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说完,我猛然抬手,用力将他推下床侧,掩了帷幔,帐外传来离魅轻快的笑声,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临走时还不忘再次欠上两句,“即便本将军的床再惹你不舍,还是快些起身吧,少顷陪我出去办事。”竟是张狂的不得了。
我用手紧紧捂住那些许失跳的心,重逢的离魅,若有若无的若即若离,偶尔的暧昧迷离,间或的柔情是为谁?无从分辨的霸道独占不许逃离又是为了哪般?从不愿深思,却又在突然的某一刻让我分外的有些束手无策。
当我收拾妥当,出的庭院,却发现要同行的竟是个庞大的队伍。除却朱子兴、郎校尉不算,今次长渊和朱璃竟也同行,还有那个眼睛肿的似个什么的却仍坚定而委屈的常常瞟过离魅的刁蛮公主应云儿……
然除却我惊愕的神色外,在场其他人的神色似乎也不是很自然么,加之他们偶尔从离魅与我和应云儿身上瞟过的眼神,为何我有种心虚之感呢?
一行人骑马行在路上,我才晓得是要登上函陵关查探地形,而应云儿同朱璃坐于轿中,后面浩浩荡荡跟着几十侍卫,我非常为之抚额,难道这是去踏春么。
然国公大人和将军大人都没说什么,我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不是,安分的收回目光,安分的坐于马上,慢慢减了马速,欲盖弥彰般落于郎校尉之后,应云儿轿子之前,离魅只回头瞧了瞧我,深沉的眸色中分明蕴着笑意,我的脸色莫名一红,呃,真是别扭啊。
函陵关地处西陵同矩燕两国交界处,属西陵版图,自古以来便是西陵天然屏障。函陵关山峰高且险,山下绿树成荫,芳草萋萋;山腰风景秀丽,绵云低垂;山顶白雪皑皑,风光无限。
是以若要攀越函陵关以期攻入函陵,简直是不可能之事,然凡事怕绝对,想必这也是离魅要入山探地形之缘由所在吧。
穿过函陵城,到了城门处,却正巧遇上哲贤也带了人骑在马上,瞧着那装束,似要上山打猎,我心下暗沉,果真这般巧么……
离魅、长渊同哲贤客套的打了招呼,轿子里的刁蛮公主闻声赶快跳将出来,“啊,原来是哲贤哥哥,你也要上山么?今日朱璃姐姐也来了哦。”说着看向轿子,伸手扶向正从轿子里出来的朱璃。
朱璃抬眸瞧向哲贤,脸色微红,垂眸一笑,“姬公子,也要上山么?”
方才还皮笑肉不笑的哲贤见了朱璃刚硬的面部线条顿时柔和,目光灼灼,唇边有清浅笑意,“是呢,不想竟能在此遇上曹小姐,想来你我二人也甚是有缘。曹小姐昨日受惊,今日想必无事了吧,出来散散心也好。”
朱璃闻言咬了咬唇,脸色更红,抬眸偷偷瞧向哲贤,“多谢姬公子挂心,我没什么了。昨日之事多谢公子出手。”
哲贤清爽一笑,“无事便好,即是你们也要上山,不如我们便同行吧,一路也彼此有个照应。”
应云儿眼神滴溜溜的看了看朱璃与哲贤二人,不待离魅与长渊出声,已坏笑着应下了。
其实,自方才朱璃唤出‘姬公子’时,我便隐约觉着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般,却一时想不起来,直到看见离魅与长渊微微变了的脸色及轻蹙起的眉,才恍然大悟,矩燕国姓不正是姬么……
再次上路,队形稍有些变化,离魅示意我骑马行在他身侧,而哲贤则缓缓随在朱璃同应云儿同乘的软轿旁,长渊则不远不近的缀在他们左近。
行至函陵关半山腰下,由于路突然变窄且陡,不适宜再骑马坐轿前行,一行人只得停下。
离魅下了马,径直走向哲贤,面上含着笑意,抱拳道:“看哲贤兄这身打扮似是出来狩猎,我们是要登顶的,恐怕要再此别过了。”
哲贤并未因这委婉却生硬的道别心生尴尬,只爽朗一笑,“既如此,哲贤便自去了。”顿了顿,眸光瞟了瞟应云儿与朱璃,又眸带深意的看了看我,复又转向离魅,“不过,这几位闺阁小姐也同去么?”
离魅闻言温润无害的笑了笑,转身走向我,娴熟牵起我的手,回头对着哲贤道:“当然不是,随我同去的只有我这婢女罢了,那两位真正的闺阁小姐,”说着看向长渊,“就交给长渊兄了!”
