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日被离魅早早吵将起来，起身时离魅知趣的去盥洗了，榻侧放着已为我备好的男装，他倒是考量的周全。不再多想，穿戴好后，来到镜前，一身青色劲装锦衣倒是合身的很。
用过早膳后，同离魅、朱子兴、郎校尉一行四人招摇过市的来到校场，便见满场的兵士，散兵游勇般在偌大的校场上如无骨之人散漫的练着，哪有一点儿昨日呐喊的威风呢！
悄悄看了眼离魅，果然面色不虞。今日早上他盥洗后便不知去向，早膳过后才姗姗来迟，彼时脸色便不是很佳，我与郎校尉彼此会心交换眼神，大抵是到公主处聆讯了，现下受了一肚子气再看这些懒散兵士所为，脸色红润正常才是怪事。
曹督守聪明的很，今日早上称了病并未露面，想必也是晓得会有此一幕，早早避了开去，真是个老滑头。
便是这会功夫，校场入口处传来喧哗之音，却是一群手抱衣衫胡乱穿衣提裤之迟到者，几人将衣服好歹穿好，见离魅便在眼前，只得心虚嘿笑着过来见礼，其中一个显然便是他们这一撮人的小头头，但见他讪笑着说道：“将军早，小的几个昨晚睡下太晚，误了今日晨课，还请将军大人见谅。”那语气一点儿不像是赔罪的，倒像是过来随便知会一声的。
离魅闻言方才一脸严肃的神情俱已收起，对着那小头头勾唇一笑，“无妨，早课并未结束，你们直接去练便好，只是不知你们几人是何兵种？谁人手下，身有何职？”
小头头见离魅甚好说话，瞬间眉开眼笑，说话也越发胆大，“回大将军，实不相瞒，小人乃是左将军穆恒手下火营兵长季武，穆大人很是看重于我，”说着贼眉鼠眼的四处看看，小眼一眯，低声道，“我乃是曹大人四夫人的娘家弟弟。”
我很瞠目，曹大人着实是位人才，这号弟弟也敢弄进兵营，我为这弟弟往后的命运堪忧啊！
果然离魅闻言眉头一挑，“季兵长一看便是军中好手，想必武功经略自也不在话下啊。”
季兵长见大将军夸奖，似乎顿有一种豪情万里之感，但见他就要飞起来的模样，瞬间挺直了方才讪笑的腰，双手一叉，大声道，“大将军果然是明眼人，小人虽说长相不济身形略矮，但俗话有说矬子里出将军，咱行兵打仗妥妥的！战场上从来射无不中！”
我实在为他狠狠捏了把汗，他果然是个矬子，离魅给他个杆子他就敢顺着往上爬，哎，就怕他待会儿摔下来屁股很疼很疼的啊。
离魅见他也不谦虚，笑了一笑，转头来到校场桩台上，高声道：“将士们，列队。”
方才校场上还跟一群病夫模样的将士闻言迅速列队，不过少顷便都列队在前，我想大抵他们也是久未看过什么热闹了，才能如此速度的集结完毕，一个个的翘首以待。
离魅一个负手，闲闲的踱着步子，待得校场再无一丝声响，俱都瞧着桩台，才停下身形，那一刹那，阳光自他身后铺洒过来，仿佛为他镀了一层威严，整个人仿似脱了方才的痞气和温和，换上一副令人敬服的气势，莫名让人臣服。
离魅黝黑深沉的眼扫过校场众人，声音低沉，“将士们，今日本将军遇上位人才，便是这火营兵长季武，此人相当自信，自认军中射箭好手。实话说，本将军非常欣慰于有此等将士，不但自信满满，技艺超长，还不畏战场艰险。将将士们聚于此处，便是要你们一起见证见证，望此后不及他之人要加倍训练，强于他之人要更加勤奋。只有场下不畏艰苦，才有战场上九死一生。且当兵便要有当兵的样子，平日刻苦练习，才会有在战场上以一敌百，取得大功之机会。今日便让火营兵长季武为大家做个表率。”
众将士齐刷刷看向季武所在之处，叫好声此起彼伏，看着大家激动的样子，我都觉得兴奋不已了，此等场面已是许久不曾见过了，竟有种怀念之感，离魅的感染力总是出人意料的强！
同一群激昂之人不同，那方才还腰板挺直的季武此时却如霜打的茄子般整个人都不好了，双股颤颤，冷汗直流，他大抵想不到都搬出了曹大人，大将军也不曾给他分毫面子，且还会将他直接示众，鉴于我被人虐惯了，此刻见有新人被虐，心内竟是无比期待与叫好，激动之余不免慨叹，我果然心内猥琐了！
离魅仍在继续，“左、右、前、后四位将军，各自束好手下，左将军上得桩台来，着兵士取三十草人，树于一百二十步处，命人取火箭来交予季武，若他能在一刻钟内将三十草人均射中要害，奖银百两由本将军自出，若在一刻钟内射中不足半数，想来便也配不上他方才自己所说例无虚发，这惩罚么。。。还是先看看他待会儿战绩如何罢！”
说话的功夫台下已打点完毕，只见季武手持弓箭，箭头有火，一跳一跳的火苗也似兴奋的等着自己辉煌刹那，只是方才离魅还说若是箭射至草人前便灭了，此箭便算作废箭，是以他须得加快动作才是正道。
