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顿十分美味的饭菜却因为添了心思各异的几人而吃的寡淡异常,还好中间穿插着鹦哥的叽叽喳喳,才好歹没让这顿热乎的饭菜冷场。
饭菜用毕,哲贤自带了小厮回了客栈,长渊同我们一行人也都回了督府。
一路上众人皆沉默不语,只应云儿携了朱璃没完没了的问个不停,大抵皆是关于那俊朗男子的话题,我虽也有心同朱璃亲近,却终归近人情怯,今晚找个时机行个追魂术吧,早日断定此人是否彼朱璃,不然整日面对这样一张脸。。。。。。
旁侧的长渊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扫过我,我便也不大敢再多看朱璃,向着离魅靠了靠,今晚的离魅也是恁般严肃,自看了那一出英雄救美,脸色便不是很好,总觉得他同哲贤之间也有那么些不和谐。。。。。。
哎,无奈感慨一叹,恩、怨、情、仇,谁是谁的劫,谁是谁的缘,谁是谁的孽,谁又是谁的伤。不过一场西风送,冬日满地霜。
各自回了房去,终于熬到离魅呼吸平缓,轻唤两声也无人回应时,我悄然起身,循着庭院小厮的指引,走向了朱璃的卧房。
今夜月色很好,立于床侧,抬手掀开帷幔,月光铺洒下,朱璃安然的睡颜一如往昔,我轻轻坐下,执起她的右手,深深看了她两眼方才轻缓闭眸,默默聚神,轻喃追魂诀,百般梭巡终于让我索得令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那是属于朱璃的三魂七魄,却是虚弱不堪,竟还未恢复精气!想必有谁助了她六道轮回,以人气养她三魂七魄,只待他日重归仙界。。。。。。
我睁开眼虚弱一笑,施展追魂术须得强大的意志力与仙力,我本为离魅所伤,施术下来,体力已是勉强,然,伸手缓缓拂过已忘尽前尘的朱璃面庞,便是废了我一身法力,我也仍是那么欢喜还能再遇上你,哪怕你已将我忘记,再记不起我们的欢闹嬉戏,至少,至少,你还在,我看得见,摸得着,感受得到。。。。。。
朱璃本是天界极东的一块火属赤石,受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已隐有化形之兆,然却久不成形。
后南天君偕夫人出巡极东之地,偶得赤石,夫人甚爱之,每日佩于身上。
南天君同其夫人成婚已有数百年,却久未有孕,南天君夫人遂劝夫君另娶,孰料,南天君竟是痴情之人,言明纵然无嗣,断不另娶。南天君夫人闻之半是欣慰半是心忧,奈何南天君心意已定。
却不想自来极东之地,佩上赤石后南天君夫人不久竟成孕,赤石也隐入腹中,南天君遂大喜,认为极东乃福地,遂在极东之地为夫人另建了府邸养胎,三年后产下一女婴便是朱璃,粉雕玉琢模样甚是喜人,不想女婴却从不哭笑出声,夫妇二人甚忧之。
后一日,夫妇二人偶遇极东神女水月,神女水月知晓情由便为朱璃施术开化,终使得她能言会笑,然朱璃本为赤石所化,凡想获其心意者必比他人艰难上许多。
南天君夫妇对此并不以为意,对神女之相助以朱璃降生时随之而出的一块赤色玉石相赠。
而他夫妇二人对此唯一子嗣则如珠如宝,后朱璃长大,生性顽皮洒脱,最爱整蛊捣蛋,以至于踏上南天找南天君讨要说法者众多,南天君夫妇无奈,只得再次叨扰神女水月,将其送于神女水月座下,代为调教。
不曾想,不过两百年后,彼时前任魔帝作乱,水月在傍月山同魔帝同归虚无,魂飞魄散,朱璃也便被南天君夫妇接回。
而我与朱璃初遇,便是南天君请天君自夷鸟族手中救回他的公主之时。
小心翼翼轻抚着此时睡得安稳的朱璃,轻轻一笑,仍记得彼时她紧闭双眸,清唱那天籁之音,让我惊为天人,后来晓得她便是水月之徒朱璃,竟莫名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自傍月山归来后,同她便走动频繁起来,南天君见爱女难得寻得个朋友,且爱女也不似往昔‘胡作非为’的脾性,便放纵了她常来苍术府走动。
彼时,我与她二人,嬉戏于长河边,打斗于天苑校场,奔波于浩渺战场,那时她是除了离魅外,我唯一的好友,同我最是亲近之人。
直至我遇上长渊,哲贤遇上她,似乎我与离魅、朱璃的三人和谐被这突然出现的两人打破,我迷上了长渊,渐渐疏远了离魅,而哲贤恋上了朱璃。。。。。。
我借着各种缘由开始频繁出入思宸殿,朱璃每每为我引开旁人,而哲贤也由原本的每三五日去上思宸殿一次,变为每日必到,不过为常常偶遇朱璃,而迷恋哲贤之众也便随之而来,加上思恋长渊者。。。久而久之,天庭也便兴起了各种各样的流言。。。。。。
我仍是我行我素,朱璃仍是助我于万难,直至同鬼族大战,那令我悔恨至今的鬼族大战,那一战之后,我仍可以一意孤行,而朱璃,那个只要我一回头便在我身后的朱璃,却在那次大战后为了我再也不在了!