顶着一众人等的各色眼光,我便被离魅拖走了,背后还隐有灼痛之感,我晓得鹦哥应云儿此刻定然巴不得在我身上戳出无数个洞然后再将我碎尸万段。
果然,不消片刻,身后的应云儿果断出声,“我也要登顶,长渊哥哥咱们走!”一会儿便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我居然能感受到脚步声主人的急切与愤怒,哎,惹得如此美人整日的愤恨不平是我的罪过,阿弥陀佛……
不一会儿便也听见了长渊同哲贤的道别之声,回头看去,朱璃也磕磕绊绊的随行了上来,留下了一半儿的侍卫等在山腰,另一半则随行而上,看着朱璃上山时稍显蠢笨的模样,心里顿时觉得被堵上了什么,若不是因为我,她又岂会到得如此地步,爬个山都如此蹒跚……
心伤间再不敢多看,转头再欲前行,不想回头却撞入一个温暖怀抱,刚要愤恨的推开某人,腹诽某人突然停下都不晓得知会一声的么,不想怀抱的主人说话了,“我在你身前停了半晌,你在看谁?”声音竟有切齿之感,呃,抬头看向离魅,他是在生气么?
不巧离魅正微垂着头,于是我与离魅两张面孔之间的距离。。。近到我都能数清他长长的睫毛……
光洁的额头,清澈而幽深的明眸,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微启的红唇,一呼一吸间喷薄在我面上的浓烈的男子气息,呃,突然觉得有些热,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有种言语失调之感,“我--”
话未尽,却被离魅一个用力抱入怀中,语声皆被堵在了唇齿间,在我还未昏聩之时,一个甚为强烈的念头仍在我脑中跑马,如此的奔腾不息啊--这是我的第一个吻啊,第一个啊……
在我稍稍回神儿之时,才骤然省起,身后还有好多人的说啊,猛的推开离魅,却见他一脸无辜笑意,分明一副你自己送上门的表情,悲愤之余,我瞧向身后,一群人果然都被震慑当场,朱子兴和郎校尉四处张望,颇有事不关己的意味,长渊则是满脸莫测神情,朱璃涨红着一张俏脸不知将眼光放在何处,而一直思慕离魅的鹦哥则有大爆发的趋势……
我再次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无语凝噎,其实我方才也是全身毛发喈喈束起好么,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呃,怎的反倒像是我强了谁似地呢?
便是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我们在落日将尽之前登顶。望着眼前如梦似幻之地,怎样的惊叹形容都不为过。
山顶一片白色皑皑,无一丝杂物,落日余晖洒在上面,犹如镀了一层金光,仿似佛家圣地一般,宁静而悠远。山顶三面环崖,扬起的崖顶翘首向天,遥遥望开去,北面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其中夹杂星星点点的土黄,一个个隆起的深彩色毡房散落在绿色之上,如繁花遍开。
那便是矩燕国,一个马背下的王国,男人们有着最粗狂的性子,女人们有着最坚韧的性格,他们在淳朴的民风下过活,安宁而平和。
转头望去,函陵城隐在迷蒙之间,天色近晚,炊烟袅袅,浓白的烟雾蜿蜒着腾空,道出了几许宁静,低飞的鸟儿各自回巢,那里有候着它们的温暖的家。
莫名觉得窝心,莫名觉得难过,无奈感慨命运,无奈感叹无常。人们从来只盼生活安宁,哪里懂得上位者的你争我夺,然也正因了上位者的贪念嗔痴造就了他们从来不会平静太久的短暂人生。
“梅洛,这里美么?”不知何时,离魅已近的前来,贴在我身侧轻声问着。
“很美,想象不到的美。”凝望着远处的宁静,深深呼吸,然这一呼一吸之间我却猛然惊觉哪里不对,离魅,方才,唤我,什么?
我慌乱中惊愕的转头去看他,却只来得及看清他骤然锐利的眸,人已瞬间被他带至怀中,旋身腾向一旁,再一次的被投怀送抱……
与此同时,也传来了鹦哥的惊叫和朱璃的不安,刀剑金属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当离魅揽我站定,我将埋在离魅怀中的头抬起,回身望去,崖上竟多了一地箭矢,而长渊和随行众侍卫正将应云儿同朱璃护在正中,向着来路撤去,朱子兴、郎校尉则分散在离魅两侧,侧首瞠目望去,崖顶对面的山上竟埋伏了弓箭手,落日影印下,我分明还瞧得清箭尖儿上那森冷的幽光……
我愕然,竟有人晓得离魅同长渊的身份,要将他二人诛杀于此地么?或者只是什么别的仇家?可是我们今日方才决定来此地查探地形,缘何敌人竟能安排的如此天衣无缝呢?
毕竟公主、曹小姐什么的,想来不会成为什么人的目标吧,等等,公主不一定,但曹小姐呢,我猛的瞧向朱璃,如今她人世的爹爹不正是函陵督守么,若是离魅没来,函陵不就是她爹说了算么?
若真是如此,敌人现下算不算是歪打正着了呢,想到有此可能突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我的运势为何如此之背了呢?遇上离魅,我总是瘟神附体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