶如魔鬼般的冷冷音色响起,“这么晚你跑去哪里了?”
我缓缓缓缓转过自己稍显僵硬的脖颈,疲惫的扯出丝估摸比哭还难看的笑,道出了我预防被抓包后早就备好的谎,“茅厕。”
离魅果然嫌弃的皱了皱眉,瞧了我片刻,才又转身道:“即是回来了,早些回房歇息吧,”边走边还在嘀咕,“总是如此让人不省心呢。”突然有种他才是我亲爹之感!
轻笑一声,揉了揉有些无力冰凉的双腿,费力的扶着墙站起身,却不料有种天旋地转之感袭来,脱口而出一声轻唤“离魅”,倒下之际,失去知觉前,分明被拥进一个温暖所在,鼻端浮动着那熟悉的气息,竟微微安下心来,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第二日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日光穿透帷幔柔和的洒在身上,然那温暖却让我更是心寒,有些抓狂的抚着我那还是有些不甚舒服的额头,为甚么我竟是又睡在了离魅的大床之上,啊啊啊啊啊,昨夜的事又想不起来了!
稍稍平复了心绪,侧耳听了听,厚重的帷幔外,一片静谧,深呼一口气,应该不会有人的吧,悄悄拨开帷幔,却不想斜里猛的窜出一人,捧着一怀雪白雪白团蹙的花,推至我面前,愉悦的声音带着丝满足,“离魅哥哥,早啊,漂亮的花送给你,我早上特意跑到山上采的哦。”
我分明听见自己艰难吞下唾沫的声音,无限哀戚的发现为嘛这种情形下总要让这只大嘴巴高调调的鹦哥赶上呢,那让我分外怀念的贞操与闺誉啊,一个被离魅毁了,一个就是被眼前的人弄没了啊!
正自怨自艾之际,门口传来了晴朗飘逸之音,“公主殿下,不知你一早跑来在下房间是有何事么?”
方才还端端正正放在我面前的白色团花因着捧着它的主人一愣,位置稍稍下移,我也瞧见了应云儿圆瞪的美眸,不可思议的神色,和她看清床上之人是我后眸色中喷着的火,哎,我无奈叹息,迟早要被灼个体无完肤呃。
应云儿‘唰’的一下收回白色团花,愤愤走到进了门正在斟茶喝的离魅面前,慨然指责,“为何这个女人又在你的床上!”
真是说出了我的心声啊,为何我又是在离魅床上呢!
离魅却只平静的喝尽了那杯茶,眼皮都不撩一下,绕过应云儿径直将手中的剑放在了靠墙处紫檀剑架之上。
我心道怪不得方才醒来不见离魅,原是出去练剑了,身上只着一件玄色常服,却也丝毫难掩他一身风流飘逸。
收好剑的离魅,重坐回桌前,再次斟了杯茶,悠然端起,才对着几欲气急而泣的刁蛮公主,眼眸一弯,温言解释道,“公主何必动怒呢,她既是我的贴身侍婢,偶尔还不得做做通房丫头的活吗!”
我觉着我又有拍案而起的冲动了,离魅的病太重,我放弃对他的治疗,直接处死算了。
应云儿闻言一愣,这次真是哭了,苍白着一张笑脸,梨花带雨,将花扔给离魅转身跑掉了。
哎,我无力叹息,又碎了一地芳心难再聚。苦笑一声,该同情那个刁蛮公主傻丫头么,可是若离魅本就不喜欢她却又平白给她希望便真的好么,不,只会更受伤罢了。
望向门外,傻丫头,你不知,离魅如此看似无情,其实才是真为你好,既是不喜欢你,便不给你丝毫希冀,那样你才不会在满满希望落空后只留了空茫无力。
“怎么,我的床如此值得留恋,不愿起身么?”方才还在桌前端坐的离魅不知何时一脸欠扁的立于床前,正弯了身笑吟吟的瞧着我。
我紧了紧攥着的双拳,复又松开,咬牙切齿道,“我怎么又是在你床上?”
离魅闻言笑了笑,竟是坐在了床侧,俊颜凑近我,暧昧的气息浮在耳侧,竟有种痒到心里之感,耳边魔音传来,让我微微失了神,“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晕倒投怀送抱,死活不肯松手,我能奈何,难道你想我同你一齐挤在那个小榻上不成么?”
说着还对着我耳蜗吹了口气,让我本就有些红了的脸彻底烘染,然耳边再次响起的欠揍言语终究唤回了我的神思不属,“竟不晓得,若耶这么快便能放下旧人,改对我上下其手,如此说来,是否我比那个长渊更有些魅力呢。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