彼时鬼族在下界作乱,人界死伤者无数,天君震怒,着我带十万天兵将鬼族速速拿下,还人界四海升平。
然彼时我信得长渊所言,执意以三千天兵偷袭鬼族首领,相信擒贼先擒王便能逼的鬼族罢手作乱,顺带取回鬼族至宝离魄,鬼族也便可不攻自破。
犹记离魅苦劝我探得鬼族底细习性,再做打算,我却充耳不闻,只自顾盘算三千兵士的胜算几何,离魅见劝我不住,只得寻来朱璃,冷静分说,后朱璃也来劝我,我终不听。
出征那日,离魅并未同行,那是我自识得他以来他第一次不曾陪我一起出征,仍记得他看向我的眼神,如此淡漠,如此陌生,仿似他终于下定决心于我云风两清,突然有种心悸恸怕,怕什么犹不自知时号角吹响,三千兵士整装待发。
方到了下界,看着黑云压顶,乌水肆流,寸草无生,伏倒者众,乌鸦食人,鬼族族众肆虐吸取魂魄,我心中怒气陡然而生。
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匿在一旁,急急探寻鬼王所在,终于在一处稍有灵气的地方寻得,暗暗吩咐三千天兵围拢过去,瓮中捉鳖,自己唤出若耶剑瞅准时机一击击出,孰料鬼王耳目竟是甚为警醒,闻得异动已身形奇快的逃出包围圈,并怒吼着族众护主,我见一击不中,只得让三千兵士各自为战,我自去追击,朱璃劝我即是打草惊蛇还是先回天庭再搬天兵的好,然我彼时得胜心切,自负不已,又念及长渊嘱托,只充耳不闻,径直追了上去。
鬼王见我不肯放弃,扬手一挥,随之几个小鬼畜同他一同停了下来,便是要与我正面交战,我自认身手不差,旦要捉住他,此战即止,人界得脱,遂再不拖延,直接迎上,不想鬼王能耐了得,半日下来,除了几名鬼畜已毙,鬼王却是毫发无伤,而我也有多处折损。
朱璃见我已是强弩之末,只得奋力解决了自己手下的数名鬼畜跑来帮忙,鬼王哪里给我们喘息之机,早已执戟刺来,我与朱璃双双迎上,未想到鬼王竟是恁般厉害,竟穿破了我用若耶剑幻化的法罩直冲我腰间要害而来,而千钧一发之机,朱璃猛然扑入我的怀中,紧抱住我,枪戟入体之音传来,我分明瞧见朱璃苦笑着脸,菱唇微启,她说:“梅洛,我同你提过我师傅神女水月,其实自见你那日起,我便知晓,你就是她,因为你身上有她的气息,你还佩有我的那块本体灵石。那时在傍月山师傅自我眼前倏然消失,我至今悔恨,是我太顽劣闯了祸,却害了师傅。。。如今我再不想经受同样的折磨,能再见你,能保护你,这样真好!”
摇着头紧紧抱住朱璃,让她不要再说了,哀恸不能自已之时,只闻耳边一声怒吼,却是哲贤与离魅寻来,哲贤自我手中抢走朱璃,离魅则在同鬼王交手,而我却只呆呆哀笑出声,朱璃啊朱璃,你何以如此待我,如此教我情何以堪!
你总是笑言,我同你师傅水月恁的相似,你欣之喜之,然你明知你师傅水月同上任魔帝一场大战早已魂归虚无,怎可再生,便是再像,你何以以命护我!
你总说你有颗石头心,然于我却又为何倾心相助!不过只为同你师傅面目相同便得你如此么!
便是我真是什么水月转世,我也再无她的记忆,你又何苦如此呢!你总说你是无心之人,却比那些整日将真心挂在嘴边的强了不知凡几,如此,往后你又让我如何自处呢?何况,那灵石也不过是我从他人处得来而已啊,哪里是什么我的呢!这样算不算得我骗了你呢?
我垂目冷笑,看着满地污秽,只觉周身冰寒不已。朱璃,哲贤已将你带离,我也再无顾虑,冷冷看向鬼王,不过同归于尽而已。握紧若耶剑,待要再次御起,然悲恸之下竟不知从何处升起股纯真之气,充斥肺腑之间,不及细想,只冷冷执起若耶剑,剑花一挽,竟然生生劈山斩棘,唤来狂风暴雨,鬼王也为剑气所伤,倒地不起。
我本以为近前擒得鬼王,此战即止,不想,旁侧鬼众见状竟抛弃鬼王,另拥了一名悍勇鬼畜为王,霎时我只觉天旋地转,我从没有哪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自负与不听人言。
离魅却自始至终只以沉痛的神色将我望着,他是对我失望么,对我不听他劝落得如此下场的同情么,我是不是果然蠢笨到无可救药呢?
绝望之下,我重新御起若耶剑,唤得还能再战的兵士围在一起,对着已将我们团团围住的鬼众出击,我身边的天兵不断倒下,鬼众也越来越少,此战持续了半月之久,当将最后一名鬼畜击杀在地擒得新任鬼王之时,我也终于体力不支,倒地不起。
身侧的离魅自始至终无只言片语,只从那鬼王怀中取出离魄交予我手便径直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苦笑不已,对我,失望了么?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