然看着他哆哆嗦嗦，大汗直流的模样我都不大自信的起来了。
但见他似是咬咬牙发了狠，眼一眦，从身侧的备箭兵手中取过火箭，对着百步开外的草人认真瞄了瞄，一箭已出，当我看着那无甚力道的火箭平平射出后，无端生出一股失落之感，还道此人多少有些能耐却是分毫也无！我很是好奇若真如他所言去得战场他是如何完整的回得来的，百思不得其解后望着桩台长木杆上飘着的旗子，方才省起，函陵此处大抵已有四五年无战事了，那季武瞧着也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嗯，少年总有一颗耽于幻想成英雄的心嘛！
三十箭已毕，却是一箭未中，呃，他果然便是个矬子却爬错了杆子，大抵难逃厄运了！
果然离魅冷笑出声，语声过处如秋风落叶，让人生出冰寒之感，冷飕飕的话语直逼人心，“这便是你口中所谓的百发百中么！”
季武已叩伏于地，声音里掺杂了哭音，“大将军恕罪，季武知错了，季武一直羡慕战场英雄，却惰于训练，看了今日成绩，季武着实惭愧死了！”
离魅面无表情的盯了季武一阵，幽光流动的黑眸不知酝酿甚么心思，片刻后一笑，“你先站至一旁，来人，重新拿上三十只箭，朱子兴上场！”
朱子兴闻言从离魅身后走出，来到盛着箭只的桌案旁，拿起弓箭，接过备箭兵递过的第一支箭，右手搭箭上弦，紧闭右眼，瞄准片刻，一箭已出，百步穿杨，草人已烧成一团。
也不待备箭兵再递箭来，朱子兴已自行从桌案上取了三支箭径直自火把处燃了箭头，弓箭横放，三箭齐搭于上，分别瞄准三个方向，三箭齐发，百步之外，另有三个草人同时燃起。
如此反复，不过片刻，三十草人俱已燃尽，场上之人早由方才的呐喊叫好到了现今的目瞪口呆！
我也很呆，打从第一面起，朱子兴于我之印象便是一不苟言笑之木讷书生模样，虽混迹军营也不过是出谋划策而已，到的如今真真叫人刮目相看，也是，离魅身边之人怎会是个无能之辈呢！
再次看向离魅，却见他薄唇紧抿，英气逼人棱角分明的俊然威严肃穆，浑厚的逼人气势让人生出敬畏之心，晨起的日头早已高起，却丝毫撼不动他岿然身姿，原来我竟从未认真瞧过他。
此时的校场已从方才的静默爆发出了阵阵叫好，喊声震天，然总有将士不明所以，“大将军，小人有一事不明，请将军解惑。”
离魅闻言，右手轻抬，场下再次平静，看向问话之人，“有何不解，但讲无妨。”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兵跨出一步，抱拳行礼，“大将军，方才朱侍卫射箭固然很好，可是函陵边关之地也久无战事，纵是有人来袭，函陵此地得天独厚，地势便利，断不会被人轻易强攻，我等何苦苦练技艺？”
众将士闻言，均点头窃窃私语，想必也是认同此人所言。
离魅不急不躁，手中黑羽扇轻摇，耳际飘起的发无端让人觉出种飘逸之感，“技艺便只是为上的战场而练么？从小处说，习武能强身健体，若他日你们得重归小家，有的一身孔武之力，地里劳作，府衙为士，击退盗贼，等等等等处处得利，总好过为他人所欺却万事难为强，即可护得妻儿家小，又可凭此养活家小，何乐不为？从大处说，习武练技，若他日你们上的战场，有的一身精湛武艺，场上杀敌，乱中自保，护城戍己，等等等等样样活命，总好过为敌人所擒却百般无措强，即可护的城池无恙，又可以此建功立业，何乐不为？既是来此戍边，想必将士们心中个个装了精忠报国之心，虽万死必守得边疆无一失之意，难道你们不曾想有朝一日衣锦还乡之荣么？那是荣耀门楣，扬眉吐气。你们有谁没有这样想过么？”
我看向乌压压一片认真听着离魅激越之言的众将士，方才集结之时他们还神情委顿，百无聊赖，现下他们却似皆换了一个人，人人眸光四射，肩腰笔直，轻笑一声，离魅总有各种法子让处于不同立场的人产生相应的斗志，便如当年在苍术府一般！
然彼时我一直以为他存心玩闹，不过偶尔认真一次而已，却不想重逢以来才教我发现，或许彼时他有他的思虑，现下抛了魔族少主身份，让他再无顾虑，他才重新做回了自己。
我为他今日的洒脱自在感到欣慰，我一直晓得他值得更好的，如此，再离开时想必我再不用为他难过，是的，我是注定要离开的，便在他重返天界之时吧！
离魅见众将士皆有欲试之感，招了四将军，重新调整了训练内容、强度，并命他们在明日重新拟好训练考核标准及实战计划交上。
四将军领命而去，相信明日的函陵之士又会是一群铁杆神兵！